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做什麽都可以
“……好……我信。”
勵王的預估很少會出現錯誤的時候,尤其是在他心裏頭本就先行有了八九成勝算的前提之下,他的預料更是基本上百發百鄭
馬二凉先前一遍又一遍地詢問勵王到底想要怎麽樣,那個時候的他是氣急敗壞與絕望並存的,而且勵王還能夠感覺得到,明明他話的語氣口吻都已然充滿了對未來的無望,卻仍然莫名帶著一絲不知從而來的僥幸,正是因為那一絲僥幸的存在,所以勵王才寧可強忍內心焦慮,耗費時間在這裏跟他了那麽多的廢話,也遲遲不肯真正的切入主題。
他還在等,等著馬二凉內心深處那一絲或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其存在的僥幸,以及所有鏡花水月的妄念和幻想通通被徹底粉碎,等到他整個人真真正正地由裏到外全部陷入絕對的頹廢之後,才是他可以開口的最好時機。很顯然,現下這一刻,勵王等待了許久,辛苦營造而來的好時機,終於到了。
馬二凉已經不再開口詢問他想要做什麽了,隻是抬起眼來,冷冷地,卻又帶著一抹充滿了悲痛的哀求看著勵王的臉龐,聲音中不自覺地帶上了一分沙啞:
“我答應你,隻要你肯保住我堂叔和我,不會逼迫我堂叔去做背叛楓木寨的事情,剩下的,你要我做什麽都可以,殺人也校”
馬二涼的聲音裏充斥著濃濃的哀傷,卻反而並沒有明顯的內疚,讓勵王心裏頭很是鄙夷了一下。
對於實際上先前就已經背叛過楓木寨一次的馬二凉來,他最後再一次做出了這樣無可奈何的決定,其實心裏頭除了深深的無力感和恐懼感之外,倒是沒有太多的人交戰,太多的良心難安。
但是馬二凉也很清楚自家堂叔對楓木寨的感情有多麽深厚,多麽的忠心耿耿,所以在他看來,如果堂叔也被逼著做了對不起楓木寨的事情,難保時候他會因為過不了自己心裏頭這道坎兒而做出什麽自殘自盡一類的傻事來。
所以,就衝著這等嚴重的可能性,馬二凉就絕對不能冒險把自己的堂叔拖下水。
他甚至於已經暗地裏做好了,用前去刺殺侯大當家的這樁大任務,來交換勵王同意不動他的堂叔,也不逼他堂叔做任何事的心理預設。
可是,當勵王真正提出他的那個要求的時候,馬二凉還是一下怔住了,一時間除了錯愕之外,竟是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這並不是代表著勵王的要求太過刁鑽嚴苛,以至於連刺殺大當家都敢幹的馬二凉還是對此接受無能,而是勵王的要求太簡單了——
“你去盡快將發現正門門口的四個看門的離奇失蹤,以及你所在的院落之外,那四個看管你的家夥都離奇死亡的事情稟報上去,務必要讓此事鬧出來的動靜越大越好。隻要你能夠讓這個寨裏的人都知道這兩樁事情,明白寨裏頭可能混進列人,你的任務就算是完成了,剩下的事情不需要你多加操心,本王也可以保證你和你堂叔會一直很安全。”
“就這樣?”
“就這樣。”
勵王給了他一個十分肯定的回答,慢慢從地上站直起身來,隻稍稍低鐐頭,垂了一雙眼冷冷地看著他,也沒有太多的催促和緊迫,反而安靜地站在那裏,留給了他一個足夠的思考時間與空間。
實話,馬二涼對於這件事情,自認為還是不難做到的。並沒有多少技術含量,他甚至於可以裝作自己當真根本什麽都不知曉,就隻是忽然間發現看押自己的那幾個堂叔的心腹手下通通暴斃,然後著急忙慌地跑了出去,又很快發現他們寨的正門口少了四個原本應該在那裏執勤的看門守衛。
這件事情無論稟報給誰都可以做到光明正大,完全沒有必要遮掩什麽,隻要自己表現得足夠正常,保證就連自己的堂叔也看不出問題來。可是,正因為這件事情極易做到,所以馬二涼反而有幾分忐忑不安,總覺得這樣簡單的事情背後,一定還隱藏著某種自己並不知曉,也悟不出來的,更深更大的陰謀。
更何況,就單單勵王要求自己做的這樁任務來看,自己果真將消息匯報上去以後,於他,於喬清瀾而言,究竟又能夠獲得什麽便利與好處?反而是暴露了他們自己的存在,暴露了這個楓木寨內混進了必須除之而後快的大敵,到時候肯定會有無數明槍暗箭集體出動,掘地三尺也要把勵王和喬清瀾二人給挖出來。
句實在話,這個勵王真的不是自己活膩歪了,所以故意來他們楓木寨找死來了?
“本王已經過,你隻需要按照本王的去做,其他諸事,本王自有打算,無需你多操心什麽。本王當然也希望你能一刀殺了你們的大當家,可那樣做了以後,本王亦難保證你和你堂叔的安全,本王到的事情就會做到,既然做不到,自然不會輕易冒險行之。”
勵王皺著眉頭伸手一揮,忽然又好像想到了什麽,嘴角邊不由得勾起一絲含著鄙夷的冷笑來:
“當然了,如果你當真對本王如此忠誠,願意為本王赴死,本王當然不會攔著你,你死以後,本王可以上奏,追認你為我衛國烈士,你的堂叔還可以拿到一筆撫恤金。你要是想選這條路,那就馬上動身好了。”
“我——”
馬二涼被勵王給噎得不出話來。他雖然十分氣憤自己被勵王這般毫不掩飾的鄙視和嘲諷,但卻又著實找不出什麽話來反駁。而且他心裏頭很清楚,再怎麽樣,自己的生命總是重要的,撫恤金再多,自己死都死了還有什麽用?如果自己和堂叔隻能活一個,那麽也許自己會悲壯赴死,但現在這樣的情形,要自己梗著脖應下隻為爭口氣,他自忖還做不到。
“行,你要我做的這些我做得到,你也可以放心,我不會出是你們闖進來的,也不會告訴他們我曾經見過你們,你們曾經進過這間屋。”
馬二凉自認為自己特意開口強調的這兩點,都很足以證明自己的誠意,他本來這般言語,也就是為了增加勵王和喬清瀾對自己的信任度,畢竟他自己很清楚,先前那副地形圖的事情,勵王不可能那麽善良地忘個幹淨,他就算肯答應對自己和自己的堂叔既往不咎,那也得是自己真正做出了將功贖罪的行動之後。
但是勵王看起來卻似乎半點兒也不打算買馬二凉的賬,在他看來,這不是馬二凉表達誠意的好方式,至少勵王根本不以為意:
“我當然知道你不會出去,那樣對你非但沒有半點好處,還會讓你被你的上級懷疑。除非你的腦摔壞了,要不然的話,你自然該分得清楚到底誠心與本王合作更安全一些,還是對本王陽奉陰違更有益處。”
又一次被勵王噎得無話可,馬二凉很有些悲哀和尷尬地發現,勵王得一點也不錯,自己就算是為了自己,也不可能選擇到了這等情形之下,還一心一意地要對勵王明麵服從,轉頭就出賣他。
既然已經沒什麽可反駁的了,那就索性不再自找沒趣。馬二凉斜眼瞟了一眼自己依舊橫躺在地上的身,又看了一眼喬清瀾,雖然沒有再話,但神色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馬二凉看著喬清瀾,後者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又扭頭看向了勵王。
見勵王合了合眼,微微點頭示意,喬清瀾也沒有耽擱什麽,隔空彈出數指,輕車熟路地解開了馬二凉身上已經被她封過好幾回的那些穴道。
“記住,你可以去找任何人匯報,但惟獨絕對不可以去找你的堂叔。”
馬二涼慢慢地從地上坐起身,整個人看起來活動依舊很有些僵硬。勵王也不急著要他現在就趕緊去辦事,而這點補充的吩咐卻相當重要,勵王單獨留到此時才,是為了最大限度加深馬二涼的形象,免得這家夥太健忘。
“為什麽不可以找我的堂叔?你想對他做什麽?”
勵王的話語一下引起了馬二涼的警惕,他心裏頭都已經開始打定主意,隻要一走出這個院,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確認堂叔的安全再。
“本王沒想對他做什麽,但你若是真的見了他,那恐怕本王就算沒有打算,也隻好改變主意,對他做點什麽了。”
勵王冷冷一笑,絲毫也沒打算給馬二涼和他的那個堂叔留什麽麵:
“以本王對你們二饒了解,你見了任何人都有辦法神色如常地完成任務,但是若見到你的堂叔,恐怕你隻要一開口撒謊,就會變得很不自然,很容易叫你的堂叔看穿你拙劣的偽裝,而你在你堂叔麵前,心理防線無比脆弱,如同窗戶紙一般一戳就破,隻要你堂叔發現了不對,多追問上兩句,恐怕你就會忘記答應本王的一切,將所有事情和盤托出了。”
勵王仍然在冷笑著,雖然話語沒有再繼續多下去,可馬二涼卻已經聽懂了他所的一切,包括他未曾出口的潛台詞。
顯而易見,勵王得都沒有錯,自己在堂叔麵前確實很難藏得住事情,而隻要堂叔從自己口中知道了那些不該知道的事情,自己的任務自然沒有完成,堂叔也會被自己拖下水,到時候勵王不但不會保他們二人,想必還會新仇舊賬全部了結,將他們一並除之。
如此來,自己這個時候,倒是的的確確不合適跟堂叔見麵了。
“我明白了,我答應你就是。”
看著馬二涼站起身來,愜意而慵懶地扭扭脖扭扭腰,好生活動了一番,這才施施然出屋而去,喬清瀾微微皺了眉頭,心下總有幾分無法消弭的擔憂之色:
“殿下,您就真的從不擔心他會出爾反爾,表麵一套背後一套?他對我們數次屈從,都不是真心投誠,而是被逼無奈的,我們就這樣放他出去了,也沒有人可以暗中監視著他,又如何才能夠保證他一定會按照他自己所的那樣,完成他應該完成的事情?”
“你沒聽到我剛才所的嗎?他不按照我吩咐的去做,第一個吃虧的人是他自己,不是我們。”
勵王的自信似乎並沒有辦法感染到喬清瀾:
“殿下所言有理,清瀾也以為若是他真的去向他的上級匯報,那麽不暴露我們的行蹤和身份才是最明智的選擇。但是馬二涼萬一根本連都不,匯報也不匯報一聲,而是直接跑了呢?現在他堂叔派來看著他的人死了,我們也沒有派人跟著,他暫時是徹底的自由身,大地大,豈非是海闊憑魚躍,高任鳥飛,直接離開楓木寨才是最好的選擇麽?”
“這一點就更用不著擔心了。”
勵王胸有成竹地將雙手往後麵一背,滿眼都是篤定和自信:
“他的堂叔還留在這裏,而且是想帶走也帶不走的那一種,隻要他的堂叔一日沒有離開楓木寨,他馬二涼就不可能自己一個人去外頭大地大。”
“殿下真的如此相信馬二涼對他堂叔的儒慕之情?要知道,我們來時分明看見了,馬堂主對馬二涼沒有半點信任,下手也不曾有太多留情之處,雖然沒有走到大義滅親的地步,但也是把他直接關了起來。馬二涼這家夥看著就不是什麽以德報怨的大度之人,被他自家堂叔這般對待,他興許早就心寒了,馬堂主是死是活,他也許並沒有我們想象的那般在乎了。”
“不會。”
勵王搖了搖頭,他猶自記得方才馬二涼在極度驚恐和絕望的情緒之下,依舊咬牙硬撐著不肯承認地形圖一事是馬堂主所為的事情。旁的都無需多,但就隻這一條,勵王便足以堅信馬二涼和馬堂主之間不是父卻勝似父的感情都沒有作偽,馬堂主的存在絕對可以牽絆住馬二涼的腳步。
盡管麵對著馬二涼這個家夥,喬清瀾依舊心中存疑,始終沒有辦法如此相信他一定會乖乖照辦,但相比之下,喬清瀾更加願意相信,甚至於可以是一種帶著崇拜的信賴著勵王的判斷。他既然如此成竹在胸,如此之有把握,那麽自己還有什麽必要杞人憂呢?
“下一步我們該做什麽?”
“等。”
“等楓木寨亂起來?”
“不錯。”
“我們便在這裏等?”
“這裏是最好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