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他半天沒有，保安不耐煩地用電棍敲了敲鐵架床的床尾：“問你話呢，跪不跪？”
呂敬曦趕緊伸手捂住床上女孩的雙耳，目光浮現出擔憂之色。
他看向保安：“隻要我跪了，你就可以保證讓我妹妹繼續接受治療？”
保安一愣，心裏有點虛，結結巴巴開口：“.……當、當然了！我保證！”
讓他跪了再說，其他的誰能保證呢？隻有上帝了。
保安放在身後的手指朝後麵的人比了個手勢，後麵有人立馬會意，從兜裏掏出手機打開了相機，悄無聲息按了攝像。
人多眼雜，呂敬曦隻有一雙眼睛，根本看不過來。
呂敬曦深呼吸了好幾下，才站起身來，一步一步走向人高馬大的保安頭頭，猶如奔赴刑場一樣，步履沉重。
就在他咬著牙根準備下跪那一刻，關了半扇的病房門被人踹開，長腿一個橫掃。
最靠近門邊的那人手裏的手機就被踢飛了，落在地上摔碎了，屏幕裂成了蛛網。
呂敬曦看向門邊的人，猛地瞪大了眼睛：“朝歌.……你快走！”
保安頭頭立馬轉過身：“什麽人！”
瞬間，十幾根電棍指向顧朝歌。
顧朝歌麵色沒有絲毫變化，而是晃了晃手裏的手機：“剛才的所有我都錄下來了，怎麽，現在還想對我動手？那就來吧。”
那個手機被踹掉，手骨差點沒折了的保安拎起手裏的電棍就招呼上去了。
可惜，他的電棍沒能碰到顧朝歌就被人半路攔截了。
那人一身西裝革履，身材健碩，看起來像個都市精英，與平常人無異的手臂卻仿佛蘊藏了巨大力量，同樣是男人，保安的手在他手裏連動都動不了。
反而，手指快要被捏斷了。
“啊啊啊——”保安嘴裏發出痛苦的嚎叫
高權冰冷的聲音在保安耳邊響起：“傷到我家少爺，你賠得起嗎？”
下一秒，保安的手被反向一扭，骨頭脫臼的聲音在安靜的病房內顯得十分清脆，連同保安頭頭在內的一群人隔著空氣都感覺痛。
呂敬曦詫異的盯著這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在娛樂圈混了這麽久，眼力見還是有的，這種打扮的人一看就是高級保鏢，跟醫院保安這群烏合之眾根本沒有可比性，那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原來顧朝歌背後真的有背景啊，看起來還不小。
這個保鏢的袖扣有點眼熟，好像在哪個奢侈品大牌官網見過，價格是多少來著？好像是三後麵多少零來著？五個還是六個還是七個？
可這隻是一個保鏢啊！！
塔納也算是西京數一數二的大醫院了，一年的住院費竟然比不過一個保鏢的袖扣值錢？
呂敬曦自閉了。
自己的地盤被別人隨意撒野，保安恨得牙癢癢，陰沉著臉問:“周家你們確定要得罪？”
顧朝歌沒有發言，高權反問:“哪個周家？”
“你惹不起的周家！”
高權敷衍的說:“那可真的嚇到我了。”
聽這架勢還以為是西京什麽名門望族，可他跟在老爺子身邊那麽久，就沒聽過什麽周家。
顧朝歌走了進來，口罩下的語氣鮮少露出了些許不耐煩:“不想被曝光就不要輕舉妄動。”
顧朝歌的家庭環境讓他學會了隱忍和堅強，他性格一向都很溫和，但是眼前這樣的場景卻讓他心情瞬間變得很差，顯然若是他再遲到幾分鍾，呂敬曦就真的要被人逼得下跪了。
保安頭頭的五官幾乎要擠在一起，不得不說，眼前的人抓住了他們的死穴，周家再豪橫也抵不過輿論的力量。
他咬著牙：“你們想怎麽樣？”
顧朝歌壓下心裏陰暗的部分，冷漠的瞥他一眼:“我隻是來接兩個人，不想怎麽樣。”
說完，他看向呂敬曦:“跟我走。”
呂敬曦有些猶豫:“可……”
顧朝歌對他倒是沒有半分惱火，語氣跟平時一樣溫和:“你妹妹的事，放心吧。”
呂敬曦這才咬牙下定決心，抱起床上穿著白色裙子的纖瘦女孩跟著他往外走。
高權就站在門口預防誰忽然發難，一群保安隻能眼睜睜看著三大一小離開。
“頭兒，就讓他們這樣走了？”
保安頭頭沒好氣反問:“不然你去揍他們一頓？”
那人縮了縮脖子不說話了，算了吧，就他還不夠那個保鏢一隻手打的。
“趕緊通知副院長，事情可能有變，這個人看起來來頭不小。”
“是。”
顧朝歌幾人再次路過1102的時候，裏麵警鈴大作。
顧朝歌腳步一頓，臉色驟然發白。
高權服了他一把:“顧少爺，沒事吧？”
顧朝歌停在病房門口，側頭往裏麵望去，監護儀上的波浪線已經平了，內部嘀嘀嘀發出警報。
一個頭發花白稀疏的老人躺在病床上，骨瘦如柴，已經沒了呼吸，垂在床沿的手中死死捏著一個氧氣罩。
這時電梯門打開，一群醫生護士推著推車床從裏麵衝出來，直奔1102，淩亂的腳步聲響在走廊裏，引起了不少出來看熱鬧的人。
這些人的目光中皆是一片死寂，一個老人在眼前自殺沒有在人們心裏激起絲毫波瀾，就像是看人吃飯睡覺一樣平常，這大概是醫院的常態吧。
顧朝歌因為讓醫生護士被擠得整個人貼在了門上，他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了來，最後一次見到爸媽也是在這個地方，存在於人間的地獄。
呂敬曦和高權站在走廊裏，呂敬曦能感覺到顧朝歌的情緒不太好。
他猶豫片刻，還是沒忍住問道:“他……怎麽了？”
高權活了大半輩子，見過的人比這些年輕人多太多了，對於情緒的把控更為精準。
他回答:“看樣子，是想到了什麽不太美好的東西。”
再結合眼前的場景，不難猜測他這個不太美好的回憶有關於什麽。
“病人是自己的拔的氧氣罐！準備急救！趕緊打電話給患者家屬！”
醫生檢查了下患者全身:“不用準備急救了，救不回來了，瞳孔已經散了。”
病房裏一時間落針可聞，有幾個護士已經用手掩住臉發出了小聲的啜泣。
站在病床前的醫生一臉平靜，那是見多識廣的麻木。
他身側的護士眼圈也紅了，小聲開口:“到底是為什麽……明明”還能活的。
她後半句沒有問出口，因為開始哽咽了。
還能為什麽呢？因為活著比死了更痛苦。
顧朝歌木然的看著床上的老人，拔掉氧氣管短時間內是會很痛苦的，窒息的痛苦，大腦能夠清晰感覺到。
死其實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而為什麽寧願忍受這種痛苦也要選擇死，那隻能是因為，活著比忍受這種痛苦更為痛苦。
也許是半路就接到了醫院打來的電話，那個女人很快就回到了醫院，一路上撞到了無數行人，醫院大廳一片罵罵咧咧，她卷發因為疾跑而淩亂，氣喘籲籲衝到了病房前，她畫著濃妝的臉上再也沒有了剛才的趾高氣昂，隻有驚愕以及慌亂。
在看到床上的老人那一瞬間，她跌坐在了地上，伸手捂住了臉頰，肩膀顫動。
就在其他護士打算過來拉她起來的時候，她的指縫中漏出了笑聲，幾近癲狂的笑聲。
“哈哈哈……哈……”
那幾個護士的動作僵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看著她。
女人抬起頭，掃了一圈周圍人的表情，伸出手指指向其中一個:“你們這是什麽表情！在同情我嗎！我需要同情嗎！這個老東西終於死了！她死了我比誰都高興！你們憑什麽同情我！都是因為她，我的婚姻破碎了……因為她，我的工作沒了……這一切都是因為她啊！！！！”
她抓住了自己的頭發，歇斯底裏的吼著，看向老人的目光中盈滿了淚水，滾滾而下。
她這話一出，所有人臉色都變了。
為什麽要死？大概這就是原因吧。
醫生不再看她，囑咐道：“給她們留最後的時間，這位家屬精神狀態嚴重不好，留幾個人守在門口，我還有手術，先走了。”
護士趕緊回答:“你去忙吧趙醫生，剩下的事情我們來搞定。”
隨後，白衣大褂的醫生從女人的麵前走過，離開了病房。
顧朝歌轉身離開前，聽到了最後一句估計，也是這一句話，讓他看懂了整件事的前因後果。
女人毫無形象坐在地板上，臉上明明在笑，眼淚卻始終在掉，她猶如對著空氣自言自語的說:“為了你我放棄了家庭……放棄了工作……甚至於放棄了孩子……可為什麽我都為你付出這麽多了！！你卻還是要死？到底是為什麽啊！媽！”
作者有話要說：不要把遺憾留到無法挽回之後。
感謝檸檬和詩詩的營養液，也謝謝你們的鼓勵，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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