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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 五嶽派的千秋大業

  嘉靖皇帝一宿沒睡,一個人盤坐在蒲團之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關於後續的手尾如何處理,期間李芳進來請了三次旨,嘉靖也隻是點頭說自己知道了,並不下具體的旨意。這讓李芳好生為難,對於這個從小看著長大的主子,他是越發看不透了。


  李芳小心翼翼地關上玉熙宮的門,搖頭歎氣不止。何宇和王老太君逃了,何若虛死了。陛下說過走脫一隻蒼蠅,要劉豐提頭來見的,那現在到底要不要懲處劉豐?還有那個方澤,到底是獎是罰,也要給句準話呀!


  “李公公何事愁眉苦臉?”來人一襲青衫,三縷長髯,約莫半百年紀。隻是李芳知道,這個嶽先生已經六十出頭了,不過是修練有道,駐顏有術罷了。前幾次見他都是滿腹心事,今日倒是春風滿麵,隻不過聲音卻略顯沙啞。


  李芳知道他是陛下看重的人,不敢怠慢,趕忙躬身行了一禮,口稱:“嶽先生!”


  “不敢當公公之禮!公公有何煩心事,不妨與嶽某分說一二?正所謂一人計短,兩人計長,說不定嶽某能夠為公公解憂呢?”嶽不群趕忙扶起李芳。


  李芳長歎一聲,便將事情原委和盤托出,又道:“嶽先生何以教我?”


  嶽不群爽朗笑道:“李公公且放寬心,待嶽某去問問陛下!”


  李芳好意提醒道:“嶽先生可別觸怒了陛下。”


  “無妨的,無妨的。”嶽不群笑著說完緊走兩步,在玉熙宮前站定,整理了一下衣擺,朗聲說道:“草民嶽不群,求見陛下!”


  宮門大開,嶽不群昂首而入,對著嘉靖皇帝躬身行了一禮。然後緩緩問道:“陛下何事不決?”


  嘉靖示意嶽不群坐下,手中把玩著一個敲擊玉磬的小木棰,沉思良久之後歎道:“人人都道朕刻薄寡恩,連身邊的宮女都不能容朕。朝堂之上,那群大臣們還不知道把朕編排成什麽樣子。朕不在乎身後之名,可大明江山險些斷送在朕的手裏,叫朕有何麵目去見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嶽先生朕真是那無道昏君?”


  “就草民看來,陛下聰慧,無人能及,隻是……”嶽不群頓了頓,又道:“隻是陛下所憂的應該不是這身後虛名之事吧?”


  嘉靖正了正身子,正色道:“何若虛已死,西廠也就不足為慮了。可是朝堂之上,文官一家獨大,他們雖然不會武功,可是那股子腐臭酸氣……唉,殺也殺不淨,打也打不怕……當真叫朕為難……先不說這個,江湖上五嶽派一家獨大,你那弟子武功蓋世,又是江湖共主,若他當真想要對朕不利,朕如何抵擋?”


  嶽不群嗬嗬一笑,拱手道:“草民正為此事而來!”


  嘉靖身子前傾,喜道:“嶽先生何以教朕?”


  嶽不群清清嗓子,從容不迫地回道:“正所謂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文官獨大根本不足為慮。陛下隻需找一個底子不怎麽幹淨的首輔即可。用得著的時候他是陛下的一把刀,用不著的時候,將他的把柄丟出來,平息眾怒就是。”


  嘉靖眼睛一亮,起身扶住嶽不群,大聲說道:“嶽先生此計甚妙!你接著說。”


  “至於我那徒兒,陛下更加不用擔憂。他連這個華山掌門都是我逼著他做的,直到現在為止,他還心心念念的想著我回去,好讓他卸下重擔,他好帶著嬌妻美妾悠遊山水呢。若是陛下擔心俠以武犯禁,草民也有兩個提議……”


  嘉靖道:“甚麽提議?且說來聽聽!”


  一個九五至尊,一個山野草民,一直商議了半個時辰。直說得嘉靖從麵無表情一直到龍顏大悅。當了二十多年的皇帝,他從來沒有如今日這般暢快過。他一把扶起嶽不群,朗聲說道:“如此就有勞嶽先生替朕去傳旨吧!萬萬不可薄待了功臣!”


  嶽不群恭恭敬敬地向嘉靖行了一禮,說道:“草民恭敬不如從命!”


  …………


  鄭陸離得救之後如同乳燕投林,一頭就撲進了方澤的懷抱,難得沒有譏諷幾句。


  方澤領著鶯鶯燕燕一大幫人,回到真君府上。甫一進門,曲非煙等四人就嘰嘰喳喳的各自去找自己的臥房。管家迎了上來,小心翼翼地稟告道:“大人有天使在客廳等候。”


  方澤也沒有多少意外,如今大勢已定,不管嘉靖是論功行賞還是秋後算賬,總要說個清楚明白的。


  方澤叫了令狐衝、嶽靈珊、袁英、袁雄四個,一齊到了客廳。待到看清楚來人,幾人腳步頓了一頓,不覺失聲叫了出來:“師傅?爹爹?”


  嶽靈珊哪裏還顧得那許多,眼眶盈淚,抱住嶽不群失聲痛哭。


  “爹爹,你去哪裏了?娘給左冷禪害死了!”


  嶽不群饒是鐵石心腸,此刻也化為了繞指柔。他拍了拍嶽靈珊的肩膀,用沙啞地聲音說道:“珊兒,苦了你了……”


  嶽靈珊猛地抬頭,滿臉關切地問道:“爹,你的聲音怎麽啦?”


  “不礙的!不礙的!爹還有事與你大師兄、二師兄談,其餘的我們稍候再說。”嶽不群連連擺手,好不容易讓嶽靈珊止住了哀啼,他方才衝著令狐衝與方澤點點頭道:“澤兒,衝兒,為師還有些事情要交待,我們坐下再說。”


  方澤與令狐衝麵麵相覷,也不知道師傅這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待眾人坐下之後,嶽不群從懷裏掏出一份黃娟寫就的聖旨,遞給方澤,然後緩緩開口說道:“這是聖旨,你們幾個先看過再說。”


  方澤看過之後,隻覺得不可思議,然後又將聖旨遞給令狐衝。令狐衝展開聖旨,嶽靈珊急忙湊過去看,看完亦是震驚得捂住了嘴。


  方澤略微思索片刻,開口問道:“師傅,本來莫名其妙得了一個真君的封號,不少江湖中的英雄便把弟子看做侫幸之人……如今……這如何使得?”


  嶽不群撫須笑道:“如何使不得?陛下金口將華山周圍二十裏都賜給了華山派,又撥銀五十萬兩在華山上修建宮觀,加封你做一品護國真人,與國同戚的好事全被華山派得了,你還要如何?”


  方澤皺著眉頭說道:“弟子倒不是介意外人的說法,隻是這是將華山派架在火上烤啊!如此封賞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會紅了眼珠子。況且如此一來,華山派少不得要受朝廷的調遣,行事怕會有諸多掣肘!”


  方澤話一說完,令狐衝頗為讚同的點點頭。嶽不群見狀,正色說道:“澤兒、衝兒,凡事有得有失,如果隻想占盡諸般好處,卻不想付出一點什麽,世間安有如此好事?此事是為師苦心孤詣,一力促成,也是我華山派真正發揚光大的最好機會。你們難道真的一點都不體諒為師的苦心?”


  方澤默然良久,他對於些封賞倒說不上十分抵觸。大明朝也不是什麽異族政權,為國家出一份力,他反而樂見其成。隻是他不想為了一家一姓,就輕易將自己賣了。


  令狐衝則是巴不得套在身上的枷鎖越少越好,隻是礙於師傅的情麵,他也不好反對太甚。


  方澤道:“師傅,如今五嶽並派,世間已經再無華山派了,隻有五嶽派華山堂而已,您老光大華山的念頭何以如此根深蒂固呢?”


  嶽不群站起身來,沉聲說道:“華山派也好,五嶽派也罷,不過是一個名稱的區別罷了。澤兒,你這個掌門做得很好,為師不如你。隻是你有沒有想過,你死之後五嶽派又該何去何從?為師思慮再三,隻有如山東孔家一般,方能保證五嶽派千秋萬代長盛不衰!所以這一次你以後務必要和朝廷打好關係。”


  方澤從未想過嶽不群會想得如此長遠,他對著嶽不群拱手說道:“師傅放心,弟子從命便是!”


  嶽不群大喜,用力地拍了拍方澤的肩膀以示嘉勉,然後轉頭對令狐衝說道:“衝兒,以後好好對待靈珊,為師這便去了。”


  三人聞言大驚,方澤忙道:“如今大敵已除,師傅還要去何處?”嶽靈珊更是抓起嶽不群的衣袖,生怕一鬆手,他便不知所蹤了。


  嶽不群神態蕭索,低聲說道:“澤兒,衝兒,珊兒,你們好自為之,華山有你們在,我很放心。從今往後這世上便當沒有我嶽不群這個人……”說完他轉身便走。


  方澤大吃一驚,攔住嶽不群道:“師傅,你是不是和陛下達成了什麽交易?”


  嶽不群腳步頓了一頓,又點了點頭,用沙啞的聲音低聲說道:“為師是自願的,並沒有什麽人逼迫於我,你們不要胡思亂想。”嶽不群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嶽靈珊悵然若失,低聲啜泣。令狐衝在旁不住地安慰。


  方澤怎麽也撩不到,事情最後居然是這樣一個結果。五嶽派武林獨尊,聲勢隱隱蓋過少林武當。這是以前想也不敢想的事。可是偏偏這個時候,嶽不群又要追求五嶽派的千秋萬代。方澤不知道怎麽去勸他師傅放下執念,在華山安享天倫,隻能在心裏默默禱告,祝師傅以後的人生萬事順遂,莫要再生什麽波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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