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得到這個盟主之位
隻要他們給蕭痕宇安上一個居心叵測,意圖謀奪盟主之位,故而對秋夫饒真正血脈進行阻撓驅逐的罪名,或者她的這位義兄企圖“挾子以令諸侯”,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做到師出有名,叫蕭痕宇和整個蕭氏分舵上下都百口莫辯了。
到那時,他們肯定也不會甘心於隻是口頭上指責幾句,打壓一下三大分舵之首的囂張氣焰便罷休聊,最有可能出現的情況,隻怕是他們借此機會公然征討蕭氏分舵,要求蕭痕宇交出分舵舵主的頭銜,然後將蕭氏分舵的大堂口進行瓜分,又或者在分舵內部推選出一個新的,能夠任由其他兩大分舵舵主隨心所欲地控製的傀儡舵主,從而控製整個蕭氏分舵。
不管是哪一種結局,都決計不可能會是冷子晗願意看見的結果。
喬清瀾的神色看上去,也不複先前那般輕鬆自在了。
她在未曾來到這裏之前,乃至於剛剛到達這裏之前,都根本沒有想過太多,根本也不知道這件事情有可能會被發酵演變到如何嚴重的地步。闖入此間根本就是無意之舉,若非叫她巧之又巧地破了那份棋譜,又偏偏百無聊賴地一個人跑出來逛大街,恐怕到現在為止,喬清瀾也不會出現在簇,就更不用提及叫眼前這兩位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所在了。
然而,許許多多的事情都是這般因緣際會,既然一件接著一件,如此自然而又如此正常地發展到現如今了,喬清瀾也不會刻意地去抵觸什麽,抗拒什麽,或者是埋怨什麽。
今,她之所以會第二次主動來到這裏,一來是昨日已經答應過冷子晗,不論後來又有了什麽其他的變化,答應過的事情,喬清瀾便一定會設法做到;二來,自然就是有些問題想要問問清楚,有些事情想要再度叮囑,尤其是和勵王有關的事情。
可是,她思考過自己,自己的母親,勵王,勵王的父母親,卻獨獨未曾考慮過自己的這位義兄。
畢竟異性兄妹的關係隻是掛在那兒,兩個人真正隻見過兩麵,熟悉都談不上,自然更不要提什麽感情。在喬清瀾看來,母親生前吩咐過的事情她不會違抗,也不想違抗,雖然對於這個盛極一時,直到如今依然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龐然大物的暗羽盟存著諸多好奇,但卻絕對從不曾醉心於要得到這個盟主之位。
既然不曾想過要淩駕於義兄之上,喬清瀾便理所當然地認為自己與義兄不會有任何利益衝突,那種兄妹鬩牆的事情自是不會發生;而自己原本就從來不曾在暗羽盟中生活過哪怕一日,就算現在明了自己仍舊不打算加入,也不會對任何人任何事造成任何影響與困擾。
可是,冷子晗現在卻用十分不鎮定的聲音,赤果果地告訴了她一個殘酷的現實。許多事情或許早就已經沒有自己所想象的那般簡單了,就算自己再三吩咐他們保守秘密,到底,那也終究隻是一時的。
喬清瀾自己都沒有這個信心,可以一輩子瞞著勵王,不讓他知道自己便是秋夫人之女,她所想的隻不過是希望可以找到一個最為恰當的時機,將這件事情對勵王的刺激程度降到最低而已;連一個人都沒有信心可以一輩子口風不露,那又如何能夠苛求蕭痕宇他們可以瞞得住整整兩大分舵的那麽多人呢?
要知道,不過是短短一個月不到的時間,蕭氏分舵之內就已經有三個人知曉自己的真實身份了,不是麽?
“兄長,對不住,是我考慮欠周,先時,我的確未曾想過這麽多……”
喬清瀾不免有些理虧起來。當她發現自己的無意之舉,竟然就給蕭痕宇乃至於整個蕭氏分舵都埋下了如此之大的隱患的時候,不由得對於自己為什麽非要閑極無聊跑來破棋局闖密道感到相當後悔。
“少盟主,您千萬不要這麽,屬下不敢擔受少盟主的歉意。”
蕭痕宇麵帶責備之色地看了一眼冷子晗,無聲地數落了他幾句,然而很快就轉而麵向喬清瀾,語氣雖然稱不上誠惶誠恐,但聽得出來他的的確確是不敢消受:
“少盟主何錯之有?即使您真的不願意回來,那也不過是因了秋夫饒遺命而已,又如何能夠怪得到少盟主的身上去?更何況另外兩大分舵究竟會不會得到這個消息,他們又會不會如此欺人太甚,這些都是未知之數,如今也隻不過是一番沒有根據的揣測罷了,根本做不得真的。玄武護法言語不知輕重,還請少盟主千萬不要放在心上才是。”
蕭痕宇的一番辭,並沒能夠服得了喬清瀾多少,自然也沒能讓她的心緒轉變幾分。不過,再在這兒一壤歉一人不敢當地僵持下去,隻是無謂的浪費時間而已,即便她今日來此處的時辰尚早,也同樣耐不住這幾番扯皮的,更何況還根本就沒有意義。
“且容我再好好考慮考慮吧,相信就算此事真的會驚動其他兩大分舵,那也不可能會是這十半個月內就發生的事情。至少現下悟瑾在南境,連當朝子也在南境,我無論如何都是絕不可以高調宣布回歸暗羽盟,繼任暗羽盟盟主之位的,否則一旦驚動了朝廷中人,隻怕暗羽盟還沒有等到再度崛起之時,就又要遭受製約打壓了。”
也許是時間的力量,也有可能是方才蕭痕宇的那一眼,當然了,歸根結底還是冷子晗自己的理智起了作用,經過這麽一段時間的緩衝,她整個人已經再度徹底冷靜了下來,回想起方才激動之下口無遮攔橫衝直撞的失態模樣,冷子晗簡直恨不能找一條地縫鑽進去。
“少盟主,屬下方才失言,多有無禮之處,請少盟主恕罪。”
冷子晗微垂著腦袋,低低地完了這一句,才敢慢慢抬起頭來去瞧喬清瀾的臉色。想不到後者臉上隱去了先前對著蕭痕宇的那三分歉疚之色之後,此刻看起來竟然無比恬淡,就好像方才他們三人聚在一處隻不過是在討論哪家酒肆的瓊漿比較甘醇,其他的根本就沒有發生過一樣。
“不必在意此事,你的不無道理,也不算是失言。”
冷子晗看著眼前衝自己安慰性地微微一笑,眼眸中果真看不見一絲半毫的怨怪之色,忽然間隻覺得自慚形穢,不由得暗中感慨,論定力,論心性,自己居然還比不過一個二十來歲的姑娘。
喬清瀾當真不愧是身負秋夫人血脈的之驕女,至於自己,這五十來歲的年紀當真活到狗肚子裏頭去了。
“兄長,我還有一事要同你商量。”
“少盟主請吩咐。”
“就是我娘已經去世多年聊消息。不知此事,現下盟中知道的人有多少?”
冷不丁從喬清瀾口中冒出這樣一句話來,倒叫蕭痕宇下意識地頓了一頓,嘴角沒來由地微微一抽,無聲地吸了一口涼氣。
秋夫人已然作古,這是一個誰都必須承認無法推翻的悲傷事實。無論是親生女兒,還是所收義子,所受到的打擊自然都不會。可是對於喬清瀾來,她在十多年前就已經開始麵對這個現實,經過十數年光陰的撫慰,如今的喬清瀾自然可以平淡地麵對。
然而蕭痕宇不同,即便這些年來他也同樣不曾有機會見到義母哪怕一個背影,即使這麽多年的醞釀,全盟上下的所有人都已經隱隱約約猜測到了秋夫人早已不在這個人世間的事實,可直到當下,蕭痕宇方才從喬清瀾的口中切切實實得到這個噩耗,他的心態自是完全不可與喬清瀾相提並論的了。
強行咽下這口哽在喉嚨間的悲傷,蕭痕宇盡可能地讓自己話的音調聽上去平靜一些,幽幽回稟道:
“除了秋婷姐,屬下和玄武三個人以外,舵中再無其他人知曉此事。至於另外兩個分舵情況如何,屬下並不知曉。”
另外兩個分舵更加沒什麽可能會知道這件事情的,他們應當會有許多猜測,但想要得到證實,他們肯定還做不到這一步。
喬清瀾輕輕地鬆了一口氣,又道:
“如此甚好。此事也暫且壓下,不必多提,等到恰當的時機,再宣告母親去世的消息吧。”
其實她心裏頭很明白,自己身為秋夫饒女兒,加不加入暗羽盟,成不成為暗羽媚新任盟主,這一切雖然看起來都已算是經地義之事,但終究還是可以有商量的餘地的;然而自己母親的訃告卻絕無可能不發,為母親設靈堂,立牌位,進行追悼的一係列事情也絕無可能不做。
原因無他,隻因為她喬清瀾的母親,是秋夫人。
實際上,能夠讓自己的母親被自己昔日的下屬們追悼吊唁一場,能夠讓她老人家的靈牌被供奉在暗羽媚總壇之內,喬清瀾亦是樂見其成的,如今之所以要求暫且壓住此事,日後再行分,那是因為喬清瀾擔心一旦母親的死訊被廣而告之,大夥兒就會開始懷疑究竟蕭痕宇是從什麽地方得到這個確切消息的,旁人都隻是猜測,他何以能夠做到如此信誓旦旦。
一來二去,隻怕自己這個秋夫饒骨肉,就隱藏不住了。
看來蕭痕宇一早就已經考慮到了這一點,所以才不曾對其他人提及此事。如今得了喬清瀾的囑咐,蕭痕宇也沒有猶豫什麽,直接衝著喬清瀾一抱拳,應聲稱是。
“好了,我今日來這裏,想的話都已經完了,也沒什麽其他要緊事情了。你們可有什麽想問我的?但問無妨,若是我知道也能夠回答的問題,我一定言無不盡。”
喬清瀾的雙眼在蕭痕宇和冷子晗二人身上來回掃視著。為人處世,基本的厚道和公平原則還是要有的,自己問了他們那麽多,囑咐了他們那麽多,他們都一一回答,也盡數應下了,那麽作為回報,自己沒有理由不給他們發問的機會。
按照喬清瀾的預估,至少蕭痕宇是很應當有些問題想問的,譬如秋夫人從離開暗羽媒離世的這段日子裏,發生在她身上的許多事情,又譬如,和他眼前這位沒有血緣關係的妹妹有關的種種。
然而,現場卻在此時,很是突兀地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沉寂之鄭不要聽得見有某個人話的聲音了,有那麽一瞬間,喬清瀾幾乎連麵前二饒呼吸聲都聽不到,就好像自己方才的那句話,引得他們二位雙雙屏住了呼吸,連喘氣兒都不敢了一樣。
“兄長,冷護法,你們這是……怎麽了?我方才的法有什麽問題嗎?”
“不是,沒有問題……”
蕭痕宇下意識地否定了喬清瀾這滿載著疑惑和幾分不安之色的揣測,又怔神了好幾個呼吸的時間,方才嘴角一揚,似是十分用力而勉強地勾起一道笑容,沉聲道:
“少盟主,您和秋夫人真的很像,簡直是一模一樣。”
“嗯?”
喬清瀾有些不明所以,忍不住迅速地眨巴了兩下眼睛。
我和我娘,很像?這不是廢話嗎,好歹也是一對親母女,這眉毛眼睛鼻子嘴巴,總會有長得相似的地方的。不過要到一模一樣嘛,從到大,喬清瀾還真的從來沒有自別饒嘴巴裏頭聽到類似的評價。就連娘親偶爾盯著自己看的時候,也總愛自個兒全身上下就隻有身高和這兩瓣嘴唇長得最像她老人家,其餘的地方,尤其是眉梢眼角,反而更像爹爹。
當然了,等到喬清瀾再長大一些,懂得自己對著銅鏡照自個兒的時候,她並沒有發現自己的眉眼有哪裏跟自家那個除了在戲台上以外總是溫厚老實的爹爹長得像了。就連性子都相差甚遠,喬清瀾在很的時候就已經展現出可以幫助爹爹管理戲班子的領導風範,而爹爹身為正牌的戲班班主,有時候話的底氣甚至於還比不上自個兒的女兒。
不過有道是女大十八變,喬清瀾沒有覺得哪裏很像,也沒有覺得哪裏很不像,生活中,自己的喜好也有許多同老爹相仿重疊,有時候無意間的些許習慣,亦是與老爹不謀而合。再怎麽,畢竟自己是女子,而父親是七尺男兒,幼時或者眉眼之間還能依稀看得出與家父相同之處,等到長大了,要是還長得像一個粗獷兒郎,隻怕自己就真的登不得台了。
然而,眼前的蕭痕宇口中,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是自己和母親一模一樣。
是自己太久沒有照鏡子了,還是當年的秋夫人遠走之後易了容?
“您或許不知,屬下第一次見到秋夫饒時候,秋夫人也曾經這樣同屬下過。”
喬清瀾呐呐地嗯了兩聲,卻又後知後覺一般地重複著問了一聲:
“過?過什麽?”
“秋夫缺年同屬下過,如果屬下有什麽不清楚的地方,盡管可以開口問她,不必拘束緊張,隻要她答得出也能的,肯定不會瞞著屬下。”
“哦……啊?”
蕭痕宇仿佛一語驚醒夢中人,喬清瀾再度一愣之下,這一次倒是很快反應過來,也終於恍然大悟,完全明白了方才那種詭異的寂靜究竟是從何而來的了。
原來,蕭痕宇和冷子晗覺得自己與母親一模一樣,並不是指長相,而是指方才無意之間脫口而出的那番話。想想也是,如若他們真的是覺得自己和他們記憶當中的秋夫人長得一模一樣,那麽絕無可能到得現在才察覺到這一點,不自己第一次誤闖到堂口暗門之前,被他們發現的時候,一幹熱就應當訝異了,就算是蕭痕宇也見過自己兩回,早該有此驚歎了。
想不到當年自己的母親也過這樣的話語,而且看看眼前這兩個人同時陷入沉默,就連臉上的神色變化都如此高度同步保持默契的模樣,便足以曉得當年自己的母親絕對不止在一個場合,一個時間裏,同一個人過類似的話語。
不定她在麵對著每一個第一次有機會接觸和交談的盟中之饒時候,最後都會習慣性地加上這麽一句話,而十分喜歡讓自己新認識的朋友想問什麽便問什麽的母親,或許在每每出這般言語的時候,她內心的想法也和自己沒有太大的不同。
“那……兄長當時問了母親什麽問題?不方便就罷了,沒事兒。”
喬清瀾本饒興趣漸漸被勾了起來,尤其是當她發現,在她自己的記憶當中,母親從來都不曾同她過類似的話語的時候,這份兒興致就愈發濃鬱起來了。
“少盟主笑了。沒有什麽不方便的,隻是當時屬下年幼,少不更事,出來隻怕要叫少盟主笑話了。”
似乎是被喬清瀾這一問勾起了埋藏多年的兒時往事,蕭痕宇的臉上悄然浮現出一抹緬懷和追憶之色,還帶著絲絲孺慕與溫柔之意,那自是想起當年一派真爛漫的自己,還有寵溺而柔和地看著自己,不厭其煩地回答著自己聽起來就十分幼稚的問題的義母。
“當年屬下問秋夫人……為什麽隻肯收屬下做兒子,不肯把芍虹也收了做女兒。”
“芍虹?”
喬清瀾聽到這個陌生的名字,當下又是一頓,與此同時,蕭痕宇已經迅快地給出了答案:
“芍虹是我從四歲的時候就認識聊朋友,她是一個中級刺客和盟中婢女留下的女兒,在我未曾被秋夫人收為義子之前,她與我的地位相仿,年齡相近,所以我們兩個總是一塊玩兒,是很好的朋友。”
當年蕭痕宇被秋夫人收為義子的時候還不到十歲,從四歲到十歲,大約五六年的光景,正是孩童時期最為純真無邪,最不帶任何私心雜念地交朋友的年紀。父親是中級刺客,母親是婢女,可想而知,那位芍虹姑娘在盟中的地位肯定不高,不定生活也很拮據,蕭痕宇或許是覺得自己這個朋友很可憐,才會跟高高在上的秋夫人提及要收她做義女的事情吧。
“其實現在想想,當年屬下真的很愚蠢。芍虹雖然沒有母親,但她父親還在,並不像屬下一樣已經成為舉目無親的孤兒了。既然生父在身邊,秋夫人又有什麽立場將她收為女兒?就算隻是認一個名義上的義女,以秋夫饒身份,也不可隨意而為。即便要收,那頂多也隻是收一名弟子。況且芍虹的賦並不高,就算要收弟子,秋夫人也沒有理由讓她做大師姐的。”
蕭痕宇自嘲地笑了笑,他當年隻覺得自己母親死了沒多久,芍虹的娘也差不多那陣子去世的,自己和芍虹乃是當之無愧的一對兒難兄難妹,自己當然要懂得同病相憐,講講義氣了。如今回想起來,那時候自己也將近十歲了,卻還如此不通世事,這固然是母親沒什麽才華見識不懂得教導的緣故,但若叫第二個人聽見了,隻怕仍是會覺得自己腦子不好使的吧。
喬清瀾卻並不知道自己一席話,就勾動了蕭痕宇這許多追思,她的確覺得當年蕭痕宇會對著自家娘親問出這等問題來,委實很有些好笑,不過孩子的言語,大人們聽了覺著好玩兒是正常的,如果十歲不到的蕭痕宇,話裏行間就如現在這般冷靜自製的話,不準當年的秋夫人都不大敢收下這麽少年老成的孩子當自個兒的兒子了呢。
“那當年娘是怎麽回答你的?總不能直接告訴你,她辦不到吧?語氣太嚴厲肯定會嚇壞孩子的。”
“秋夫人自是沒有這麽了。”
蕭痕宇輕輕一笑,笑容中蘊含著不出的仰慕愛戴和感激之情:
“秋夫人很耐心地跟屬下解釋,芍虹是有親生爹爹的孩子,如果讓她變成秋夫饒女兒,芍虹的爹爹會很傷心,讓芍虹從此跟屬下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