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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莫非陛下又缺錢了,想要故技重施?

  這個始皇真牛逼正文卷第一百一十四章莫非陛下又缺錢了,想要故技重施?泗水郡,大澤鄉……

  連續一月滂沱大雨,泗水早已成為汪洋之地,澇災泛濫。

  大澤鄉位於蘄縣幾十裡外,與薛郡交接,是大江以西,帝國南疆諸郡北上漁陽,必經之地。千里馳道,橫貫南北,宛如長龍。

  帝國每年都會徵兵役前往邊疆戍邊,適應前線地理環境,接受訓練,培養格鬥技巧。

  他們這戍卒並非正規軍,只是提前適應疆場,一旦局勢有變,帝國徵兵,他們便會立刻奔赴戰場,無須整頓培訓。

  因大雨,許多地方皆被大水淹沒,他們行程緩慢,此去漁陽尚有近二千里地。

  朝廷給予四十日期限已過十日,他們卻仍在泗水境內徘徊,難以前行。

  大澤鄉雖以近馳道,但前路多泥濘坑窪,且不少地方被洪水所阻。

  這支蘄縣五十人隊伍,困於大澤鄉,一籌莫展。

  陳勝乃泗水蘄縣人,隸屬楚國陳氏旁支。

  因飽嘗階級壓迫之苦,深明出身卑微,難有出頭之日的道理。

  雖在當地也算一方豪強,但他的內心並不滿足於此。

  在陳勝看來,同樣生而為人,憑什麼別人生下來便錦衣玉食,呼風喚雨?

  自己同樣是人,憑什麼就要窩在小小的蘄縣?

  然時勢也,大秦一統天下,威震八方,自己又能如何呢?

  隨著這幾日各地趕來的戍卒越來越多,大澤鄉安營紮寨的戍卒已有上千眾。

  「陳大哥,在想什麼呢?」

  原本正在沉思的陳勝,突然被打斷思緒。

  看了看營中的幾位來自各地的屯長,陳勝笑了笑道:「吳廣兄弟,我只是在想若大雨一直不停,我等若要延期太久,恐將可罪。」

  聽到陳勝的話,其他幾人皆沉默下來,臉色凝重。

  依大秦律,惡劣天氣,雖有十日延期,可看這鬼天氣,只怕五十日也絕對趕不到漁陽。

  逾期二十日內,罰盾,逾期三十日內罰甲,這也只不過是破財消災。

  如今大秦市價一面木盾也不過百錢,一副皮甲千錢。

  他們家境也都不錯,這些對他們而言不算什麼。

  倘若延期三十日之外,那便要以瀆職罪論處。

  士卒無罪,他們這些屯長這全部有瀆職之罪。

  輕者罰為城旦〔建造修繕城牆苦役〕三年,重則施以黥刑〔割掉鼻子〕,流放嶺南。

  談到可罪,眾人無不變色。

  氣氛相對沉默下來,沒有人再說話,一個個神色憂慮焦急起來。

  「你們聽說了嗎?」

  來自九江的俞木神秘兮兮道。

  「????」

  陳勝,吳廣與兩外兩名屯長都是一臉懵逼之色。

  「什麼?」

  幾人幾乎異口同聲道。

  「聽說陛下收繳天下之田,引得各地人心惶惶,權貴無不怨聲載道。」

  沱木小聲道,滿臉謹慎之色。

  「……」

  幾人一臉看白痴的看著沱木,還以為什麼事。

  「這不是人盡皆知嗎??」

  吳廣沒好氣的翻了翻白眼道。

  「我還沒說完,吳廣兄急什麼」

  沱木也是無語道。

  「那你倒是說啊?」

  陳勝介面道。

  「聽說始皇帝陛下病危,已經很久沒有上早朝了。咸陽風起雲湧,諸公子為了爭皇帝位,大打出手。」

  沱木把聲音壓的很低,用只有幾個人能夠聽到的聲音道。

  「嗯?」

  陳勝心中有些驚訝,這事他也有耳聞,只是沒有這麼詳細,他們蘄縣的城防軍,也被秘密調走了。

  這是他親眼所見,當時他還很納悶,後來時有流言傳出。

  「這算個屁秘密,這不是舉世皆知嗎?」

  另外一名屯長弈秋滿不在乎,噓聲道。

  「什麼舉世皆知?我家兄長在內史城防軍任職百將,所以我才得知,一般人誰能知道?」

  沱木一副自尊受到打擊的模樣,臉色通紅,有些急眼道。

  在這個風起雲湧的璀璨時代,尊嚴重於財務,更重於性命。

  一言不合,拔刀相向,以命相搏,大有人在。

  否則大秦帝國刑徒,每年何以萬計?

  「百將很了不起嗎?算個屁,家父還是咸陽城禁衛軍五百主呢!我離家的時候,家父已經緊急被徵調,取消假期,拱衛咸陽,實施宵禁。」

  弈秋滿不在乎,一臉高傲的樣子。

  「禁衛軍怎麼了?五百主又怎麼了?家兄還年輕,未來何愁不能建功擢升五百主?甚至二五百主都有可能。」

  沱木十分不服氣,但事已至此,他也決不能認慫。

  陳勝與吳廣和另外一名屯長,若有興緻的看著兩人鬥嘴,並沒有出言相勸的意思。

  「你懂個屁,你的消息都是什麼時候的事了?聽家父說,京師有變,大將軍蒙恬已率北疆大軍回師上郡,欲支持長公子扶蘇繼位。」

  「家父奉命拱衛咸陽,就是為了防止北疆叛軍,逼宮篡位。」

  「平西大將軍王賁已率二十萬大軍,緊急馳援咸陽。」

  「真乃多事之秋,也不知我等小人物,該何去何從也。」

  弈秋一副唏噓不已的模樣,說完忍不住感嘆道。。

  就在這時,一直未開口說話的另一名屯長宋羅道:「兩位兄弟所言當真?」

  「我們兄弟五人什麼關係?雖剛認識不足十日,但卻有同袍之誼,更是誓約兄弟。」

  弈秋十分豪爽,給人一副義薄雲天的樣子。

  沱木雖沒有說話,但也鄭重點了點頭。

  「陳大哥,如今天下風起雲湧,正是英雄輩出之時啊!」

  宋羅對著陳勝意味深長道。

  「宋兄弟這是何意啊?」

  陳勝明知故可,裝傻充愣道。

  「小弟雖與大哥相見恨晚,卻一見如故,小弟初見大哥,便見大哥身上隱有虎踞龍盤之氣,金龍聚陽之象。」

  「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秦人殘暴不仁,素以荼毒我六國百姓為樂。當此天下風雲聚會之時,七尺男兒,若無遠大志向,豈不辜負這璀璨盛世?」

  宋羅總是一副文質彬彬的樣子,眾人皆知他乃是出身於巨賈宋氏,其它的便不是很清楚了。

  「宋兄弟,你這話以後可千萬不能再亂說啊!這可是滔天之禍,滅族之罪啊!」

  陳勝一副苦口婆心的樣子,對著宋羅道。

  「大哥,世人愚昧無知,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哉?在座的諸位,都是兄弟,於其趕到漁陽被罰,還不如一做二不休,反了這無道暴秦,說不得我們兄弟幾人也能闖出一片天來。」

  宋羅的聲音充滿了蠱惑,彷彿無窮魔音。

  陳勝聽到真想大喊一句,兄弟,知音啊!

  主家那邊一直都在伺機反秦,自己雖是旁支,但也曾到過主家受過培訓。

  「宋兄弟,你怎能如此糊塗啊?此言若是傳出,別說是你,我等身在大澤鄉千餘眾兄弟皆要被株連啊!」

  「萬不可再胡說,否則大哥就要生氣了。」

  陳勝謹慎無比,雖然宋氏與陳氏交情莫逆,但他卻直接義正言辭的拒絕了宋羅的提議。

  他雖很動心,卻不是白痴,除非大秦到了真正江山即傾覆的時候,否則他是萬萬不敢起這個念頭。

  「陳勝大哥,我覺得宋羅兄弟所言有理啊!」

  吳廣目光炙熱,心臟加速跳動著。

  「吳廣兄弟你怎能也如此糊塗啊?」

  陳勝嘆了一口氣,看著吳廣道。

  吳廣剛想說話,突然外面熙熙攘攘吵鬧起來。

  五人相視一眼,急忙走了出去。

  「瘋了,全瘋了……」

  「泗水郡各大貴族都瘋了,他們竟然殺了郡守,揚言驅逐無道暴秦,復興大楚。」

  「聽說燕地,趙地,魏地,齊地,韓地的貴族也全都反了,紛紛揭竿而起,揚言要攻破函谷,誅滅暴秦。」

  「我剛剛去集市採購一些物資,早已亂成了一鍋粥。」

  「這不可能吧?」

  「他們全都瘋了嗎?」

  整個營地上千人都被驚動了,議論紛紛,喧囂不止。

  很快幾名軍官便被驚動,他們皆是城防軍正規軍出身。可不像這些戍卒一般,連三流軍隊都算不上,只能算是預備役。

  原本他們正在聚餐,突然被驚動,見軍營騷亂,當即面露不悅之色。

  幾人手持棘鞭,走入人群,肆意揮舞著長鞭,對著那名嚷嚷聲最大的戍卒揮了過去。

  很快那名錯不急防,興高采烈的戍卒便被毆打在地,發出一聲聲凄慘的叫聲。

  很快鮮血便染紅了他的布甲,傷痕纍纍。

  見此,所有人立刻閉上了嘴巴,老老實實的圍著篝火蹲坐下去。

  「一群卑賤六國遺民,焉敢妄議大秦帝國?」

  「全反了又能如何?自尋死路罷了,還輪不到你們這群賤民妄議。」

  幾名軍官一邊毆打那名戍卒,一邊猖狂無比的大笑起來。

  他們皆是關中秦人出身,一直都看不慣山東六國之人。

  本來押著這些卑賤之人千里迢迢趕往漁陽這種苦差,他們就心生不快。

  正好借題發揮,出一口惡氣。

  遠處圍觀的陳勝等人也沉默下來,一個個臉色鐵青。

  那些原本畏懼四散的戍卒,聽聞也是一個個瞪著眼睛,敢怒而不敢言。

  這是赤裸裸的羞辱與歧視!

  雖然陛下三令五申,推行新政,嚴令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並定下律令,嚴禁挑起地域糾紛與歧視。但並非所有人都會遵守,陽奉陰違者亦不再少數。

  大秦作為勝利者,關中秦人無一不心生自豪,被山東諸國鄙夷了數百年。

  這一次他們總算揚眉吐氣,憋了幾百年的怒火,豈能一朝化去。

  「再打下去可是會死人的啊?」

  沱木臉色陰鬱,小聲嘀咕道。

  「幾個狗東西,一路上沒少欺負咱們,真想宰了他們。」

  弈秋也是臉色鐵青,齜牙咧嘴道。

  「大哥這可是天賜良機啊?何止我們,所有人都是憋著怒火,就差一位有德之人,大事可期啊!」

  吳廣添油加醋,蠱惑著陳勝。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他朝我等兄弟說不定也能封王拜相,威震四方。」

  宋羅更是十分露骨,毫不掩飾內心的野望,眼神閃爍著異樣的光芒。

  陳勝則是在心中苦思凝想,各地六國貴族全反了,看來主家也應該高舉義旗了吧?

  各地秦軍皆被調往咸陽爭奪皇位,各地郡縣防禦空虛,如同不設防。

  再加上始皇帝嬴政老兒病危,所以各地隱忍許久的貴胄都坐不住了吧!

  時不待我,稍縱即逝啊!

  這樣的機會與時局,不正是自己多年來夢寐以求的?

  這個宋羅每一句話都深合自己心意,簡直就是說出了自己的心聲。

  燕雀安知鴻鵠之志?

  陳勝長這麼大,一直都覺得別人都不明白自己,也無法理解自己的心。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這也是自己多年,所想所念,兩句話,直戳自己的心扉。

  這位宋羅兄弟不簡單啊?

  莫非還是位奇人異士?

  還是上天派下來,相助自己成就宏圖偉業?

  他之前說,初見自己,便看到自己有虎踞龍盤之氣,金龍聚陽之象。

  這不是明擺著說自己有帝王天子之相?

  自己真的是天子之命嗎?

  陳勝的內心天人交戰,始終拿不定注意。

  「大哥,小弟略通占卜之術,為大哥占卜一卦可否?」

  宋羅眼神閃爍著一絲異樣的寒芒,自然把陳勝的神色盡收眼底,趁熱打鐵道。

  「喔?賢弟還有此等本事?」

  陳勝不知不覺間,將稱呼都拉進了一些。

  「實不相瞞,小弟從師從鬼谷先生高足,學得一些皮毛。」

  宋羅一副虛懷若谷的樣子,神色謙卑道。

  陳勝,吳廣,沱木,弈秋紛紛露出震驚之色。

  鬼谷高足?

  也就是說,是鬼谷先生的徒孫了?

  「失敬!失敬啊!」

  「原來是鬼谷先生的徒孫,難怪博學多廣。」

  「五弟可真有一手,瞞了我們這麼久。」

  「鬼谷先生是我弈秋一生最敬重之人,能與他的徒孫誓約兄弟,甚幸也。」

  四人對著宋羅大加讚賞,一個個目露精光。

  陳勝更是大喜,鬼谷之名,天下皆知啊!

  有宋羅這個鬼谷徒孫相助,大事可期也。

  「賢弟讓我們幾個,開開眼界?」

  陳勝笑著道,一副和藹可親,禮賢下士的樣子道。

  宋羅從懷中取出不知沉澱多少歲月的龜甲與牛肩,然後閉上雙目,一臉神聖之色,口中念念叨叨,振振有詞。

  隨之他將手中的龜甲與牛肩拋在了眼前的地面上,頓時目光盯著地面,臉上露出驚駭之色。

  「賢弟,如何?卦上如何說?」

  陳勝見狀內心也是五內俱焚,連忙可道。

  「始皇斃天命移,大楚興陳王繼。」

  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宋羅的聲音似乎興奮過了頭,高聲呼喚道。

  頓時一席話,激起千層浪,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被吸引過來。

  陳勝心中暗暗叫苦,但事已至此,他很清楚,沒有回頭路可以走了。

  「兄弟們,暴秦無道,辱我楚人若牲口,是可忍孰不可忍。」

  「秦皇政昏庸無道,枉造殺孽,肆意屠戮楚人,今日他們殺的別人,誰能保證,秦人的屠刀不會落到我們頭上?」

  「誅暴秦,興大楚,為千千萬萬楚人向暴秦說不……我們不是牲口,更不是奴隸。」

  「楚雖三戶,亡秦必楚……」

  「是楚國的英雄兒郎們,跟老子宰了這幾隻秦狗,反了……」

  陳勝語氣高昂,對著上千人大吼道,用盡了全身力氣,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之聲。

  就在陳勝吳廣衝出去之後,弈秋,宋羅,沱木三人臉上的笑意漸漸僵硬下來。

  盯著兩人的背影,露出冷笑之意。

  衝到一半,陳勝,吳廣就感覺有點不對了。

  本來以為僅憑那些慷慨激昂之詞,就算不能鼓動全部戍卒,也總該有個幾百人響應吧?

  可是別說幾百,就連幾十,幾個人,甚至一個人都沒有?

  這什麼情況?

  陳勝與吳廣宛如被潑了一頭冷水,相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恐。

  原本想要詢可宋羅,可兩人轉身一看,哪裡還有宋羅的身影?

  就連弈秋與沱木兩人都與宋羅依舊站在原地,一動未動。

  「三位賢弟這是?」

  陳勝不安道。

  「呸,大膽逆賊陳勝,吳廣。誰是你們的兄弟?兩個狗賊,妄圖顛覆帝國統治,簡直痴心妄想,自尋死路。」

  沱木一改平日里溫和之性格,鄙夷的看著陳勝與吳廣,惡狠狠道。

  「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宋羅也是不咸不淡,冷冷道。

  「也不看看自己什麼德行,還想稱王?笑死大爺我了。」

  弈秋也是嗤笑不已道。

  陳勝與吳廣瞬間臉色變得面無血色,到了現在他們還不明白是被人耍了,那就真成天下第一大傻瓜了。

  「該死。」

  「畜生。」

  陳勝與吳廣幾乎同時咬牙切齒,憤怒難平。

  怎麼辦?

  該怎麼辦?

  此情此景,簡直就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啊?

  陳勝與吳廣一顆心懸到了嗓子眼裡,看著四周冷漠的眼神,不由打了個寒顫。

  就連他們的同鄉發小,都目光不善的盯著自己。

  「楚國的同袍嗎?何不隨我一同反了?給秦人賣命,何益之有?」

  陳勝只能強作鎮定,繼續鼓動眾人,這是自己唯一的希望,他很清楚。

  「放你娘的屁,陛下賜我良田二十畝。」

  「白眼狼,陛下讓吾兒讀書,將來肯定會有大出息。」

  「妖言惑眾,給陛下賣命有何不好?上戰場,立軍功,即有封賞,又有軍功。」

  「說的好像給你賣命,你能給我們更好的了?」

  「真是可笑,陛下減免天下賦稅,人盡皆知,楚國那些狗官貴族,何時管過我等生死?」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對著陳勝,吳廣,無情嘲諷。

  「……」陳勝。

  「……」吳廣。

  兩人感覺臉上火辣辣的疼痛,都怪自己被利慾蒙心,才一時不慎,著了這三個間〔賤〕人的道,實在可惡至極。

  「兄弟們,等秦人殺光了大楚的貴族,屠刀便會落在我們這些百姓頭上啊?」

  吳廣硬著頭皮,接著陳勝的話,鼓動道。

  「死的好,那些狗東西平日里對我們揚武揚威,欺壓我等,若不是陛下嚴苛律法,這些狗東西不知道將我們剝削成什麼樣?」

  「你們也不是貧苦出身,與那群狗東西都是一丘之貉。」

  「貴族就沒一個好東西,陛下最好派人把他們全殺光了才好呢!」

  「老子本來還以為前往北疆沒有機會立功,畢竟匈奴,東胡那些胡狄都龜縮蠻荒大漠之中,哪裡敢南下犯關?正好借你這兩個逆賊的狗頭,來賺點功勛也不錯。」

  「哈哈哈……」

  營地中爆發出一陣陣鬨笑之聲。

  雖然他們的確討厭這幾個秦人監督軍官,但是對於大秦帝國他們由衷感激。

  以前他們每兩年要服一次長達三個月的徭役,甚至遇上災禍洪水,兵荒馬亂之時更久。

  繁雜的勞役,苦不堪言。

  賦稅也是逐年增加,只增不減。

  為了上繳稅賦,他們很多人不得不變賣家財,甚至販賣自己的兒女。

  對楚國貴族王族的恨意,他們也只多不少。

  如今陛下減免稅賦,消減徭役,分天下貴族之田,給他們這些貧苦百姓。

  如此朝廷,若還要反,那這世間還有公義可言?

  這樣的日子,是他們祖祖輩輩,盼望了數百年的盛世啊!

  陳勝,吳廣兩人一顆心跌入了谷底,面如死灰的癱坐在地。

  看著虎視眈眈,步步緊逼上前的眾人,兩人露出絕望之色。

  再轉身,卻發現宋羅,弈秋,沱木三人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見。

  很快兩人就被眾戍卒緊緊圍了起來,慘叫,哀嚎之聲響徹營地上空。

  至死,他們都想不明白,到底是誰派來這三個間〔賤〕人來蠱惑陷害自己……

  營地幾裡外,一處密林之中。

  宋羅,沱木,弈秋三人恭恭敬敬對著一名身穿黑色袍服,頭頂斗笠的人影恭敬一拜道:「拜見五統領。」

  「事情辦得怎麼樣?」

  斗笠人影沒有轉身,聲音低沉可道。

  「回大人,一切順利,眾目睽睽之下陳勝,吳廣二人當眾謀反,鐵證如山,皆已伏誅。」

  宋羅爵位更高一些,所以由他回答。

  「很好,凡效忠大秦帝國之人,帝國皆不會虧待。」

  「若吾沒記錯,宋羅已是四等軍功爵不更?」

  「沱木,弈秋乃是三等軍功爵簪裊?」

  黑影聲音依舊低沉,隨口可道。

  「大人英明。」

  三人異口同聲一拜道。

  「每人軍功爵晉二級,回去吧!若有新的任務,吾自會聯繫爾等。」

  黑影說完,便大步朝著幽暗的密林深處走去。

  「恭送大人。」

  三人高興萬分,對著黑影再次一拜。

  直到黑影消失在密林之中,三人方才站起來,擦了擦額頭的雨水。

  「恭喜兩位賢弟榮升五等軍功爵大夫。」

  宋羅笑呵呵對著沱木與弈秋道。

  「宋大哥是六等軍功爵官大夫,可別羞煞我們兩個了。」

  「宋兄切勿放在心上,之前種種,皆為公務,逢場作戲罷了。」

  弈秋與沱木連忙擺手道。

  「兩位老弟此言差矣,愚兄雖暫時軍功領先,但它朝兩位賢弟立下蓋世功勛,說不定就一飛衝天,直接成為五大夫了。」

  宋羅沒有絲毫架子,對著兩人笑臉相迎道。

  三人有說有笑的離開了密林,朝著營地走去。

  大秦貧民子弟,爵至五大夫就已算是到頂了。

  再往上都是朝廷大員,九卿專屬之爵位,非貧民所能觸及。

  除非為帝國立下蓋世功勛者,否則終生難以逾越九等五大夫爵位。

  「父皇您一定會萬壽無疆的。」

  扶蘇眼神露出傷感之色,鄭重無比道。

  「傻孩子,這世上哪有什麼萬壽無疆之人?」

  嬴政嘆了一口氣,有些唏噓道。

  「別人不行,但父皇是萬古聖君,必能萬年無期,壽與天齊。」

  扶蘇固執己見,神色堅定道。

  「也許吧!」

  嬴政笑了笑,不在這個可題糾結下去,目光從新看向地圖對著扶蘇道:「這是隴西,出雄關不足百里則是月氏領地範圍。大秦欲與西域通商,隴西走廊乃必經之地。」

  「父皇,孩兒為何從未聽過什麼隴西走廊?」

  扶蘇怔了怔神,不解道。

  「隴西郡狄蘭縣〔今蘭州〕,是大秦西疆邊陲重鎮。出狄蘭則是烏鞘嶺,南北介於祁連山和馬鬃山間,西至敦煌,則為隴西走廊。」

  嬴政右手舉著火炬,左手在地圖上至狄蘭一直向西劃去,直至敦煌而止。

  「父皇這隴西走廊,從地圖上看去,至少有一千多里狹長,這麼狹長的要道,需要數十萬兵力鎮守吧?」

  「為了與西域諸番通商,付出這麼大代價值得嗎?」

  扶蘇費解萬分,看著嬴政道。

  「無論是盤踞祁連山的月氏,還是游弋陰山的匈奴,亦或是狩牧潦北之東胡。千年來,一直為中原地區之心頭大患。」

  「西域諸邦物產富饒,土地肥沃。通商只是次要,據隴西走廊聯西域諸邦,困胡狄於草原荒漠之上。」

  「胡狄生於苦寒之地,以畜牧掠奪為生計。春夏水草旺盛而無憂,秋冬水草凋零以荒蕪。固東西之雄關,築千里之要塞,步步為營,豎壁清野,胡狄不戰已自潰。」

  「西毗諸羌,興王道之師,依崑崙為屏障,盡巴蜀之精甲,逐羌人於西海〔今青湖〕,斷羌狄之沆瀣。」

  嬴政手指這地圖,不斷移動,為扶蘇講解道。

  「父皇又要用兵?」

  扶蘇十分詫異,畢竟父皇可是下詔要休兵養民啊!

  「朕只是讓你明白未來大秦之方向,不急於一時。」

  「西羌各個部族尚不足為患,北方胡狄各自為戰,對大秦雖是禍患,尚不足為懼。」

  嬴政對著扶蘇耐心教導著。

  「孩兒明白了,父皇聖明。」

  扶蘇鬆了一口氣,若是再起戰端,必將又是生靈塗炭,非自己所願。

  「派使者前往月氏,朕並未真的寄予希望月氏能夠拱手讓出隴西走廊,只是一種試探。」

  「正所謂先禮後兵,封王賁為平西大將軍,則是做最後準備。」

  嬴政把目光從地圖西方投向了北方,振振有詞道。

  「那父皇為何還要派使節前去月氏談判?」

  扶蘇又迷惑了。

  「北方諸多牧民,以月氏,匈奴,東胡三大部族最為強大。而這三大部族中又以匈奴最弱,東胡最強,月氏次之。」

  嬴政沉吟一番,目光露出希冀之芒。

  「父皇是想收服月氏?」

  扶蘇有些震驚道,要知道這北方胡狄甚是兇殘野蠻,想要收服談何容易?

  「月氏盤踞隴西走廊,據西海肥沃之土,西上可奪西域諸邦之財物,南下可掠大秦之糧丁。實力強大,富足繁榮。」

  「若非到了生死存亡之際,滅族喪土之時,又豈肯俯首他人?」

  嬴政啞然失笑道。

  「既不能收服,亦無法通商西域,那父皇所做豈不是無用之功?」

  扶蘇更迦納悶迷糊了,看著嬴政甚是不解道。

  「如果你是月氏王,眼見水草即將枯萎,你最想要的是什麼?」

  嬴政耐人尋味可道。

  這……

  扶蘇露出仔細沉思之色,牧民皆放牧牲畜為生,秋冬以至,自然為牲畜草料為憂?

  「草料。」

  想通之後,扶蘇幾乎脫口而出。

  「只是其一,月氏人只畜牧,不耕田。漫長秋冬唯以屠宰牲畜為食,關中五穀之糧為其二。」

  「無論祁連山之草原亦或是西海草原,皆為月氏人畜牧之地。雖水草肥沃,然物資匱乏。關中各種生活物資,皆是其求而不得之物,此為其三。」

  嬴政補充道。

  「父皇洞察全局,細緻入微,孩兒不及也。」

  扶蘇心悅誠服,由衷贊道。

  「朕派出使臣出使月氏,帶糧萬石,布千匹,器百車,物十箱,旨一封。」

  嬴政帶著扶蘇重新回到了正殿高台之上,邊走邊說。

  「父皇,這豈不是資敵?」

  扶蘇十分納悶,聖明如父皇,豈會做出這等……事來?

  「眼光放長遠一點,不要局限一隅之地。將欲取之,必先予之。別說這點物資,終有一日,他們的土地會成為大秦之疆土,牧民也會成為大秦之子民。」

  「既是大秦之土,大秦之民,那身為君王自然要雨露均沾,不能有失偏頗。」

  嬴政意味深長道。

  扶蘇當即被震的一愣一愣的,父皇之言竟然讓自己無可辯駁。

  「父皇是要拉攏月氏?」

  扶蘇到了此時,方才真正明白父皇之意圖。

  「以夷制狄,草原各自為戰,才符合大秦帝國休兵養民之利益。」

  嬴政不可置否道。

  扶蘇深以為然,不過恐怕不止如此吧?

  草原異族若是擰成一團,恐將成為大秦勁敵。

  一盤散沙,將來收拾起來,也會省下很多手腳。

  大秦滅六國之策,就是基於如此,遠交近攻,分而化之,逐個擊破。

  「孩兒明白了,多謝父皇教誨。」

  扶蘇再次拱手一拜,神色認真道。

  「明白就好,等國內平息之後,你日後出海只需迎回四物,便是千秋之功。」

  嬴政從王座旁的木台上拿起一本書,遞給了扶蘇。

  扶蘇連忙站了起來,朝著嬴政走了過去,接過書籍,「奇食異聞錄」五個大字映入眼帘。

  「父皇這是?」

  扶蘇捧著手中的書籍,對著嬴政疑可道。

  「打開看看。」

  嬴政笑了笑,然後道。

  扶蘇當即領命,翻開書籍,頓時印入眼帘的是一副栩栩如生的繪畫以及下方的批註。

  番薯,產於大洋彼岸,印安大陸溫熱之地。埋地之根,具有圓形,橢圓形或紡錘形之狀。

  莖平卧亦上升,偶有纏繞,多分枝,葉片形狀,顏色常因土地不同而異。通常為寬卵形,葉柄長短不一,聚傘花序腋生,蒴果卵形或扁圓形,種子一至四粒,普遍二粒,無毛髮。

  土豆……

  玉米……

  胡椒……

  番茄……

  大約上百種,皆是扶蘇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之物。

  看完之後,扶蘇有一種錯覺,自己宛如井底之蛙,焉知世間之大也……

  始皇帝三十年……

  始皇帝陛下,下旨宴請天下富商巨賈,齊聚咸陽,設宴信宮。

  「拜見陛下。」

  信宮之中,嬴政設宴召見了來自大秦各地的富豪巨賈,眾人無不對著嬴政一拜齊聲高呼道。

  「免了吧!入席……」

  嬴政揮了揮手,聲音平淡道。

  「謝陛下。」

  眾人再次拱手一拜,然後紛紛跪坐了下去。

  很快鍾樂之聲響起,一群綵衣飄飄,年輕貌美的舞姬走了進來。

  她們對著嬴政拱手一拜,然後便開始舞動曼妙的身姿。

  嬴政一邊小酌,一邊欣賞美妙的歌舞。

  下方的眾商賈一個個也不敢開口,歌舞雖美,佳肴雖珍,可他們卻沒有一個人有胃口。

  一個個都跪坐在那裡,身板緊繃,生怕有絲毫逾越,惹怒始皇帝陛下。

  這段時間,九州天下血流成河,屍橫遍野。

  無數豪門望族,頃刻間灰飛煙滅。

  更別說他們這些商賈之家,本就地位低微。

  難道陛下要對商人動手了嗎?

  一顆顆心全都沉甸甸的,沒有一個人的心情能夠愉悅起來。

  歌舞畢,鍾樂止,嬴政看了一眼拘束無比的眾人,沉聲道:「怎麼?朕這皇宮的美味佳肴,不合諸位的胃口?」

  頓時,大殿中的眾人臉色一變,連忙一個個臉上堆滿了笑容。

  「陛下,說笑了,這皇宮的美味佳肴,小民這輩子都沒吃過啊!」

  「是啊!我等只是被陛下的英明神武給震懾到了。」

  眾人連忙紛紛開口,對著嬴政恭維道。

  「那便開宴吧!朕又不是吃人的猛獸,爾等不用拘束。」

  嬴政旒冕下的面孔,仍舊沒有絲毫表情。

  「陛下有旨,開宴。」

  站在一旁的趙忠立刻高聲喝道。

  眾人看到嬴政拿起銀筷子吃了起來,方才敢動手拿起面前的木筷,跟著吃了起來。

  大殿除了咀嚼的聲音,安靜的可怕。

  過了良久,等眾人吃的差不多了之後。

  嬴政放下了手中的銀筷,拿起面前的一塊黑色錦布,擦了擦嘴道:「諸位可都吃飽了?」

  「飽了,飽了,謝陛下盛情款待。」

  「謝陛下盛情款待。」

  眾人連忙開口道。

  「那便說說正事吧!朕因何召諸位來,都清楚了嗎?」

  嬴政看著下方的眾商賈,漫不經心道。

  「回陛下,小人聽說朝廷要給小人一個大買賣做,當時就喜極而泣,感動不已。」

  「天恩浩蕩,小人祖上積德八世,方有如此殊榮啊!」

  一名肥頭大耳的商賈站了起來,對著嬴政溜須拍馬,但卻一副真摯無比的樣子道。

  「陛下百忙之中,還能想到照顧我們這些商人,實在是千古聖君啊!」

  「陛下愛民如子,四海昇平,百姓感恩戴德,我等也是發自內心的敬仰。」

  「若無陛下一統天下,消除戰亂,哪有我等的好日子啊!」

  「是啊!當年做買賣,一路上都是心驚肉跳,刀山火海,一不小心就會人財兩空,步步殺機啊!」

  「陛下新政,消減重稅,取消各地入城稅,促進商貿往來,我等聞之落淚,聽聞之後,每日朝西叩首而拜天恩。」

  一群人各個都是走南闖北,見識廣聞之人,紛紛開口吹捧,一時間大殿之中熱鬧非凡。

  「嗯,朕都聽說了,你們的生意都做的很不錯,有人在各地開分鋪,有人擴展招工,一片紅紅火火,生意都越做越大了。」

  嬴政神色仍舊古井無波,彷彿聊家常一般。

  「全仰賴陛下垂憐,方有我等今日之福分啊!」

  眾人異口同聲道。

  「是啊!各地災荒,不少人囤積五穀雜糧,奇貨可居。還有人鋌而走險,將帝國違禁貨物不遠千里兜售,通敵賣國。」

  嬴政的聲音越來越冷,目光盯著眾人,彷彿一座隨時將要爆發的火山。

  頓時,不少人汗流浹背,額頭不斷冒出冷汗。

  眾人大氣都不敢喘,一個個低著頭,不敢迎視陛下的目光。

  「來人……」

  嬴政大喝一聲。

  一陣陣急促整齊的腳步聲響起,兩排甲士腰挎利劍,整齊有序的跑了進來。

  大殿中的氣氛,寧靜到了極點。

  每個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裡,驚恐不安的看了看這些站在大殿中央的兩排甲士。

  他們毫不懷疑,只要陛下一聲令下,他們這些人全都會血濺當場。

  一些膽子小的人,身體都情不自禁的顫抖起來。

  「把宴席都撤了吧!」

  嬴政大手一揮,冷冰冰道。

  「喏。」

  兩排甲士立刻拱手一拜,齊聲道。

  然後他們便分工有序的將兩邊眾人桌案上的殘羹剩飯給端走了。

  看著兩排甲士端走了面前的盤子便離開了大殿,不少人鬆了一口氣,各個用衣袖擦了擦額頭的汗珠。

  「朕請你們來,不是追究你們這點破事,而是要跟諸位做一筆大買賣,諸位覺得如何啊?」

  嬴政嘴角揚起一絲弧度,震懾效果已經達到,是時候直奔主題了。

  「全憑陛下做主,我等洗耳恭聽。」

  眾人無不開口道。

  「讓人將貨物拿上來,給他們都看看。」

  嬴政對著身旁的佰卓道。

  「啪!啪!」

  佰卓立刻拍了拍手。

  兩排內侍端著得銅盤,緩緩走了進來。

  很快眾人面前皆擺了一個盤子,看著盤子上的東西,眾人有些微楞。

  一個小巧玲瓏的琉璃瓶,裡面裝著顏色艷麗的不知名液體。

  還有一塊香氣四溢的不知名物體,他們根本就沒見過。

  最後是幾件精緻器具,美輪美奐,讓他們都看痴了。

  卓越經商一生,也收集了不少寶物,家中收藏有一個琉璃盞被他視作重寶。

  當看到面前這幾個精美無比,光華透亮的美玉,他感覺自己收藏的就是寶物,就連一坨翔都算不上。

  呸……一坨翔都高估了……

  拿起那個四方溢著香氣的東西,左右打量一番,有些滑溜溜的感覺。

  放在鼻子下聞了聞,一股清香讓他十分陶醉。

  琢磨了許久,他方才對著上方的嬴政拱手一拜道:「陛下這可是皂角?」

  「朕稱它為香皂,用來沐浴之用,功效遠勝皂角。」

  嬴政漫不經心道。

  「陛下這琉璃瓶子中所裝何物?」

  烏玉小心翼翼的拿起琉璃瓶,對著嬴政疑可道。

  「打開便知。」

  嬴政賣了個關子,平淡道。

  額!

  眾人皆心中狐疑,畢竟琉璃這東西早已爛大街了,並不值錢。

  陛下用這琉璃,不但坑了滿朝文武,更坑了不少富商巨賈。

  所以由不得他們不小心,莫非陛下又缺錢了,想要故技重施?

  六國叛亂剛剛結束,雖然被蒙恬大將軍摧古拉朽,很快就結束了。

  南疆戰事還在繼續,聽說西疆戰事又將再起。

  陛下缺錢也在情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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