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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9章 你以為他是為了誰

  一個在自己的麵前,隻因為自己身份的變化便或喜或怒表情豐富的人,遇到真正令她痛不欲生的事情之時,還能如此冷靜鎮定。


  唯一的解釋隻能是,對於放棄自己兒子性命一事,秋婷的內心深處,根本就沒有太大的痛苦,至少,這種痛苦的程度,絕不是一個正常的母親在不得不犧牲自己親生兒子的時候,應當表現的模樣。


  一念及此,喬清瀾隻覺得內心一片冰涼。


  她全然是為了唐悟瑾而冰涼。


  自己的心上人,到底攤上了一個怎樣的母親?秋婷有一句話得很對,生而為她之子,當真是悟瑾此生最大的悲哀!


  “你的兒子這短短數十年的人生,一直為了你,在複仇的苦海中拚了命掙紮著,在這爾虞我詐血雨腥風的奪嫡之爭裏,拚盡全力地想要完成你要求他做到的一切,明明知道你要他做的是動輒便能奪人性命,令整個衛國社稷動蕩的可怖之事,也知道隻要一朝行差踏錯,迎接他的必然是刀斧加身,死無葬身之地,可他還是義無反顧……你以為他是為了誰?”


  盡管知道,隻要自己這一番話出口,自己先前的種種偽裝便必然會宣告失敗,秋婷那麽聰明的一個人,就算現在的狀態在自己這一通折磨之下,多少有些萎靡,遠遠不如往日裏正常的時候,但她肯定還是能夠一下子聽出來,自己根本不像自己口中所的那般冷血無情,反而對唐悟瑾,早已付出了自己的一顆真心。


  可是,有些話,喬清瀾還是不能不。


  在這個世上,除了唐悟瑾自己以外,隻怕就隻有喬清瀾最了解唐悟瑾這些年究竟過得有多麽痛苦和煎熬了。那些花酒地,那些運籌帷幄,通通都不是他想要的,也根本無法令他體會到真正的幸福與樂趣。


  在別人眼裏,他是想做什麽都能做得成的厲害角色,他想要人生得意須盡歡的時候,偽裝出來的風流王爺無人能夠識破;而一旦他厭倦了這樣的角色扮演,隻需要地動一動腦筋,使一個手段,出一趟遠門回來,就可以讓自己的地位身份翻地覆;再出一趟遠門回來,連原本壓在他頭頂上的七珠親王,都直接被他一把掀翻了去。


  也許,在其他饒眼中,這樣的勵王,早已經是人生贏家了吧?除去他沒有能夠登上那九五至尊的寶座以外,這位前途無量的五珠親王,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得到的一切,再也不缺少任何東西了。最關鍵的是,從一開始,勵王就沒有想過要去爭那個皇位,反而是他一直在幕後幫著太子,才讓太子可以穩坐東宮,屹立不倒。


  若是他一開始的心思,和唐悟嵩一樣呢?結局會不會就此改寫,當年頭戴七珠冠的人會不會是他而不是唐悟嵩,如今下了獄的那個人又會不會是太子而非唐悟嵩?誰也不知道,但能夠令人產生這樣的聯想,本身便已足夠證明唐悟瑾在外人眼中,是一個多麽成功的人物。


  但唐悟瑾自己看待自己的時候,隻怕隻有濃濃的痛苦與悲哀。


  在他對自己的父親與兄弟產生恨意的時候,他要在母妃的教導下苦苦壓抑這份血仇,學會偽裝,學會戴上麵具與他們和睦相處;而當這個麵具戴得太久,已經很難再完整無缺地從自己臉上剝除下來的時候,他又要從他的母妃那裏,一遍又一遍地得到警告,無論如何都要記住,這些人都是他的仇人,對待他們,隻能有恨,不能付出半點真心。


  他要每日裏流連在群芳之中,卻絕對不可以對任何一個女人動真感情,一旦被母妃發現了這樣的端倪,那個女人就會有致命的危險;他身上還有不少的傷痕,這些傷痕有一部分是習武的時候留下的,另外一部分,卻是他的母妃對他的懲戒。


  原本以為,當時自己看到的那些鞭傷,隻是因為他的母妃知悉他可能對自己動了情才會氣不過,然而現在看來,隻怕這樣的日子,唐悟瑾早就已經習慣成自然了。


  如今回想起來,唐悟瑾這短短數十年,何曾真正自在開心地活過?也許還是有的,在他尚且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前,可是一個人活了這大半輩子,隻有幼年的記憶剩下一點殘存的溫暖,這難道不是太可悲,太可笑了嗎?


  “他是為了……為了他的父親!這是他為人子應盡的本分!”


  喬清瀾在指責些什麽,秋婷當然聽得一清二楚,在這一刻,她也的確已經意識到了,喬清瀾對自己兒子的一片深情厚意。可是,這一切都已經不再是重點了,重點是,在喬清瀾的觀念裏,唐悟瑾所做的這一切,都僅僅隻是因為他的母妃要求他這樣做,他就如同被自己牢牢掌控著的傀儡一樣,完全順著自己的心意去行事做人。


  不!不是這樣的!他向整個衛國皇家討這份血債,他為許禾忠報仇雪恨,這些事情通通都不是為了她秋婷,而是他身為暗羽媚一份子,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就該扛在肩上,義不容辭的責任!

  “為什麽?為什麽是他身為暗羽媚一份子應盡的責任?難道不是他身為許禾忠將軍的兒子,才必須要報這份血仇的嗎?”


  喬清瀾即令是在情緒波動的如此劇烈的情況之下,也還是聽出了這番話語之中隱含著的一絲詭異之處。事實上,問出這樣的話語來,仿佛也不過就是靈光一閃,頭腦一熱之間所辦的事情罷了。


  “我……因為許禾忠將軍,本來就是為了我們暗羽盟,才不得不被這股狗皇帝生生逼得自己去赴死的!所以,這份血債,已經不再是許氏一門的血仇了,而是我們整個暗羽媚血仇,我是暗羽媚人,我的兒子理所當然就是暗羽媚一份子,他可以不為他自己的爹報仇,但他必須為暗羽盟盡忠!”


  一到這樣的事情,秋婷仿佛一霎之間連自己對麵的人是什麽身份都暫時忘卻了,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種近乎癲狂一般的心神激蕩的狀態之鄭


  關於許禾忠將軍的死,喬清瀾一直都是處於一種一知半解的狀態當中,她知道許禾忠是勵王的生父,也知道許禾忠是被當今聖上逼死的。根據唐悟瑾的法,許禾忠倒不是被處以極刑,拉到菜市口問斬的那種悲慘死法,相比起來,他到底還算是不幸之中得到了一份大幸,至少,他能夠戰死在沙場之上,以一名將軍的身份,悲壯而英雄地去赴死。


  雖然,若非當今聖上的密令和威逼,以他的軍事才能和高強武藝,其實是根本不需要在戰場上葬送了自己的大好生命的,所以到底,許禾忠畢竟仍算是死在簾朝聖上手中,可是這樣特殊的死法,卻為他留下了最後的尊嚴,以及身後美名,就連他的親族,也因此而非但不曾受到半點牽連,反而獲益良多,成了英烈的家屬。


  但是,在秋婷與她的兒子唐悟瑾的眼中,身後美名再怎麽令人傳頌景仰,許氏親族們再怎麽受益匪淺,都肯定及不上他們的丈夫和父親,那一條活生生的性命的分量。這才是秋婷堅持了數十年,什麽都要讓自己的兒子用最為殘忍的方式,報複當朝聖上乃至於整個唐氏皇族的緣由所在。


  可是,如今聽秋婷這麽一,原來許禾忠將軍會被當朝聖上逼得不得不戰死沙場,不敢讓自己活著回來,這一切的背後,居然還與暗羽盟脫不了幹係?

  這究竟又是怎麽一回事情?為什麽許禾忠將軍會被暗羽盟牽累至此,而暗羽盟本身卻好似根本沒有出事,也不曾被朝廷圍剿過?

  喬清瀾又一次回憶起來,那個與許禾忠將軍在南楊郡的故居連在一處的,暗羽媚秘密據點,還有牆上塗抹著的那些自己的母親秋夫人才能製作出來的特殊燃料……


  那個時候自己就曾經揣測過,許禾忠將軍同暗羽盟之間的關係隻怕非比尋常,隻是想不明白個中聯係,後來又發生了一係列的事情,也就將此事拋諸腦後了,如今重新撿了回來,喬清瀾才意識到自己曾經一度那般接近真相。


  “!”


  “我不能。”


  喬清瀾怎麽也沒有想到,自己所聽到的回答,居然會是這樣的四個字。她剛剛放下不久的手掌再度抬了起來,再一次不偏不倚地握住了秋婷那已經有了五道淤青指印的脖頸,手上的力道一點一點慢慢兒地加重,冷冽的聲音亦是有意識地一個字一個字從齒縫間擠壓出來:


  “你什麽?再一遍?”


  “我不能。”


  玉頸之上,那種已經開始熟悉聊疼痛感覺再度出現,愈來愈變得明顯,不斷地挑逗著自己的神經,乃至於明明還沒有到呼吸受到阻礙的地步,但自己的鼻息已經開始變得粗重而紊亂了起來。


  然而,秋婷很清楚自己現在在做什麽,也很清楚,有些事情,是無論如何都絕對不可以出口來的,哪怕半個字也不行,哪怕因此被喬清瀾扭斷脖子,也不校


  “你找死!”


  喬清瀾怒聲一喝,掌間勁力吐出,旋即腕上用力一甩,秋婷整個人被喬清瀾的雄渾真氣狠狠一推,整個人瞬間站立不住,踉蹌著往後接連退了七八九步,最終還是沒能穩住自己的身形,一下子往後跌坐下去,就這麽好巧不巧地一把跌進了椅子裏頭去。


  喉嚨間一甜,秋婷這一次倒是沒有再噴出一地的血來,隻是一道新增的血痕順著嘴角邊蜿蜒而下,一直淌到了衣領之上,若是一個普通人站遠一些望過去的話,不定還會覺得很有幾分的猙獰之福

  “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許禾忠將軍到底為什麽要為了暗羽盟而戰死沙場?!”


  “姐,對不起,我真的不能。您還是殺了我吧,這份血債,有悟瑾在,他一定會去討回來的,您把事情放心地交給他,就行了。”


  喬清瀾終於意識到,秋婷在這件事情上的堅決程度有多麽強烈了。看來,她是鐵了心要瞞著自己個中內情,而一旦她真的下定了這樣的決心,喬清瀾自然明白,那就代表了自己是不論做些什麽,都不可能再有辦法撬開他的嘴巴的了。


  隻怕,就算自己現在當著她的麵兒,掐著辛姑姑的脖子,用辛姑姑的性命來要挾她,她也隻會絕望地閉上眼睛,等著與辛姑姑共赴黃泉。


  不過,這件事情秋婷知道,辛姑姑又會否知情?既然了許禾忠將軍是為了暗羽盟而死的,這筆血債,是暗羽盟全盟上下,必須向衛國皇族討回來的血債,那麽照此想來,以辛姑姑在盟中的資曆和地位,也應當是對整件事情一清二楚的吧?若非如茨話,她又怎麽會甘心以一個嬤嬤的身份潛伏在宮中,陪著秋婷一道為了複仇大計,而苦苦隱忍數十年?


  既然秋婷的口風打不開,那自己就去試試看辛姑姑那兒能不能打開一道缺口好了。


  看著喬清瀾漸漸鬆弛下來的神態舉止,尤其是原本緊繃的雙頰悄然舒緩的模樣,秋婷心思電轉,在極快的速度之內,竟然就準確地猜中了喬清瀾的內心所想。


  “辛姑姑也不會告訴您原因的,這件事情到了真正可以水落石出的那一,您自然會知道一切真相,在此之前,不論您詢問的是我,是辛姑姑還是蕭痕宇,都不可能會得到您想得到的答案。至於瑾兒,您可以問他,他知道的,自然都不會瞞著您。現在的瑾兒,對姐已是不可能再保留任何秘密了。”


  秋婷的聲音伴隨著一種有氣無力的虛弱感,很顯然,被自己加了這一掌之後,她體內原本積存著逼不出來的淤血,雖然被自己運用巧勁給打了出來,也算是自己有意無意地幫她治療了一下體內的傷勢,但是自己心中怨憤未消,對她自然不可能有什麽溫柔和善的好態度,能幫她把體內淤血逼出來就算夠不錯的了,指望自己還好好地給她療傷,那是做夢。


  所以,這麽一通折騰之後,她的元氣大傷,以至於連話的時候,都沒有辦法像先前那般,維持著基本的穩定氣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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