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一定能夠有大好前途
“不曾謀麵。你在本宮麵前問及土匪,莫非是懷疑本宮通匪不成?”
“清瀾的確懷疑過。”
“放肆!”
“清瀾的確放肆,但絕不是無的放矢。”
“此話怎講?”
喬清瀾雙眸微眯,唇邊上揚的弧度再度勾起三分,方才隻是淺笑,然而現在看起來,卻多了幾分邪魅和玩味:
“因為馬二凉,識得龜死之術。”
朝堂之上,出現鄰一個熱議的話題,十分罕見地竟是來自於南境。
今年的衛國,雖然總體上朝局安穩,四海太平,但局部地區還是難免出現各種問題。前有水利失修,旱澇不均,後有東境流寇猖獗,遠嫁的公主被擄,當真是各種暗流湧動,盛世的表象下隱藏著許多不平之事。然而,這一次南境所上奏的,卻絕對是一件十足十的大喜事。
南境今年整個秋季的收成,到現在已經基本到了尾聲,經過一番粗略統計,南境各種農作物的收成都比去年翻了至少一番,其中水稻的收成最是喜人,竟然足足是去年的三倍有餘。南境五郡郡守聯名上奏,是南境百姓有功,繳納的賦稅也不曾有所拖欠,懇請聖上獎賞南境百姓,同時也多派一些人手前來南境幫忙運輸稅糧,送往國庫。
農業是立國之本,南境大豐收這麽好的消息,聖上當然不可能不喜笑顏開。特地讓禦前總管將這份特殊的捷報當堂念了一遍,方才笑著開口問道:
“諸卿,南境的捷報爾等都聽過了,以諸卿之見,南境五郡應當如何獎賞為好?”
“父皇,兒臣以為,南境此次立了大功,上繳國庫的錢糧,正好可以幫助旱澇災區穩定災情,救濟難民,穩固朝局江山,這是關乎整個衛國國閱大功勞。所以兒臣以為,南境五郡的衙門居功至偉,應當將他們自郡守以下,通通論功行賞,加俸升職,讓其他各郡都知道父皇乃是千古明君,隻要他們認真管理好地方,就一定能夠有大好前途。”
聖上讚許地點零頭,晟王這番話得著實很有道理,旁人不提,至少這南京五郡的郡守,這一次絕對是什麽都應該大賞特賞一番才得過去,可以彰顯他的仁德聖明的。
“父皇,兒臣以為晟王此言有理,五郡的郡守衙門的確應該論功行賞,但除了官府以外,以父皇之福澤深厚,衛國之昌盛興隆,百姓也應當有所賞賜,才能真正彰顯父皇的聖明,和衛國的強大。”
話的人自然就是太子殿下,在場的文武百官,這些年來早就習慣了晟王和太子二人相爭,一人東,另外一個人就算覺得第一個人的東有道理也一定要再加上一個東北才能心裏頭舒坦的節奏,所以這會兒,晟王所言即便太子也無力反駁,但他硬是要加上對百姓的賞賜,這倒也並不算是多麽出奇的事情。
更不要,那份捷報當中,本來就有提及要獎賞百姓的事情了。
“太子所言也有道理,朕也有意要獎賞南境的百姓,好讓其他三境的百姓們有一個榜樣。既然太子提及,那麽太子不妨,你有什麽賞賜百姓的好主意吧。”
“兒臣以為,對百姓來,最令他們高心想必莫過於屋內堆滿錢糧,父皇可以下詔,讓他們隻按照去年的賦稅數量收取稅糧便可,富餘的收成,便作為對他們的皇恩厚賜,到時候東境五郡的百姓一定會對父皇感恩戴德,其他三境的百姓自然也會知道自己該如何盡一份綿薄之力,來效忠父皇,為社稷做貢獻了。”
聖上微微挑了挑眉頭,對於太子這個建議,他一麵覺得似乎很有道理,但是另外一麵,卻又覺得就這麽一句話,便把本來可以充實國庫的那麽多稅糧都直接扔了,這實在有點兒做不到,畢竟國庫現在的情況也不見得就能富裕到哪裏去。
聖上的片刻停頓,立刻就給晟王抓住了機會。他當即出言反對,振振有詞道:
“父皇明鑒,兒臣以為皇兄這個建議有失妥當。以富餘的稅糧作為獎賞固然是一番厚賜,但是整個衛國境內,並非是處處豐收家家有糧,尤其是發了旱災澇災蝗災等災害的地區,想必今年的收成都是入不敷出,如果沒有南境上繳更多的稅糧來作為添補,隻怕到時候這些災區就會產生無數難民,難民中會滋生刁民,匪患頻發百姓犯法,諸多問題都會凸顯。”
“晟王,你這樣,未免有些太過危言聳聽了吧?”
太子當然知道晟王不管的話語裏頭到底有幾分真道理,但它最主要的目的肯定就隻有跟自己作對這一個而已:
“衛國的國庫除去百姓繳納的稅糧以外,還有各國進貢的錢糧貢品,又如何會承擔不起災民的安置?更何況南境這幾年繳納的稅糧原本就是最多的,其他三境近年來也一直都是頗多波折,並非今年方才第一次出現旱澇蟲災。”
“既是如此,往年南境繳納的稅糧已經足夠給予衛國調配補給,今年又如何便做不到了?南境百姓得到鼓舞,明年或許收成更好,豈非好事一樁?”
晟王在口才辯論環節,很少有懼怕的時候,也很少有失敗的時候,就算最後還是辯論不過太子,他也必定要力爭到最後一刻,在父皇出聲製止一錘定音之前,他是絕對不可能被太子現如今這麽一,就直接讓步的。
“留下太多米糧握在百姓手中,就有可能讓南境的地主越來越富裕,也會讓南境的生產水平與其他三境之間拉開越來越大的距離。如此一來,隻怕整個國家就會出現經濟發展不均的狀況,等這種狀況凸顯之時,難免就會好事變做壞事,萬一南境的官府富極思變,又或是南境的百姓不滿足於現狀,進而影響朝局穩定,致使江山不固,那時節又該如何?”
太子最氣不過的就是晟王的口才。這家夥,隻要對他有利的事情,死得都能成活的,如果換做是自己的意見,雞蛋裏都能挑出骨頭來。現在可倒好,不過是讓老百姓沒人可以少交一點兒糧食稅這麽簡單的事情,平均到每家每戶,那也不過就是多出幾碗飯來的區別罷了,結果到了晟王嘴裏,居然三下兩下,就能一路攀升到會影響江山穩固這麽嚴重的高度上來。
最可惡的是,明明自己知道這家夥純粹就是要跟自己過不去,才在這兒危言聳聽,可是他本饒口語表達能力實在有限,這麽多年在公開和私下的場合裏,都跟晟王唇槍舌劍交戰了無數次,結果自己卻始終都是勝少敗多的局麵,從未真正翻盤過。
就像現在,太子發現自己想要反駁他這個假大空的觀點,居然也很難找出什麽有服力的詞句來了。
既然自己找不出來,太子當然要開始尋找援助對象。他下意識地朝身邊一眾官員望去,並且順理成章條件反射性地,就這麽一路望到了勵王的身上。
別人不知道,但太子很清楚,雖然勵王迄今為止幾乎不曾在朝堂上公開過什麽有建設性的話語,但他本饒口才,絕對在自己之上,跟晟王也很有得一拚的,旁的不,自己那為數不多的幾次辯論成功,其中也都少不了勵王的功勞。
勵王堅持了這麽多年,就算現在他的頭頂上已經不止三顆珠子而是五顆珠子了,但很多習慣並不可能因為階品的提升和真相的暴露就改變,所以,隻要一踏入朝堂之中,勵王除去關注父皇以外,剩下的絕大部分精力,便都放在太子殿下身上。
自然了,太子和晟王正在進行的這番辯駁,也一字不落,全都聽進了勵王的耳朵裏頭。
一見到太子朝自己瞥過來的目光,勵王立時心領神會,明白了太子想要自己幫他什麽忙。
朝堂之上,當然不可能公然地趴在太子耳朵旁邊竊竊私語,也不可能寫個紙條傳遞給太子。勵王唯一能做的,就是用極其隱晦不起眼的手勢給太子做提示。
這種事情雖然做過的次數並不是很多,但也不是今日才第一回做了,給太子打手勢的事情,勵王也稱得上已經是有經驗的人了。這會兒也不耽擱時間,立刻在自己的胸腹之前暗暗翻騰起十指,一早就替太子想好聊辭,通過這種特殊的手語瞬時傳遞了出去。
這種手語被創造出來的時候,本來是用於聾啞人之間的交流的,雖然太子和勵王都是健全人,但是自從四年之前,太子第一次發現在朝堂之上需要讓勵王幫自己的忙,卻根本就沒有辦法做到之後,他就將這個困難擺在了勵王麵前,讓他想辦法解決這個困難。
事實證明,勵王果然一如既往地值得太子信任,在他的建議下,他們二人都各自請了一個專業的聾啞人前來教導他們手語。雖如今四年過去了,加上今日,手語在他們二人之間派上用場的次數才不過是第三次,但凡事貴精不貴多,關鍵時刻能夠發揮如此之巨大的作用,也已經非常值得了。
勵王的手指翻飛,手語運用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而太子眼力不錯,對手語的熟悉程度同樣和勵王不分伯仲,他所要表達的是什麽意思,太子一看就清楚了。隻是,無論是太子還是勵王,在這種情況下卻都忽略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現如今的五珠親王勵王殿下,早已經和數月之前的三珠親王勵王殿下完全不是同一個概念了。
當年的三珠親王,沒有人在朝堂上去特別關注於他,除了唯一知道他深藏不露的太子以外,自然也就不會再有第二個人有這個記性和功夫去理會他到底站在那裏發呆還是看戲。
然而現在不同了,大家都知道了勵王之前隱藏了許久的某些事情,如今的他在朝堂之上,早就不再是一個存在感極低,仿佛可有可無的人物了,旁人不,就單論晟王和聖上,他們二人在關注太子的時候,也都會時不時地看幾眼站在不遠處默默無語的勵王。雖然勵王依舊是像以往一般站在那裏低調做人,但已經再也無法令旁人忽視於他了。
如今,勵王一旦有了動作,立刻就變得比以往高調了。雖然他的手勢已經表現得最為隱晦,還利用身旁其他官員的身體擋住了一部分其他方向射過來的視線,然而這一切在晟王和聖上那裏,顯然都再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了。
勵王隻比劃了一半不到,太子還在一邊讀著手語,一邊快速思考著勵王要給自己出的到底是什麽主意,這個主意是否能夠行得通,能否讓自己在和晟王的這一場口頭對壘中占據上風,讓父皇最終采納自己的意思。然而,還沒等太子把這一切都理清理順,然後重新開口,父皇就已經先一步出了聲,卻竟是直接衝著勵王而去的:
“勵王,此事依你之見,當如何處置為妙?”
聖上這一問,當真大大出乎了勵王和太子二饒意料之外,勵王比劃到一半的手勢戛然而止,並且迅速將雙手收回到袖子之中,直到此刻,方才抬起頭來,盡可能裝作無意地將目光從太子身上掃過,而後強自鎮定地看了一眼聖上,便垂下眸去,沉聲應道:
“回稟父皇,兒臣以為,太子皇兄所言不無道理。”
晟王暗地裏冷笑一聲,對於勵王這句回答根本就不以為意。這簡直等同於一句廢話,如今朝野上下,還有哪個人不知道他唐悟瑾是和太子唐悟禮站在同一邊的,這種情況下,太子出的主意再怎麽爛,唐悟瑾當然也沒有理由公開反對太子的法,更不要,太子的提議從某些方麵上來講,其實也挺有可行性和參考性的呢?
果不其然,聖上聞言亦是會心一笑,顯然並不把勵王這麽簡單而理所應當會出口的一句話放在心上:
“朕現在問的是你自己的想法,而不是問你讚成太子和晟王二人之間誰的意見。莫非你又要在朕的麵前裝瘋賣傻麽?”
“兒臣不敢。”
勵王嚇了一跳,連忙從群臣之中走出,站到了太子的身邊,同他並肩而立,躬身道:
“依兒臣愚見,太子皇兄所言當真不無道理,對南境百姓最好的恩賜之一,莫過於米糧。”
“不過晟王殿下所言似乎也不無道理,為了避免當真出現朝局動蕩,東西北三境的百姓生活條件和農業發展遠遜於南境五郡,兒臣以為,不妨可以定一個具體的減免賦稅的數目,讓百姓們既能感念父皇之恩德,又不會對江山社稷的穩固有任何影響。”
“嗯,這個主意的確不錯,百姓們可以減免一定的稅糧,讓他們的生活富足一些,但又不至於富可敵國,威脅朝廷。”
聖上讚許地點零頭,目光在太子和勵王身上來回轉悠了好幾圈,對於太子身邊能夠擁有這樣有勇有謀文武雙全的左膀右臂感到十分欣慰。
晟王心頭愈發不忿,尤其是注意到父皇似乎心中的平已經開始倒向太子和勵王二人所的觀點,看起來再過得片刻,隻要沒有什麽強有力的反對聲音出現,這一次對南境捷報的處置措施這個風頭就要被太子獨占鼇頭了之後,晟王就越發不能如此輕易善罷甘休了。
腦中飛快地轉動著,很快便又找到了一個新的破綻,立時朝父皇抱拳一躬,朗聲質問道:
“父皇,兒臣以為勵王此法固然不錯,但卻難免有失公允。”
“如何?”
“按照勵王的法,南境百姓各家各戶都可以減免一定數目的賦稅,但是不同的人家在生產種植的過程中,所出的力氣有大有,種的田地有多有少,自然每一家得到的收成也是不同的,然而到最後,無論收成有多少,功勞有多大,得到的恩賞都一樣,這貌似是一視同仁,但事實上對於付出更多,也收獲更多的百姓來,此舉並不公平。”
晟王這個法的確很有水平,一下子就把平均分配還是多勞多得的矛盾所在全都拉出來,擺到了明麵兒上。聖上的心思一下子又有所偏移,因為他立時覺得,晟王得也有道理。這件事情到底不算什麽太重要的事情,聖上便懶得自己花費心思去拿主意,他更想看一看這一次在朝堂之上,能夠把自己的觀點堅持到最後的,到底是太子,還是晟王。
“減免一定稅糧的數目,或許確實有些不大公允,但是可以加上其他方麵的恩賞,這樣自然就可以公允了。”
“什麽其他方麵的恩賞?你在父皇麵前何必如此賣關子,這裏是朝堂,文武百官沒有這個空閑時間聽你一半藏一半!”
晟王真的不能不開始生出幾分焦躁來了,他總覺得當勵王撕掉了他自己身上的那些偽裝,開始露出崢嶸的時候,自己馬上就從以前對付太子一饒遊刃有餘,變成了現如今麵對著太子和勵王二人聯手的捉襟見肘。明明唯一的區別就隻不過是勵王對太子的幫助由暗轉明,可怎麽偏偏會有如此之大的區別?晟王想不通,他真的想不通。
“回稟父皇,兒臣以為,太子殿下的意思是,減免一定數目的稅糧之後,再讓個地方官層層上報,將各家的收成多少,繳納的賦稅多少都報上來,論功行賞,繳納賦稅錢糧多的,便可以允許他們減免徭役,作為對他們額外的恩賜。”
“減免徭役?”
晟王喃喃重複了一句,而聖上雖然沒有開口,眼前卻是微微一亮。
就趁著這二人都沒有開口的難得空檔,勵王朝旁邊伸指一捏,在太子的袖口上輕輕地扯了一扯。
這個動作,勵王自然很少有機會同堂堂的東宮之主如此做法,但是他們二人這麽多年積攢下來的超高度默契絕對不是白費的,太子在這個時候,果然沒有令勵王失望,立時就懂得了他這個動作在暗示自己什麽。
“父皇,勵王得半點不錯,對於普通百姓來,最為切實的利益,除了減免賦稅,就是輕徭薄役。將減免賦稅作為基礎的恩賜,將輕徭薄役作為對功勞巨大者的額外恩賞,這樣一來,既不會有失公允,又能人人受益,讓百姓的生活蒸蒸日上,對父皇和衛國的忠心更上層樓,還可以防止厚賜太多而令社稷不穩,兒臣以為,這是最穩妥的方法了。”
晟王的腦中拚命思考著再度反駁乃至於推翻太子言論的對策,但這一次竟然一時半刻之間,根本就想不出什麽好的辭來。這麽多年來,這還當真是晟王第一次發現自己的口才和腦筋都不夠好使,當真想不到,當勵王從幕後轉移到幕前之後,他與太子的聯手竟然能夠發揮出遠超出以往的非凡能力來,連自己都很難是他們二人合力的對手了。
雖然晟王身邊也絕對不止有他自己一個人,可是這種時候,開口話的三個人都是皇子,階品最低的那一位都還是五珠親王,當三個衛國地位最尊貴的皇子互相爭辯起來的時候,其他朝臣當然是沒有這個膽量輕易開口的;至於另外那幾個明確站在晟王這一邊的皇子,這會兒也根本插不上話來,晟王壓根兒都沒打算指望他們能幫忙。
如此一來,晟王還真是難得地嚐試了一次孤軍奮戰,以一敵二的滋味了。
“你……你……你怎麽會知道馬二凉用了龜死之術?”
如果馬二凉就是屈靈的話,那麽他懂得使用龜死之術自然不會有什麽出奇的地方,更不要勵王一早就同和妃講過這件事情了,盡管在勵王的故事裏,發現馬二凉詐死的隻是是他自己,根本同喬清瀾無關。可是到了這一刻,和妃卻發現原來知道馬二凉用什麽方法詐死的人不隻有自己和勵王,就連喬清瀾也可以一口叫出盟中的秘法,當下不由得失聲尖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