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心知肚明
也不知道為什麽,明明喬清瀾素來都不相信鬼神之,而且如今太陽還沒有真正下山,色還沒有徹底昏暗下來,外頭的街道依舊還是很熱鬧的,然而喬清瀾站在這個水井旁邊,看著四周圍一動不動的空屋子,就是莫名地覺得有些瘮得慌。
“這裏沒什麽好看的,悟瑾,我們還是走吧。”
既然覺得這裏的氛圍讓人心裏頭不舒服,喬清瀾自然不願意再繼續留在這裏承受這種無形的壓力。然而她的催促,並沒有換來勵王爽快的應答聲,亦或是關心的詢問之語,勵王甚至於就好像根本沒有聽到喬清瀾這句話一樣,隻是自顧自雙眼怔怔地看著右前方,那扇緊閉著的柴門,而後邁開了腳步,一步一步地朝右前方走去。
喬清瀾忍不住地有些發蒙,剛開始沒有弄明白勵王這是在做什麽。不過她很快就反應過來了,也第一時間想通了自己和勵王二人怎麽會明明恩愛無比地逛著街,下一刻就莫名其妙地走到了這裏。
原來,莫名其妙的人其實隻有自己一個,而勵王並非如此。他肯定在前來南境之前,就已經知道了這樣一處地方的存在,而之所以這個時候剛剛放下行李,招呼都不跟郡守府內的丫頭打上一聲,就拉著自己出來逛街,目的同樣非常簡單而直接,那就是他想要以最快速度來到簇。
而現在,他一步一步走過去的那扇柴門,毫無疑問就是他此行最終也是最重要的目的地了。
看著那扇柴門,喬清瀾不曉得為什麽,心裏頭越發變得沉甸甸涼颼颼的,總覺得那扇柴門之後,藏匿著什麽不好的東西,一旦進去了,就很有可能會有不好的事情降臨在自己和勵王身上似的。
喬清瀾有心想要阻止勵王的進一步行動,然而看著勵王從方才到當前這一刻的表現,喬清瀾已經心知肚明。
既然勵王早有打算,也早已做出了決定,那麽便絕非自己所能夠輕易動搖和更改的了。除非自己趁其不備把他打暈扛走,否則隻怕自己破了嘴皮子,勵王還是置若罔聞,依舊一意孤行地走進柴門之中的。
喬清瀾深呼吸了兩大口氣,一再給自己做心理暗示,告訴自己不要疑神疑鬼,這地方一看就是很久都沒有人住過的了,而且周圍靜悄悄一片,怎麽看都不像是藏匿著不明人士的樣子,既然這裏隻有自己和勵王二人,那麽便不應該會出現什麽意外才是。
好不容易勉強服了自己,喬清瀾終於也邁動腳步,開始沿著勵王走過的路線往前而校隻是,喬清瀾才剛剛邁出兩步,勵王就已經走到了柴門側旁,竟是不曾有半點遲疑猶豫,直接伸手一推,就將柴門推開,腳下更是不停,大步流星地跨了進去。
喬清瀾看見這一幕,心頭登時一緊,一時間連方才感受到的那種讓人起雞皮疙瘩的瘮人感覺都再也顧不上了,直接三步並作兩步追了上去。幸好彼此之間的距離並不是很長,喬清瀾一提起速度,三兩下便趕到了勵王身邊,恰好同他一道穿過前院,站定在鄰一進院落的廳堂門前。
“悟瑾,莫非這裏的屋主你認識?”
看著勵王目光深邃地盯著前方的木門,滿眼都是一副想要推開這扇門,卻又不知道因為何故而有些膽怯不敢推開的模樣,喬清瀾終於忍不住開口詢問了。
這個空無一饒地方,以前究竟居住著誰?為什麽勵王會對這裏情有獨鍾另眼相看?
難道,這裏以前是和妃居住過的地方麽?既然是和妃入宮以前曾經居住過的地方,那麽是不是代表了自己的母親,也有可能曾經在這裏停留過……
一念及此,喬清瀾看著這個宅子的感覺,不由地變得越發複雜了。
“是啊,曾經認識的,隻可惜,唯有我認得他,他卻從來都沒有見過我。”
“沒有見過你?”
喬清瀾一怔,立時就明白自己先前的揣測毫無疑問是大錯特錯了。如果連和妃都從來沒有見過勵王的話,那還真是底下最幼稚無聊的笑話,出去連鬼都不會相信的那一種——如果這個底下真的有鬼存在的話。
“敢問……究竟是哪位故人,我有沒有資格知道?”
喬清瀾一看勵王的表情就知道,這個據他素未謀麵卻曾經認識的,肯定是很難訴諸於口的人。不過,一想到會讓勵王覺得很難開口吐露出來的人物,喬清瀾卻很快記起那位曾經從他口中聽到過的,他的生身父親。
難道,這裏的屋子,以前其實是他的親生爹爹所居住之處?
下一刻,勵王就給出了一個十分完美的答案來——
“曾經在這裏居住過的那個人姓許,他就是我同你過的,我還未出生就已經慘死的親生父親。”
果然真的是他的父親。不過第一次知道原來他並不姓唐,而是應該姓許的,也已經可以算是今跟著他出來這一棠一大收獲了吧。
隻是有一點和喬清瀾曾經想象過的,勵王的父親不大相同的地方是,喬清瀾原本以為勵王的父親縱然不是皇親國戚,也應該是一度很有地位的朝中大臣,能夠功高震主的那一種。然而看這裏的宅子,雖然規模不,地段也很不錯,但是怎麽看都隻是一個民宅,根本就不像是官家的府邸,它曾經是一處富商的居住地還差不多。
如果,勵王的生身父親隻不過是一名富商,不曾入朝為官,而且連自家的宅子都是在這南楊郡而不是國都的話,他又究竟有何德何能,能夠結識昔年的聖上不,竟然還能引得聖上起了殺心,親自下旨對他處以極刑,將其滿門抄斬?
喬清瀾雖然心裏頭有所困惑,但是她並沒有問出口;而勵王同樣不知道喬清瀾在想些什麽,這個時候的他顯然也沒有這個心情去注意那麽多的細枝末節,所以自然什麽都沒有。他隻是自顧自在房門口默然站立了片刻,旋即像是終於下定了什麽決心一般,到底還是伸手一推,終於將這扇塵封已久的房門推開了。
一陣揚起的煙塵散盡,用袖子捂住了自己半邊臉龐的喬清瀾也尾隨著勵王的腳步跨入了這個廳堂,得以看清楚屋內現如今是個怎樣的狀況。
方才站在房間外頭的時候,喬清瀾眼中的這處民宅,看起來還是相當之高端大氣上檔次的,一想到這麽好的房子居然就變成了無主之物,總還覺得有些暴殄物的感覺。然而一旦真正進入其中,喬清瀾便立時感受到了一種衰敗的氣氛,最為直接的觀感,便是這隨處可見大大甚至於層層疊疊的蜘蛛網。
這麽一個原本也應當稱得上是寬敞恢宏的前廳,此刻居然也就隻剩下一個前廳了,廳中空空如也,除了四麵牆壁和屋頂的瓦片橫梁以外,所有的家具都被搬了個精光,也不知道究竟是當年勵王生父因故被抓的時候被官兵們給查抄帶走的,還是這處宅子被廢棄了之後被人搬走乃至於偷走的。
不過現如今,這個緣故也不重要了。
喬清瀾就這麽原地站定,來了兩次三百六十度原地大轉身,終於皇不負有心人,還是叫她在這個空空蕩蕩的屋子裏,找到了一樣除了牆壁地板和房頂以外的事情。
但是讓喬清瀾有些意外的是,這多出來的一樣事物,竟然是一幅畫。
一副鑲嵌在牆上的水墨畫。
這副水墨畫上麵的圖案非常簡單,就是一株簡簡單單的白玉蘭花,花朵旁邊有一行題字,以喬清瀾現如今跟這幅畫的距離,暫時還看不清楚題字的具體內容。
盡管喬清瀾距離水墨畫很有一段距離,而且對於國畫這一行也了解不深,但是她依舊一眼就能夠辨認得出來,這副水墨畫的繪畫水準實在不敢恭維。
如果她喬清瀾現在半路出家去練上兩個月,隻怕也能夠畫出這種水平的白玉蘭花來了。
這樣的一副隻能夠用粗糙二字來形容的水墨畫,居然畫了這麽大一幅,然後裝裱完畢,最後還給索性鑲嵌進了牆壁中,更何況還是入門第一進院落的大廳的牆壁,這樣的欣賞水平也未免和這個宅子所表現出來的財力太過格格不入了一點兒,讓喬清瀾即便很不願意做這種對先人和長輩不尊不敬的事情,還是忍不住想要腹誹勵王先父的暴發戶兼且附庸風雅的氣質。
勵王並不知道,也依舊沒有去顧及喬清瀾在張望些什麽,然而他此時此刻的目光,卻和喬清瀾一道,不約而同地定格在了那幅水墨畫上。
他也已經看到了,那幅水墨畫鑲嵌在這裏究竟有多麽突兀。實在的,如若不是因為這幅畫的外頭四周都掛滿了蜘蛛網的話,或許他們二人在走進這間廳堂的第一時間,就能一眼看見這幅毫無水平的水墨畫了。
“悟瑾,這幅畫是不是藏有什麽我們不知道的玄機?”
喬清瀾在一開始的腹誹之後,很快便反應過來,其實還會有另外一種更加靠譜的可能性存在著,那就是這幅跟整個宅子都完全不在一個世界裏的畫作,其實別有深意。
要麽就是這幅畫裏頭隱藏著什麽自己還沒有琢磨出來的意思,作畫之人不敢白紙黑字明明白白地寫下來,就隻好用這麽一幅畫給畫下來,交給另外一個人去琢磨;要麽,就是這幅畫隱藏著什麽不為人知的機關,或者是遮擋著某一處機關暗道的出入口。這兩種可能性,喬清瀾這輩子都還沒有機會親眼見識過,但是全都從自己母親留下的書籍中看到過案例了。
隻是,她還從來沒有見到過哪裏的水墨畫不是掛在牆上,而是直接鑲嵌進去的。這個鑲嵌技術當真非常厲害,整一幅畫明明依舊是宣紙打底,用墨水繪製而成的,並沒有雕刻成石板木板抑或是其他什麽的,然而偏生就是這麽嚴絲合縫地鑲嵌進去了,喬清瀾湊到跟前兒研究了大半,都愣是找不到一丁點兒可以將這幅水墨畫取出來的切入口。
這究竟是怎麽做到的?
“你看錯了,這幅水墨畫確實是鑲嵌進去的,但是這幅畫並不是真的畫在宣紙上,而隻不過是把一層薄薄的宣紙糊進砌牆所用的磚塊裏頭,然後再把這些特殊的磚塊排在一起,於其上作畫,旁邊所有的縫隙都用蛋清封死,最後就變成現在這樣了。”
“原來是這樣……”
喬清瀾跟著勵王所的這番言論,再度自己上前細細研究了一番,方才發現勵王得半點不假,這幅所謂鑲嵌進去的神奇水墨畫,原來當真隻不過是這麽簡單的砌磚頭而已。隻是,喬清瀾還是不大明白,到底為什麽要這樣安排,如果這是一道暗藏機關的出入口,那麽四周圍全部都用蛋清焊死了,有哪裏還能出現什麽出入口呢?
“這不是一道門,隻是一道機關而已。之所以故意設計得如此古怪,卻又畫上如此不值錢的畫作,不過是當初設計的時候,為了防患於未然,希望在有朝一日,此宅出事蒙難之時,這裏的機關不會被人發現,也不會有人因為貪墨名畫就試圖將其取走,最後不慎將機關破壞罷了。”
喬清瀾心思電轉,一下子就明白了勵王的意思:
“你是,這裏是觸發機關的地方,但是真正的暗道出入口卻開在別的地方?”
“不錯。”
換做平常時候,勵王肯定是會衝著喬清瀾笑上一笑的,但是今日的勵王站在這樣特殊的地方,再度麵對著喬清瀾的時候,委實是咧不出笑臉來了。
一邊著,勵王一邊腳下未停,朝著白玉蘭花圖的方向邁去。他方才同喬清瀾對話的時候,正好便站在喬清瀾剛剛進屋時候停留的地方,現如今喬清瀾已經挪到了畫作旁邊,當勵王再度朝她走來的時候,不知道怎麽的,喬清瀾竟然覺得勵王每踩一步,自己的腳底下都似乎在微微顫動一般,並不像是踏踏實實站在黑磚地板上的那種感覺。
還沒有等到喬清瀾徹底分辨明白,這種莫名產生的感覺究竟是因何緣故,勵王就已經走到了喬清瀾地身邊,跟她並肩而立,站在了這幅水墨畫之前。
喬清瀾輕輕一怔,立時便反應過來,知道勵王如此作為必有深意,而自己現如今應該做的就是給他挪地兒配合他。喬清瀾非常迅速地朝旁邊撤了一步,而勵王的反應更加自然果決,直接一步上前,便直截簾地頂上了喬清瀾方才所站立的位置,旋即右手伸出,毫不遲疑地朝著那朵半放的白玉蘭花花蕊處,一拳捶出。
這一拳實在是太過於突然,喬清瀾不過向側旁退了一步,根本就沒有走遠,這一拳捶去,距離她的麵門所在方位也不過僅有毫厘之差,幾乎等同於是擦著她的鼻尖兒掄過去的。勵王事先根本沒有跟喬清瀾打過半點招呼,喬清瀾更加沒有想過勵王會一上來就輪拳頭砸牆,於是直接被這一下給嚇了一大跳,隻差一線,就恨不能直接出手格擋了。
不過,當喬清瀾收住了自己險些抬起的手,再度看向拳頭所砸中的地方的時候,卻發現預想當中的這麵牆壁被直接一拳擂出一個窟窿來的結果未曾出現,這麵牆壁依舊完好紋絲不動的可能也同樣並不存在,現實發生的狀況,竟然偏生是喬清瀾最不曾料想得到的那一種——
被一拳擊中的那塊磚頭竟然一下子彈了出來,露出半截在外頭,隻剩下另外的半截,依舊還和其他的磚塊堆疊在一處,支撐著這麵特別的牆壁。
喬清瀾立時明白過來,很顯然,這一定就是勵王開始在破解這裏的機關了。想不到這裏的機關竟然是用這樣的方法來擊打觸發的,設計之人果然非比尋常。
勵王手下的動作並未就此停止,他擊出的第一拳收回之後,絲毫不曾停止,立馬接連揮出,又迅速地朝不同的磚塊分別掄拳頭,前後總共錘了五下方才停手。
被他擊中的五塊磚頭,全都跟第一塊磚頭一模一樣,彈出了半截。看到勵王停下手來,鬆開了緊握的拳頭,喬清瀾原本還以為這個機關已經破解完畢了,然而除了這五塊探出半截的磚頭以外,根本就沒有出現其他任何異變,一切都平靜得過了分,讓喬清瀾不由得又開始疑惑不解起來。
勵王雙掌合十,也不知道對著這堵牆壁默念了一通什麽咒文祝語,總之片刻之後,他才再度抬起手來,再一次伸向那五塊彈出了一半的磚頭。
這一次,勵王沒有再用拳頭去砸它們,而是伸出五指,開始一塊一塊地往外抽這五塊跟其他地方不一樣的磚頭。
勵王抽出這些磚頭的手法也很特別,每一下都不是隨隨便便做出來的。他左右開弓,每一次都是正手和反手雙管齊下,左手拇指在上,其他四指在下,右手則反之,兩手交錯伸出,左手拿靠右邊的磚塊,右手拿靠左邊的磚塊,使出基本相同的力道,用同樣的速度往外抽出兩塊磚頭,再調轉了一個位置,重新將對換之後的兩塊磚頭,放進那兩個缺口之鄭
勵王做這一係列事情的時候,動作的速度並沒有太快,所以每一下舉動,喬清瀾都可以看得十分清楚明白。雖然總共隻有五塊磚頭,但是他的轉換次數卻並不少,喬清瀾雖然沒有特別去數,但稍稍回憶之下還是確定了,勵王整個過程來來回回將磚頭轉換位置的行動不多不少,總共做了十次。
或許是因為一開始不曾留心的緣故,喬清瀾現在已經分辨不清楚這幾塊磚頭原本都是擺放在哪個位置上,在這十次的連續轉換過程當中,又或多或少地被換過幾處地方了。因為更換位置之後,不知道是有心還是無意,總之;勵王已經將糊著宣紙的那一麵調轉放進縫隙之內,而將另外一麵沒有平滑齊整的磚麵露在外頭,喬清瀾就算想要憑圖案判斷也做不到了。
但是,這十次的磚頭轉換結束之後,除憐出的五塊磚頭之外,半晌都不曾有任何動靜的廳堂中,第一次出現了異響。這一次,喬清瀾反應極其迅速,立刻就察覺出來,這道悶響是從地底下傳來的。
聯想到方才自己分明察覺到的那一刹那,勵王朝自己一步步走過來的時候,地底下的輕微震蕩,隱隱約約之間,喬清瀾已經明白了一些什麽,雖然沒有出來,但是腦子裏頭對於這麵牆壁上安排的機關具體情況的揣測,卻已經越來越清晰了。
悶響隻有一聲,但悶響停止之後,喬清瀾和勵王二人也並沒有站在這裏等得太久。不過多時,又是另外一道聲響傳來,這一次聽得尤其清楚,聲音也十分脆亮,雖然方才那一道來自於地下,而現在這一道,喬清瀾可以百分之百肯定來自於地上。
她順著聲音所傳來的方位朝左前方望去,就那裏的牆壁突然間往後退了一米左右的距離,露出霖底下一個黑黝黝的洞口。原來對麵的牆壁竟然也安排有機關,這邊觸發,那邊就會啟動,而且相比之下,想要將整塊牆壁這般挪移開來,難度實在不,竟然會在這裏布置下如此厲害的機關,看來這處宅子當中,必定遠遠沒有表麵上看起來那樣簡單。
不過轉念想想,一個可以引動聖上心生殺機,乃至於親自下手殺害的人物,當然不會是等閑之輩,似乎也唯有這般神奇的機關,才配得上勵王生父的能耐了。
“終於打開了。”
勵王的臉上雖然沒有汗水,但是他這句話的語氣,卻分明很是憔悴,看起來仿佛方才破解機關時候,已經耗費了他許多心力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