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借糧。”
荀彧喃了喃兩聲,確定這個詞到底合不合適,放在此時的曹操身上。
同時捉摸著郭嘉所說話裏的意思,似乎沒有比這更好的解釋。
之前他同曹操議完事後,一些閑聊之上,曹操就提過留侯和高祖的一些事情。
如此反複強調,就真的隻是為了借糧嗎?
等到郭嘉一封信傳去長安城不久後,王朗也向曹操這處回了一道詔令,一切皆以張良的身體為準。
時間緩緩流逝,兩地書信一來一回之間,竟已經過去了大半月的時間。
季節上是秋末,曹營這邊還在糧草之事發愁,不過吵地最凶一次議會上,曹操特地把張良給捎上,程昱正建議用人/肉儲糧。
宗人府內,在程昱提完建議後,一時之間鴉雀無聲,但隨後就是一群人在譴責程昱。
典韋第一個就站了出來,進行指責,“人/肉,程軍師這事虧你還是個讀書人,都敢說出這樣的話來。”
他是過過苦日子的人,也正是因為沒糧,才來參軍希望混口飯吃。
但典韋清楚什麽是道德倫理,而不是出去去偷去搶,成為為禍一方的山賊。
“就是,我就算餓死,也不會去吃那什麽肉。”
夏侯惇接過典韋的話後,語氣也很是激動。
其他武將也不例外,異口同聲進行拒絕。
“以後傳出去,明公顏麵何存,我們又該如何服眾。”
主位之上,曹操緊鎖著眉頭一言不發,隻冷眼注視著下方快要吵成一團的屬下。
文官中,荀彧和郭嘉兩人算是比較淡定,愛湊熱鬧的郭嘉此番也沒去參合上一腳。
一旁張良對此有些意外於,郭嘉心裏的想法,但更多的是,此時曹操要拉他下水。
或者默不作聲的那幾人,就等著張良自覺尷尬,站出來平息事端。
曹操愛才,但真正要用人時,一點利用價值都不會放過。
形勢越來越不容樂觀,荀彧剛邁出腳步要站出去,就被郭嘉給拉回來了。
“再等等。”小聲在荀彧一旁耳語了一句。
郭嘉向荀彧搖了搖頭,曹操都還在等,他們為什麽等不起。
局外人張良,將眾人神色皆盡收於眼中,邁開步子往中間的空位站了出來。
“諸位能否聽我一言!”
聲線依舊帶著幾絲清冷的意味,但卻夾雜著鎮定人心的效果,這種人隻需一開口,就是一個聚焦點。
張良一出來,曹操冷峻的臉色,頓時也緩和上不少。
嘴角都能見到些許的笑意,在同張良商議,“讓房少府見笑了,不知少府可有什麽良策,以解東郡的燃眉之急。”
張良清楚曹營這一堆人的打的什麽算盤,也沒同曹操拐彎抹角。
直接開口言明道:“我可代曹太守書信一封,以漢室名義征召,曹太守既是投誠,漢室怎可讓人寒了心。”
曹操起身從自己的位置上走下,親自進行感謝,“有勞房少府,替我東郡多費心了。”
“如今時節天災人禍不斷,沒誰的日子好過,雖是借糧但曹太守還需拿出一部分錢財,以表曹營的態度及情誼。”
哪有白吃的午餐,他以漢室的名義借糧,這個人情曹操領了,但等到要還的時候,這個擔子是落在張良自己身上。
“那是自然,一切憑少府吩咐。”
曹操這次也是給足了張良麵子,也是慢慢一步步收服張良,能為自己所用。
糧草一事有了個著落,張良便著手進行準備詔令的事情。
郭嘉再次湊了過來,擠開替張良磨墨的小吏,自己親手上陣。
然而郭嘉這種有些神遊天外,做事還漫不經心的樣子,張良有些不喜。
但沒直接明說,宗人府內不隻有他們兩人,荀彧依舊在處理公務。
郭嘉之前也是考慮過,張良可能並不是人的事情,一切置之事外但卻在背後將所有的事情一一安排好,這種人是不可能為此擺脫的幹幹淨淨。
雖淡漠,但麵對有違規矩之事,終究是會出手。
那,推演天機的事情,也就好商量了。
戲誌才的情誼,郭嘉沒很大心理負擔,畢竟他們是朋友,可張良不同,他們之間也沒什麽關係,這人情一旦欠下,就算是把自己賠給張良,都不一定能還上。
“半刻鍾都已過去,墨,可磨好了?”
依舊沉浸在自我世界中的郭嘉,不期然磨墨的手,就被張良敲了下。
郭嘉回神時,就對上張良嚴厲的視線,突然想起自己手中還在幹的事情,眼神閃爍就是不敢與之在對上。
“好,好了。”
郭嘉將手中的硯台往張良麵前一推,自知闖禍還沒套上近乎,立馬往旁邊麻溜地一滾。
脫離張良的視線範圍,跑去了荀彧身邊,找點事情掩飾下尷尬感。
“文若,明公讓我呆在這幫忙,不準瞎溜達,那個公文,我自己來就好。”
這荀彧當然樂意,吩咐著讓人抬上一籮筐,給郭嘉放一邊。
“還是房少府那邊管用,既然是奉孝自己要回去的公文,就沒第二次再送過來的道理,房少府不如幫我監督下奉孝!”
算是給郭嘉提個醒,郭嘉不是就在找機會接近張良,之前截胡郭嘉一事,這次就扯平了。
張良扭頭在兩人身上掃了一眼,隨後才道:“我還得去誌才那邊看看他的情況,奉孝自己也該有點自製力,謀士沒有謀士的樣子,小時都辦不好,還想同曹太守平天下嗎?”
郭嘉當時就有點傻眼了,這張良對戲誌才也太好了吧!
不就會點通靈,他也能觀測天機。
荀彧對兩人這相處方式有點好笑,這郭嘉給張良的印象相當不好啊!
張良用筆蘸了蘸墨汁,當寫下一筆時,卻發現太稀了,寫在竹簡之上都有些暈開。
一旁小吏,趕緊上前正要端過硯台,給張良換一換。
“不必了,還可再用,放下吧!”
“諾!”
小吏不得不將硯台再次換回原處。
張良再將墨水調和一遍,將竹簡上未曾幹透的字跡擦去,再進行書寫,一番整理下來整個過程行雲如流水般。
一旁全程觀看下來的郭嘉,也是將其當一幅畫卷在欣賞。
張良下筆時,有時會微蹙眉頭,有時會略微停頓下來閉眼思索,完全自我沉浸身外無物。
等到其停下筆時,朝郭嘉這邊望了過來,張良可是清楚,在他麵前一直有一道視線緊盯著他不放。
將公文收拾好,遞給小吏讓他給曹操送去,張良才緩緩起身,將有些折痕的衣物整理好。
掃了眼還在為一籮筐公文發愁的郭嘉,“在其位謀其職,偷懶耍滑終究難成大事。”
寬慰郭嘉幾句,才轉身離開。
張良從宗人府這邊出來後,就直接去了戲誌才那,畢竟時間終點慢慢臨近,他還是比較擔心戲誌才的情況。
“少府,少府,戲軍師那邊讓你過去,他已經快不行了。”
前來向張良報信的人,一路小跑而來,等到了張良麵前停下後,還在喘著粗氣。
張良袖子下垂落的手心中,正握著一枚棋子,他往這邊趕主要原因,正是因為代表戲誌才那枚棋子,已呈現死氣沉沉的灰色。
他沒想到戲誌才這邊時間終點會提前,這次的事情,戲誌才和他都沒預料到。
“我明白,你去給曹太守那邊報個信,還有宗人府。”
“諾。”
張良趕來時,戲誌才已經是靈魂出竅的狀態,飄到張良身前懇求道:“留侯,我還有好多事情,沒同明公說,可否再讓我回去一段時間。”
張良隨及也停下腳步,看了眼滿是遺憾的戲誌才,又低頭掃了眼自己手心中那枚棋子,仿佛定下著什麽很嚴肅的決定。
再次朝屋內走去,戲誌才緊緊跟隨在張良身後。
揮開一群還圍在,沒點生氣的戲誌才身邊一群大夫,隨手往後一抓,再點在戲誌才眉心之處,吊住戲誌才最後一口氣。
曹操進來時,屋內直接是跪倒了一片人,逮著一人就問戲誌才的情況,“誌才,到底如何了?”
“戲軍師已逝,太守節哀!”
曹操當場就將手中拽住的人,往旁邊一甩,他不信,猛然想起還有張良能救他,正要去找張良的蹤跡時,就聽見床榻邊,傳來一陣咳嗽聲。
“咳咳咳~”
曹操繞過麵前一堆跪在地上的人,往床榻邊擠了擠,不小心撞到一旁的張良,郭嘉跑進來時,就見到張良直接就往地上倒去。
“小心!”
伸手接住將要倒下去的張良,郭嘉卻感覺手中的重量,有些不真實。
還來不及多思考,便見張良此時臉色,竟比奄奄一息的戲誌才還要蒼白上很多,不等郭嘉詢問,張良就自己低下頭去。
拉開兩人距離後,挪了下身子就倚靠牆角處,整個人都縮成一團,垂著腦袋,讓人根本摸不清,此時張良的狀態。
郭嘉暗自奇怪,他來時是聽說戲誌才已逝。
但現在,郭嘉扭頭看了眼被曹操扶住的戲誌才,明顯還有一口氣在,這不就是有違規矩的事情嗎?
常言天命不可違,也是有道理得,這兩人這麽做,實在是胡來。
郭嘉走到張良麵前蹲下,他不太清楚鬼怪受傷是個什麽情況。
正要拉住張良的手安撫下,卻是直接被躲開,張良再次拉開兩人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