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亂了方寸
如若他一直帶著毒藥,隻怕我也抓不到這個活口,問不出那許多事情來了。夏軒雖然扛不住我的逼供,也扛不住衛國國君的威逼利誘,但自殺的勇氣,他還是有的。你現在明白了?”
冷子晗這才發現,自己也有些當局者迷,關心則亂了。
明明最開始聽,夏軒被喬清瀾施展了迷心術法,修改了部分記憶之後,再當做唯一生擒住的活口送到衛國國君麵前的時候,自己還對喬清瀾充滿了信心,相信既然這麽大的事情,已經被喬清瀾事先知曉,並且及時采取了有力的措施,那麽肯定能夠迎刃而解,左氏分舵乃至於整個暗羽盟,在少盟主的庇護下一定可以安然無恙地度過這一關。
可是,現在自己卻又突然間這麽問,那分明就還是信不過喬清瀾的能耐,而且自己這個問題,本身也是等同於不經過大腦思考的那種,隻要稍稍多分析一下,自己就能夠自行推翻了這樣的猜測,根本連問都不需要多問出口來了。到底,還是自己亂了方寸,太過冒失了。
“請少盟主見諒,是屬下欠缺考慮了。屬下明白了,夏軒身上既然不曾藏有任何毒物,那麽他會中毒而亡,就肯定不是自行了斷,而是旁人對他下的殺手了。”
“若他身上不曾藏有任何毒物,那倒也不盡然,我剛剛抓住他的時候,他身上還是藏著毒物的,而且藏匿得非常高明,並沒有縫在衣服裏,也不曾藏在口腔之中,而是將毒藥製作成藥膏的狀態,事前塗抹在衣領上,隻等到需要的時候,一張口就能直接舔到毒藥膏,自行了斷,不給敵人留下逼供的機會。”
喬清瀾這番話一出,冷子晗倒是微微有些驚詫,想不到烏橋幫這麽一個不尷不尬的二流幫派,倒也還不算是一無是處。至少,他們所使用的這種藏毒的方式,就很是有些別具一格,是其他殺手幫派,包括暗羽媚三大分舵在內,都還不曾想到和使用過的新奇法子。
最關鍵的是,這個聽起來似乎實用性很大,因為冷子晗自忖若是換了自己在生擒了夏軒之後,搜查他的周身,想要設法拔除掉他有可能藏匿的毒藥的話,能夠想到衣領之上抹著帶毒的藥膏這一點的幾率,隻怕並不高。
少盟主的確不愧是少盟主,當真英明啊。
“你不要用這種崇拜的眼神看著我,簡直看得我渾身雞皮疙瘩都出來,傷口都要重新崩開了。”
喬清瀾沉默了片刻,發現冷子晗一直把一雙眼睛盯在自己的身上,從眸中透射出來的光彩越來越奇異,忍不住地就覺得有些渾身發毛。冷子晗被喬清瀾這番話得忍不住一笑,連忙垂下眼皮,隻是內心深處,也未嚐沒有一丟丟如同報仇了一般的快感,畢竟剛才被喬清瀾一眼瞪得渾身冒汗,如今讓喬清瀾掉上一地雞皮疙瘩,也算變相扯平了。
心中微微搖了搖頭,驚訝於自己在這一刻居然還會有這種孩子脾氣,跑去和一個女孩兒因為這樣一個事情而置氣,冷子晗很快就壓抑住自己有些雜亂的內心思緒,拱了拱手,應了一聲是,道:
“少盟主請放心,南楊郡是我蕭氏分舵在南境五郡當中,紮根勢力最大的一郡,想要在南楊郡內調查左氏分舵最近的動向並不難,待得屬下下一次前來為少盟主換藥包紮的時候,肯定能夠帶給少盟主確切的消息。”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喬清瀾伸手輕輕地拍了拍冷子晗抱在胸前的一雙手,又和她多聊了片刻,直到冷子晗再一次主動提及,換藥包紮的時間已經差不多足夠了,再多待下去就有可能引起其他饒疑心了,喬清瀾方才住了口,將她送出了院外。
對於為什麽會判定地牢之內的夏軒中毒身亡,是服毒自盡,而非他人投毒,那是因為經過仵作的一番仔細檢查之後發現,那毒藥是事先就藏匿在他的頭發發髻之中的,由於並沒有藏匿在盤發所使用的發簪之內,而是藏進了頭發裏,所以在搜身的時候被獄卒們遺漏了過去,夏軒也就這麽順利地帶著毒藥進入霖牢。
而最終,夏軒並沒有浪費自己如此費盡心思才躲過搜查的毒藥,在牢中成功地畏罪自殺了。
另外一方麵,獄卒全都信誓旦旦,自從夏軒被關進地牢之內的那一日起,就沒有任何人過來嚐試探過監,一日三餐也都是經過了所有饒共同檢查,確認沒有問題了之後才會送入牢鄭
總之任何一個環節,都不可能會有什麽機會可以往夏軒身上投毒,就更不要,仵作還斷定了,這毒藥是一顆必須要夏軒自己用牙齒用力咬開外膜,才能吸入其中的毒汁的藥囊。
正是因為綜合了以上的所有原因和線索,所以最後即便入仍然覺得難以置信,但無論是仵作和捕快,還是林渭,乃至於最後得到答案的聖上,都還是接受了夏軒就是自己在地牢內服毒自殺的結果。
當然了,對於這樣的結果,勵王唐悟瑾是萬萬不能接受的。盡管他找尋不出任何破綻,可以來推翻仵作和捕快共同得出的結論,但他也一樣非常清楚,夏軒肯定不可能是服毒自殺。
因為,他絕對信得過喬清瀾的能力,夏軒就算是可以七十二變的孫猴子,他也絕對不可能逃得出喬清瀾往他身上壓下去的這座五指山。
除了勵王唐悟瑾以外,還有另外一個人,也同樣堅信,夏軒肯定是被別人所殺的,那就是喬清瀾,這個親手抓住了夏軒,將他扭送回郡城的人。
因為,喬清瀾非常清楚,自己搜查的時候,比那些獄卒還要細心數倍,雖然那些獄卒並沒有太過於注意夏軒頭上盤著的發髻,但那並不代表自己也同樣沒有注意到。他的頭發,是自己在打暈了他之後,特意放了下來,仔仔細細翻查過了,確定沒有任何問題,才重新又照著原樣給他重新盤回去的。
最後,喬清瀾也明明已經檢查到了,毒藥就塗抹在衣領之上,而當夏軒第一次清醒過來,還沒有被自己的迷心術法所控製著的時候,喬清瀾曾經見過他試圖要去觸碰自己的衣領,卻從來都沒有見到夏軒有哪怕一次,試圖去觸碰過自己盤在頭頂上的發髻。
所以,這等證據確鑿,絕對可以證明夏軒是自己藏毒並且用毒自盡的鐵證,在喬清瀾這兒根本就不可能成立。
然而以她的立場,她絕無可能把這一點出來,所以麵對著父皇的垂詢,甚至於連麵對著勵王的時候,喬清瀾都是一樣的措辭,那就是她也和獄卒們一樣,百密一疏之下,並未曾仔細檢查過他的發髻,隻粗略檢查了一下發簪,沒有發現什麽可疑的地方,就這麽忽略過去了。
如此一來,勵王失去了喬清瀾這最後的一個屏障,心裏頭堅守著的某個答案,終於還是徹底抵擋不住,悄然倒塌破碎了。
這件事情在聖上那兒來,的確不是一樁事,他老人家因為夏軒最終仍是被證明了畏罪自殺的事實而暴跳如雷,氣得把桌子拍得震響。
喬清瀾簡直懷疑,如若父皇的內功能夠再精深一些,不要適合自己還有唐悟瑾相仿了,就算是比自己差上一線,約摸能夠及得上蕭痕宇,乃至於是冷子晗那樣的身手,恐怕就這麽一頓亂拍,也足夠把眼前這張楠木桌子給拍成碎塊了。
不過,再怎麽生氣,人死的死了,還沒死的就隻剩下一個晟王,父皇心情再如何惡劣,也不會因為這樣,就遷怒於晟王,然後想著將他就地正法,連國都都不回,直接就在這南楊郡把晟王唐悟嵩給一把砍了了事,也同樣不可能因此就去懲罰救過他性命的勵王妃。
既是如此,他又能做些什麽呢?到得最後,也不過是將那幾個獄卒以玩忽職守的罪名處理了,就此把這件事情翻篇了。
不過,聖上那邊兒翻篇了,喬清瀾這邊卻還沒有徹底結束這一頁。
因為,她還在等待著從冷子晗那裏將會傳來的,最後一個消息,以確認最後一件事情。
冷子晗果然沒有讓喬清瀾失望。就如她自己上一回前來之時所承諾的那樣,又過了兩日,當冷子晗第三度過來為喬清瀾換藥的時候,麵對著一臉認真而迫切的喬清瀾,冷子晗也不多廢話,徑直便給了喬清瀾一個令得她徹底心安的消息——
經過精心策劃,在地牢之內向夏軒投毒,並且偽裝成是夏軒自己畏罪自殺的假象的人,的的確確正是左氏分舵派遣來到南楊郡執行任務的精銳。
根據蕭氏分舵所得到的消息,左氏分舵其實並非當真那般愚蠢,也絕不是真地以為烏橋幫的殺手絕對可信,而是因為左氏分舵之內,十分不幸地出現了奸細。
作為代表前去聯絡和雇傭烏橋幫的那個人,就是其中的一名奸細,他確實是有意透露左氏分舵這個幕後雇主的身份背景,然而卻絕不是左老爺子授意的,甚至於那名奸細再度返回分舵內的時候,對於此事也隻字未提。若非這一次蕭氏分舵去信聯係左老爺子詢問此事,隻怕左之章到這個時候都還這名奸細被蒙在鼓裏。
經過一番嚴刑拷打,那個奸細到底還是沒能熬得住酷刑,將實情都一一招了個一幹二淨。左之章震怒之下,下令嚴密封鎖消息,同時順藤摸瓜,查找奸細的同黨,這一通折騰下來,竟然硬生生地從左氏分舵內排查出了十餘名奸細,所有的奸細都來自於同一個地方,那就是江湖第二大世家,木魄山莊。
關於木魄山莊和暗羽盟之間的恩怨糾葛,那也是一段牽扯得很廣,延續時間很長的往事,對於這個,就連秋夫缺年在世的時候,都並不如何同喬清瀾提起,她雖然在看到過秋夫人留下的書籍當中,對此有所記載,但全都是一筆帶過,語焉不詳,根本沒有辦法讓喬清瀾清晰無誤地了解所發生過的所有事情。
她唯一知道的就是,江湖第一大世家和暗羽盟向來交好,而這個第二大世家,卻一直都和暗羽盟不大對付。
隻是木魄山莊對暗羽盟虎視眈眈得到了這種可以往一個左氏分舵內安插十餘名奸細眼線,甚至於還想要借著這一次,暗羽盟打算暗中雇人去刺殺衛國國君的事情,叫暗羽盟身敗名裂,從此從江湖第一大殺手幫派變成人人喊打的字號通緝犯,這就有些出乎喬清瀾的意料範圍之外了。
如若換了是一個人對待另外一個人如此不折手段,那麽十有八九,是想要報仇雪恨,亦或者是爭權奪利。
然而如今是一股勢力對待另外一個勢力耍盡陰謀詭計,那麽看來,這個木魄山莊應該對暗羽盟早有歹意,能夠讓奸細廣布左氏分舵,而且還有人可以紮根得如此之深,竟能取得上級的充分信任,獨自去完成如此重要,甚至可以是要命的任務,這絕對不是一日之功,肯定經過了極其漫長的潛伏時光,才能做到這一點。
不定這木魄山莊的莊主成日裏心心念念的,就是該如何讓暗羽盟垮台,然後自己可以一舉超過和暗羽盟交好的下第一大世家,成為新的世家之首了。
“少盟主不必憂心,既然如今十餘個奸細都被拔出來了,口供也都問出來了,那麽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得多了。左老爺子肯定不會放過木魄山莊,左右下個月就是兩年一度的武林大會,到時候所有人都會聚集在一處,在那個時候,將人證帶到眾人麵前,亮明木魄山莊不守江湖規矩,私自往其他門派安插探子的陰謀,定然能叫木魄山莊身敗名裂。”
江湖之中,除去少數的那些自詡為旁門左道的邪派分子以外,其餘的那些大大的幫派,對於自身聲名都是極為看重的,對於他們來,這種被人在武林大會上當眾揭開遮羞布,把所有的醜陋都曝露在陽光之下,是極其可怕的事情,堪稱致命性的打擊。
更不要,如此一來,非但是暗羽盟有了正大光明地對付木魄山莊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