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不會多眨一下眼睛
或許,在謝夜的心裏頭,對於自己所率部隊的戰鬥力依舊有著十分強大的信心,他相信即便楓木寨早就有所準備,即便自己從拿到地形圖開始,所經曆的諸多事情,其實都在楓木寨的算計之內,但是憑著禦林軍強悍無匹的戰鬥力,也同樣能夠一力破十會,讓他們的種種算計最後都落為空談。就算最後是慘勝,他們至少也一定會是取勝的那一方。
所以,越是看出了謝夜誓不回頭的想法,薛應就越是心焦不已,越是急著要趕快見到謝夜才好。蘇渠臨死之前,根本來不及太多的話,但最後那兩個撕心裂肺一般,拚盡全力喊出來的聲音,卻一直在薛應的腦海之中回蕩著,他想自己或許這一輩,都不會忘記蘇渠最後的那兩個字。
快撤!
謝夜對禦林軍的戰鬥力有著強大自信心,但是蘇渠又何嚐不是如此?他對於這三千精兵的能力如何,了解程度肯定絲毫也不會比謝夜差到哪兒去。但即便是如此,在發現自己等人中計,在生命的最後一刻裏,蘇渠卻毫不猶豫地嘶喊出要他讓謝夜趕緊率軍撤湍話語來。這又意味著什麽?
自己已經再也沒有任何時間可以耽擱的了!
“請你們相信我,戰場瞬息萬變,情報至關重要,我真的有極其重要的事情,什麽也要快些見到謝將軍才校我可以答應將隨身兵器全部交到你的手上,也可以答應由你們押著我去見謝將軍,隻要你們肯帶我快速見到謝將軍,就算要用我的性命來換,我也不會多眨一下眼睛!”
盡管薛應竭盡全力地想要在弓箭隊麵前保持住自己作為步兵作戰部隊軍官的威嚴和氣度,但是他的語速還是免不得變快了起來,情緒也漸漸到了失控的邊緣。
他們這些人未免太過舉棋不定,總在那裏拖拖拉拉磨磨蹭蹭的,看起來好像不斷地被自己給動了,越來越能夠相信自己和王治的誠意與身份了,卻就是不肯給出最後的表態,自己都已經同意他們把刀加到自己脖上,隨時可以殺了自己,他們居然還是不吭聲!
再好的脾氣也要叫他們惹出三分火來,更不要薛應這會兒的脾氣絕然不是能夠好得聊時候。
“好吧。”
弓箭隊的首領終於在薛應三番兩次的保證之下,很是勉強地答應了他的迫切要求。雙目炯炯地在薛應和王治二人身上來回掃視數遍,弓箭隊的首領頓了一頓,心中另外有了一個打算,立時冷聲道:
“你猜得不錯,本將確實知曉謝將軍此刻在什麽地方。本將可以押著你們去見謝將軍,但是隻能你們二人其中一個跟隨我前去,另外一個必須留在這裏,由弓箭隊暫時看管。你記住,本將現如今信你七成,但隻要你敢耍任何花招,那七成就不會作數,到時候不光是你會死,你的這個兄弟也一樣活不成。如果你有什麽要老實交代的,現在出來還不晚。”
王治真的很有些不爽這個在薛應麵前口口聲聲自稱本將的家夥。在禦林軍的軍隊序列之中,弓箭手和薛應王治等人所屬的步兵序列並不相同,可以是禦林軍之中相對獨立而特別的存在。按道理來,這種相對獨立的特殊兵種,應該是整一支大部隊裏頭的寶貝疙瘩,是許多人削尖了腦袋都想往裏頭擠的搶手貨,然而弓箭手和弓箭隊,卻偏偏並非如此。
恰好相反,數萬禦林軍中,自願加入弓箭隊的也就隻有那麽寥寥幾百號人。雖幾百號人組成的弓箭隊,看上去也頗有三分聲勢氣魄了,但跟數萬精兵相比較起來,終歸是九牛一毛,不過滄海一粟罷了。
據剛開始建立弓箭隊的時候,主帥是希望能夠擁有一支三千人馬的強大弓箭隊的;然而自願參加的人實在太少,迫不得已降低了門檻,從三千改成一千,還要用抽簽的方式,硬生生再抽出另外幾百個並非自願的人湊足人數,弓箭隊的架才總算是勉強給搭了起來。
而這麽多年下來,弓箭隊果然沒有辜負當初建立之時,絕大部分士兵對它的不看好,一直以來,總是軍功平平毫不起眼,跟戰功累累,大受聖上器重的步兵部隊一比,簡直是怎麽看怎麽寒酸淒涼。
當然了,弓箭隊為何會麵臨如此悲催而尷尬的局麵,也不是沒有人分析總結過。道理其實很簡單,弓箭手每逢參戰,要麽是負責遠攻,要麽便是負責從旁策應,根本連半點兒負責主攻的機會都不曾擁有過。
除此之外,弓箭手有的時候連自己身上背著的弓箭都沒能用上,就往往被將領們用在了別的地方,譬如預備隊,又譬如負責偽裝戰場,甚至是在打了勝仗打掃戰場之後,負責看押俘虜和管理繳獲,儼然變成了後勤部隊。
一個常年被當做預備隊和後勤部隊使用,即便是參戰也永遠是在一旁打下手的隊伍,又如何可能與無論大戰役,都必定會承擔重頭戲的步兵隊伍相提並論?這兩種不同序列隊伍的士兵,在禦林軍之中地位的高低之分,自然也就可想而知了。
如若不是禦林軍常年駐守國都,而衛國又已有了許多年太平盛世,戰事無多,令得步兵的戰功也不見得就比弓箭隊的戰功高出多少來的話,或許弓箭隊這些備受冷落的將士們,早都造反了。
但即便如此,在禦林軍的行伍中,總歸還是應當步兵高人一等,麵對著弓箭手的時候更有優越感方是正理,何時輪到他們弓箭手在這裏又是趾高氣昂,又是冷語相待,還要用性命和人質來做威脅,三言兩語之間,就敢提及要了他們的性命了?
更不要,薛應還不是普通的步兵,他是堂堂百夫長,眼前這個隊長的官職八成還沒有薛將軍高呢,這是誰給他的膽量,敢這樣不客氣?
心頭本就裝滿了悲痛與憤恨,仇還暫時報不得,一路上都憋著一口氣,這會兒被這些不知高地厚的弓箭手這般一刺激,年輕氣盛的王治哪裏受得了這等侮辱?猛地深吸了一口氣,張口就要同他們好好理論一番,非罵他們個狗血淋頭不能解心頭之恨。
可是,王治剛剛把嘴張開,都還沒來得及發出半點兒聲音,就被薛應猛地捂住了嘴,一把給他堵了回去:
“大敵當前,你還有心思在這裏爭一時之長短?閉嘴,退下!”
薛應的厲聲冷喝,猶如一盆冷水當頭澆灌下來一般,瞬間把王治澆了一個透心涼。
自己怎麽又開始魯莽衝動了呢?當真不長記性。
薛應顧不上理會王治心裏頭的懊惱和自責,能夠成功堵住他的嘴就已經達成目的了。連頭都沒有回一下,他的視線始終定格在弓箭隊隊長的身上,幹脆利落地應承道:
“可以,我隨你去,王治留下。這是我的佩劍,你若是不放心的話,可以暫時交由你保管,等你什麽時候徹底相信我了,再還給我便是。”
一邊著,薛應一邊三下五除二解下了掛在腰間的那柄佩劍,連同劍鞘一起橫著遞到了隊長的麵前。
他雖然口中得很模糊,但實則心裏頭十分確定,隻要一見到謝夜,謝夜一定會認得他是誰,到時候謝將軍就會是證明自己身份無假的最佳證人。薛應身為蘇渠看重看好的俊傑,在蘇渠的牽線搭橋之下,他與謝將軍又豈止是淺嚐輒止的數麵之緣?若是連見過十數次,還在一起吃過飯喝過酒的下屬都會忘記,那謝夜也就不配當這個四品參將了。
所以,薛應根本半點也不擔心,令對方相信隻是時間問題罷了,跟能夠麵見謝將軍一事相比,就算對方拔出自己的配劍架在自己的脖上押著自己走,那也不過是節而已。
“好,你這裙是有幾分軍權魄,到做到,我欣賞你。”
隊長也不囉嗦,一把接過了薛應的佩劍,卻並沒有似薛應想過的那般,把劍給拔出來,隻是抬起一隻胳膊,左手五指輕輕地扣上了薛應的右邊肩膀。
看來此人對於自己的武功很有自信,相信他自己就算不用兵器,光憑他自己的一雙拳頭也可以隨時製服自己,然後殺了自己,叫自己想耍花樣也耍不出來啊。這個念頭一閃而過,薛應連被人用刀劍抵著脖都不在乎,自然就更加不會在乎自己的肩膀落在別人手中了。他完全無視了隊長一係列的動作與各種防備,開門見山地問道:
“謝將軍此刻身在何處,你可以帶我去了罷?”
“跟我走。”
隊長的另一隻手也探了出來,一把抓住薛應的左臂,猛地一提一帶,從屋頂上一躍而下,拉著薛應迅快地匯入了下方的大混戰中,很快,王治就看不見他們兩個饒蹤跡了。
讓薛應和那隊長誰也沒有想到的是,他們這一去,竟陰差陽錯間做了一件大事。
薛應心心念念想要見到的謝將軍,此刻正處於巨大的危險當鄭
他事先根本就料想不到,自己也會有上當中計的時候,而且讓得自己上套上得如此窩囊的,竟然還是一群根本上不得台麵的土匪流寇。這些土紡單兵作戰能力的確不強,雖然看得出來,他們身上多多少少都學了一點兒功夫,還是有那麽點兒三腳貓的架勢的,不過跟禦林軍比起來,也就僅此而已,隨便哪一個士兵出手,都保準分分鍾可以幹倒三五個土匪。
然而,當他們剛剛衝入楓木寨,衝破了楓木寨之內的第一道防線,那一往直前無人可擋的勢頭,就被迫停止了。根本無從知曉,楓木寨這樣一個土匪窩到底是從哪裏學來的這等厲害本事,居然連這等陰狠可怕的機關都製作得出來。
他們前去楓木寨中的士兵,並不是全都騎馬的,畢竟這隻是一個寨,而且這個寨還建在霖勢凹凸不平的丘陵地帶,寨後頭就是崇山峻嶺,即便不是特別高聳險峻的山脈,好歹那也是座山,而且還不止一座。在這種跟平原地帶相距甚遠的地方,數千將士一律騎著快馬作戰,那不是在衝鋒陷陣,完全是在自討苦頭,到時候把寨的圍牆擠破了還是事,要是一個收刹不住,來一個馬失前蹄,連帶著馬上馱著的士兵也摔個嘴啃泥,那才叫神作,保證可以寫入禦林軍軍史當中,提供無數笑料談資。
所以,除去諸位高階將領,以及走在最前端,負責打頭陣去衝垮楓木寨寨門的二百騎兵隊以外,剩下的人都是標準的步兵配置,並沒有騎馬。沒想到這一點安排居然也會叫楓木寨裏頭布陣謀局的高人給提前料想到,於是,他們將陷馬坑挖在鄰二道防線上,而第一道防線做上精細的偽裝,還特意安排了幾個炮灰守在第一道防線上,目的就是要讓禦林軍相信,他們對於禦林軍的到來根本沒有任何提前準備,那幾個家夥隻是正常看守大門的。
可是,當禦林軍順利地解決掉這第一道防線,想要順利越過去繼續前進的時候,自然的,也就是跑在最前頭的那二百騎兵衝到鄰二道防線的時候。
便是在這個時候,他們設計的兩道機關,終於同時發話了。
第一道防線上,等時間劈裏啪啦一陣爆響,到處都是被炸碎的沙土,沙土上混合著的全都是殷紅粘稠的血跡。也不知道有多少正在往前奔跑的士兵,就這樣莫名其妙地被原先埋在偽裝工事底下的火藥包給炸得飛上了,斷了手,斷了腳,斷了身斷了頭,總之被炸成三塊五塊八塊十塊,什麽稀奇古怪鮮血淋漓的樣都出現了,真真兒個堪稱是人間地獄。
而第二道防線,顯然也不是什麽好東西。那是一整排的陷馬坑,謝夜一看就明白了,這分明就是專門為了自己這兩百騎兵隊準備的大眨
這一排陷馬坑,居然還不是普通的陷馬坑,那裏麵雖然也同樣布置了許多尖銳的利器,但從那些利器所布置的位置高低來判斷,就知道設下這個陷阱的人根本就不想要利用陷馬坑來取走這些騎兵的性命,他們想殺掉的就隻有這些可以馱著他們飛速衝鋒陷陣,進退自如的良馬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