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挽天傾(六)
方澤不欲在這些小事上多做糾纏,在宮門大開之際,搶先入了皇宮。幾千人人喧馬嘶,這番動靜著實不小。一些個值守太監、宮女不明所以,嚇得驚呼連連、抱頭亂竄。
方澤想了一想,對著盧策說道:“將軍,何若虛謀反定然做好了完全的準備,說不定皇宮早就在其控製之中。方某素聞東廠劉公公與其不睦,莫不如你派遣一隊信得過的人,手持金牌令箭調他前來救駕?”
盧策本就心中忐忑,聞言欣然讚同。當即接過金牌令箭,安排考得住的屬下前去傳令。
曲非煙根本沒有大戰在即的緊張感覺,她隻要跟在方澤左右便覺得萬事皆足。她瞧瞧對著方澤耳語道:“澤哥,皇帝長成甚麽模樣?”
方澤寵溺地摸摸她的腦袋,笑道:“待會我與大師兄鬥那何若虛的時候,你記得保護好自己。”
曲非煙見方澤目光中滿是擔憂,一顆心早就化了,鄭重地點頭說道:“澤哥放心!我會保護好她們的。”
鄭陸離以手撫額,“嘁”了一句,不過還是沒有和這個拎不清的曲非煙計較。
眾人談話之際,皇極殿各處大門洞開,從來閃出千餘西廠番子無數。待眾番子站定之後,何若虛身著紅色蟒袍,老態龍鍾地走了出來。左右兩邊各立著五個老太監,正是護龍內衛十八個大檔頭。
何若虛長眉一軒,不緊不慢地說道:“盧將軍何故與亂臣賊子一道逼宮?欲謀反耶?”
他這話一出口,隻見三千禁衛軍均麵露迷茫之色。人人心中均想:“是啊,我等宿衛宮廷,卻行此逼宮之事,這可是株連九族的大罪……”一念至此,不由軍心動搖,直欲先走。隻把前番方澤金牌令箭之事忘了個幹淨。
盧策聽得何若虛言語,也隻覺得如同魔音入耳,不由心矜動搖。正在苦苦掙紮之際,方澤的聲音在耳旁炸響,“此乃閹賊蠱惑人心的手段,盧將軍還需謹守本心!”聲音宛若黃鍾大呂一般,令人聽之忘俗,剛剛那股煩悶之感,頓時一空。
盧策將長刀在地上重重一拄,大聲說道:“是非曲直,我們在禦前分辨個清楚,何公公,陛下何在!”
莫看簡簡單單一句話,這可是何若虛拿手的本事,喚作“魔音入耳”,無論你內功多高,聞言都要有片刻恍惚,若是內功不濟,當即走火入魔都有可能,乃是他從“辟邪劍譜”中琢磨出來的音波攻擊無上法門。
何若虛一計不成,對方澤的忌憚便多了幾分。他麵沉似水,陰惻惻地說道:“真君自做你的江湖共主,咱家自做我的西廠廠公,陽關道獨木橋,我們本來就井水不犯河水,何苦要拚個你死我活?”
方澤聞言冷笑道:“你這閹賊今日也開始說這些軟話了嗎?那十二年前王家溝幾百條人命怎麽算?一百多年來枉死在何家堡手裏的冤魂怎麽算?事到如今再來說這些,你不覺得可笑嗎?”
“大膽!”
“放肆!”
聽得方澤言語無理,大檔頭白無淨、白無垢忍不住出言嗬斥。
何若虛擺了擺手,製止住鼓噪的二人,說道:“真君過激了!大丈夫行事,何必執著於這些小節?”
方澤都被氣笑了,冷哼道:“何時父母之仇也變成小節啦?昔時子夏問於孔子:“居父母之仇,如之何?”夫子曰:“寢苫枕幹,不仕,弗與共天下也!遇諸市朝,不反兵而鬥!”自古有雲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今日就算你這閹賊說出花來,我也必取你首級!”
李國、李華做為護龍內衛的大擋頭,平日裏囂張跋扈慣了,今日見廠公一再退讓,而方澤卻不識抬舉,早就氣炸了肺。他二人對視一眼,長劍一撩,兩道劍氣化作氣浪直奔方澤而去。
令狐衝四尺青鋒挽出一朵劍花,護在方澤身前,“嗤嗤”兩聲,三道劍氣撞到一起,頓時掀翻兩旁無數士卒。
李國、李華還要出手,被何若虛按住肩頭,隻能恨恨作罷,收劍退到左右。自始至終方澤紋絲未動。
何若虛看了看令狐衝,心中暗道:“一個方澤便已經如此棘手,沒想到這個令狐衝也有如此本事!今夜之事怕是難以善了了。”他斟酌片刻,緩緩開口說道:“真君若要報父母仇,倒也簡單!你隻消答應咱家一個條件,咱家立刻便將項上人頭奉上!”
白無淨、白無垢聞言大急,連忙出聲勸阻道:“督主萬萬不可!”
李國、李華、常來、常往等大檔頭也伏地苦勸:“督主,人死萬事皆休!要是這小子言而無信,督主豈非白死?”
何若虛看也不看他們,隻是目光灼灼地盯著方澤,又道:“真君乃五嶽派掌門,江湖共主,怎會言而無信?真君今日隻要你撤兵,不再理會朝堂之事,明日我便將項上人頭送至府上!真君以為如何?”
旁人不明所以,似乎也覺得提議可行,隻有盧策心中擔憂不已,要是方澤答應了何若虛的要求,他可就死無葬身之地了。就在眾人紛紛轉頭看向方澤之際,方澤哂然一笑,說道:“父母之仇豈可假手於人!你的狗頭還是留著我自己來取吧!”
方澤話音剛落,便有一個小太監,著急忙慌的跑了過來,他隔著老遠,就對著何若虛拜倒,稟告道:“廠公,蔣公公來報,東廠劉公公帶人攻進內院了……”
何若虛麵沉似水,屈指一彈,那小太監立刻身首異處,脖頸處鮮血噴湧,場麵駭人之極。除了寥寥幾人,旁人都不知道何若虛如何出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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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主,再不速戰速決可就來不及了。”大檔頭吳迪附耳說道。
何若虛慢條斯理從腰間解下一柄軟劍,沉聲說道:“全都殺了!”
十個大擋頭早就按捺不住,一聽此言,頃刻化作十條殘影撲向眾人。
方澤雙臂一展,一股柔和勁力使得眾女不由自主退後了十幾丈,留出了一大片空地。“你們協助盧將軍從旁邊攻進內苑,這裏交給我和大師兄!”
眾女點頭,盧策一聲令下,三千禁衛軍呐喊一聲,繞過戰圈,直奔皇宮內苑。
令狐衝在十人撲來之際早已經高高躍起,一招破劍式竟將十人殺招悉數破去。
何若虛讚道:“好劍法!”他身子弓著如同一隻大貓,倏然出擊又快得似離弦之箭,軟劍抖得筆直直奔令狐衝喉嚨而去。
方澤雙手下探,再猛然提起,皇極殿前的地磚離地而起,在令狐衝與何若虛中間豎起一道高牆。也不見何若虛如何動作,眼見得一擊不能建功,便抽身退出十丈開外。
“李國、李華、白無淨、白無垢,你四人隨我撲殺方澤!常來、常往、吳迪、周末、王能、錢忠,你六人與我取下那個臭小子的首級!”
“屬下遵令!”經過一番試探,現在雙方都對對手有了一些初步的認知,是時候見真章了。
隨著盧策他們攻入內苑,皇宮之中,處處都是喊殺之聲。大明平靜了一百多年的皇宮大內,於今夜顯得分外喧囂。隻是這喧囂之後,又不知道有多少人會要人頭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