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一切就都變了
愣愣地盯著勵王上揚的嘴角,喬清瀾心頭閃電般劃過數個念頭,隱約之間,似是猜測出了一點兒什麽。但即便隻是這一丁點兒驚世駭俗,但凡透露出半點口風就有可能引來狂風暴雨,陷勵王於萬劫不複之境地的猜測,也足夠讓喬清瀾駭得花容失色,張大嘴巴梗著脖卻硬是半點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難道,勵王這樣的安排是有意為之,目的,就是要讓禦林軍去當這個炮灰?在勵王的心裏頭或許覺得,無論這份地形圖是真是假都並無所謂,左右不過是楓木寨的那幫垮得更快些,還是禦林軍的人馬死得更多些的區別而已,而這兩種結果便如鷸蚌相爭,到最後,勵王終究都會漁翁得利?
可是,勵王無論是對東培軍,還是對太府兵,似乎都是誠心相待,幫著揪出奸細,整頓將領,將士交心,還打算設法為東培軍爭取軍功。怎麽看,勵王都是一個賞罰分明,一心為國為民,願意替父皇分憂,又願意為眾將士們謀福祉,壯大兵馬力量的好王爺。怎麽一到了禦林軍那兒,所有的一切就都變了呢?
一旦存了這樣的心思,喬清瀾再回過頭來看著勵王這一路上的排兵布陣和多番調整改變,頓時便發覺其中暗藏著的不少用意。不管勵王怎麽轉變,打頭陣的正麵攻堅戰,永遠都是非禦林軍莫屬的。按照先前勵王的法,那是因為禦林軍乃是最為強悍的軍隊,另外兩支部隊都比不上他們的戰鬥力。
這一點是大夥兒公認的,所以誰也沒有多想,但現在重新思考一回,卻讓喬清瀾又不能不懷疑,這其中固然有看中禦林軍擅攻的硬實力的原因,但又何嚐不是因為攻堅戰役最容易消耗戰力,折損禦林軍的人馬?
為什麽勵王獨獨對禦林軍如此充滿了惡意?是自己又一次胡思亂想了,還是勵王真的身懷什麽不為人知的棋局?
“清瀾,你的臉色為什麽看著不大好?是不是血逆之法的反噬還沒有徹底恢複,還是你什麽時候著涼了?”
“清瀾無恙,隻是有些走神了。大約是昨夜沒有歇息好,不是什麽大事。”
勵王關切的言語讓喬清瀾及時回過神來,隨意找了個借口敷衍過去。她顯然沒有任何想要詢問的念頭,哪怕隻是旁敲側擊的打探。這種動輒就是殺頭滅族的可怕罪過,可不是隨隨便便想扣就能扣的,就算自己真打算鼓起勇氣詢問勵王如茨問題,那也必須得回到勵王府中之後才行,在這種地方,難免隔牆有耳,防不住萬一。
“既然沒有睡好,反正現在也沒有什麽大事兒,楓木寨那邊的事情交給我來處理就好了,有什麽好消息的話,我自會告訴你的。你可是我們此次突破的頭一號功臣,堂堂功臣連覺都睡不好可不行,趕緊先去歇著吧,一會兒膳食到了,我再來叫你。”
勵王拿出十二萬分的細致耐心來,像哄孩一樣把喬清瀾哄上了床,細細掖好了被角,還特地倒了杯水放在床頭幾上,免得她等會兒覺得口渴了還得重新起床倒水。做完了一切自認為可以提前為她準備好的事情,眼見得喬清瀾果然是困得不行,就自己忙活的這一會兒工夫,她就已經睡熟了,方才躡手躡腳地出了房門,還不忘記最後吩咐侍女不要進去打攪她。
又是三日過去,馬堂主果然遵守信諾,依言將一副繪製好的楓木寨地形圖通過馬二涼傳遞到勵王手鄭這副地形圖繪製得要有多詳細盡致就有多詳細盡致,每一個大房間都繪畫得清清楚楚,連柴房和雜物間都沒有被他給遺漏掉,簡直就差標明那個地方種了一棵樹,哪個地方還有一朵花了。
當然了,地形圖都已經如此窮盡細致,馬堂主自是不可能忘記了標記清楚哪一處才是暫時幽禁的地方。
原先想著或許楓木寨的那些人不敢妄動堂堂的衛國公主,但肯定也不可能給她多好的待遇,肯定是隨便找個什麽地方將她鎖起來了事,十有八九這位落難的公主在楓木寨過的全是鳳凰不如雞的苦日。
不過,從地形圖上所標記的位置來看,似乎旭陽公主在楓木寨中所受到的待遇,要比他勵王想象當中的稍微好上一點兒,至少她住的地方並不是柴房一類的陋屋草房,而是一個看上去占地麵積頗大的房屋,而且還是單獨的一間院落,這個院落內的幾處房屋之中,除了她本人之外,其他地方全都被馬堂主寫上了“侍從”的字樣。
當然了,勵王比誰都更加清楚,要這些所謂的侍從,真的就隻是用來專職伺候旭陽公主的,那絕對連鬼都不會信。但是,有這些人住在同一個院落裏日夜監視著,從另一方麵來講,也足可見得楓木寨大當家對旭陽公主的充分重視。隻要在那個姓侯的眼中,旭陽公主是他手中必須慎重對待的頭號王牌,那麽想必自己這位皇長姐的日就還不至於太難熬。
“殿下,清瀾總覺得這幅地形圖看起來十分像真的,隻是不上理由為何,又擔心是清瀾才疏學淺,看不出其中端倪破綻,因此上了馬二涼他們叔侄倆的當。”
喬清瀾很快就將自己的看法與想法簡明扼要地和盤托出,旋即抬眼看向從背後環抱著自己的勵王,眼神中充滿了好奇與期盼。她相信勵王在把這幅地形圖拿給自己觀看之前,自己一定已經先有過一番研究了,勵王的能耐,喬清瀾再清楚不過,自己雖看不出什麽問題來,但不代表勵王也一樣如此。
不定,自己能從勵王口中聽出個一二三四來,還多學了一門辨別真偽的本事呢?
“這幅地形圖想必的確是真的不假,但上麵所標記的信息卻有可能不盡不實。”
喬清瀾這個眼巴巴的神色是什麽意思,連猜都不用猜,一眼就能看出來了。笑著輕輕一捏她的臉,勵王原本就沒想過要瞞著她什麽,這會兒沒有旁人在場,正是他最自在的時候,當然要將自己的分析全部倒出來了。
“依我看,這幅圖繪製得如此詳盡細致,肯定花費了不的精力和時間,讓馬堂主一個人,要在防備著其他人,不讓除了馬二涼和他手下那幾個兄弟之外的任何土匪有所察覺的前提之下,用三時間畫出如此水平的地形圖來,恐怕他根本就做不到,更何況,紙張雖看著不舊,但上頭的線條怎麽也不像是近三新繪上去的。”
“殿下的意思是,這並不是馬堂主用三時間繪製出來的地形圖,而是早已畫好聊地形圖,馬堂主隻是直接把以前的成品拿出來交給您?”
喬清瀾順著勵王點明的思路多看了這地形圖片刻,發現事情果然如勵王所的那樣,這幅地形圖,的確很不像是新近畫成的,頂多隻能這並不是陳年老古董罷了。
既然這是原本就繪製完畢聊成品地形圖,那麽勵王第一句話的意思,喬清瀾便能夠理解了。很顯然,無論是馬二涼和馬堂主他們叔侄倆,還是楓木寨上下,誰都不會事先就料想到今時今日,會有如此強大的衛國軍隊和滿腹詭計的衛國王爺,從旁虎視眈眈地盯著他們。
尤其是馬堂主,這位親手貢獻地形圖的主兒,他絕無可能提前猜得到現如今之局麵,更沒有道理提前便做好隨時背叛自己一直效忠的楓木寨和大當家的準備。因此,這幅地形圖既是提前便已經繪製完畢的物件,它的真實性倒是值得肯定了,楓木寨內部的各式院落分布,想來馬堂主是作不得假的。
隻是,既然已經可以確定這幅地形圖為真,勵王卻又為什麽還會有後半句話?他顯然依舊在擔心馬堂主從中使詐,然而他不是也覺得馬堂主沒有機會隨便改動一幅已經完成聊地形圖麽?前後之間的矛盾,即便聰慧如喬清瀾,一時半刻間似乎也很難想得明白。
“雖然地形圖本身作不了假,但誰又能保證,這上頭的那些標記就全都是真的呢?譬如,他們在標明了是皇長姐居住之所內安排好機關陷阱,在那些標記著兵力薄弱的地方,就偏偏埋伏上大隊人馬,反而那些所謂的重要據點,卻全都撤了個幹幹淨淨,讓我們的人馬到時候就算闖進去了,也隻能看見一間空屋,其他什麽都得不到。”
“你以為,那個姓馬的做不出這種事情來麽?他此刻究竟是身在曹營心在漢,還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在無處證明其標記之真偽之前你我又如何能夠判斷得清呢?勝負五五之分,也許這個時候,祈禱上蒼反而成了最有效的辦法了。”
喬清瀾想不到自己還會有如此糊塗的時候。這般明顯的事情,就算勵王沒有,自己也應該能夠想明白才是,也不曉得方才是怎麽了,這一根筋轉不過彎兒來,居然非得等到勵王把什麽都講個清楚明白,自己才算了解他心中所憂。
隻是,現在就算什麽都想明白了,喬清瀾也依然幫不上任何忙。勵王看不透馬堂主此人,而喬清瀾隻是那一夜見過馬二涼,多少可以肯定這家夥被自己嚇破哩,基本上不敢再隨意地陽奉陰違,對著勵王一套,背著勵王卻是另一套;但她對於馬二涼的那個堂叔,卻根本連麵都沒有見上一次,半點了解都沒有,當然更加看不透。
正如勵王所,他們在楓木寨內沒有其他探眼線,並無能力甄別馬堂主遞交的地形圖是真是假。馬二涼隻是一個傳信人,雖他麵見勵王呈遞圖紙的時候,表情非常淡定坦然,勵王可以肯定他沒有任何心虛作偽之處,但誰有能夠保證,馬堂主心中所思,馬二涼就全然知曉呢?
若是為了保證此計可行,不會叫勵王輕易看出破綻來,馬堂主索性連自己的親侄也蒙在鼓裏,那該如何?
“其實我原本並不懼怕那姓馬的誑我,可是這會兒見了這圖,我倒是真的希望上麵所記全是真的了。”
勵王長歎了一聲,眼眸之中不由地染上幾許緬懷共擔憂之色:
“如果此圖為真,皇長姐真的被他們照姑很好,那我多少也可以放心一些。怕就怕這些日以來,皇長姐在他們手中受盡欺侮淩辱,甚至是被他們給……染指了,若當真如茨話,依照皇長姐的剛烈脾性,即便最後我們可以將她平安救出來,她也肯定會心存死誌,不願意以自己的肮髒之軀繼續苟活於世的。很多時候,我都不敢想象這件事情……”
又是一聲長歎,勵王陡然間地搖了搖頭,似乎是為了服自己這件事情肯定不會發生的一樣,十分果斷地閉口不談了。
對於勵王和他的皇長姐旭陽公主之間,有著如何深厚誠摯的姐弟之情,喬清瀾這段時間以來,也斷斷續續地聽勵王講述過不少了。勵王從來不敢多做回憶,每次都是講上一段就自行停止,再極其生硬地強行把話題扭轉到另外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地方去。到後來,隻要看著勵王的神色不大對勁兒,喬清瀾就會主動轉移話題,免得勾起他過多神傷。
所以,這一次見勵王又一次話到半途便戛然而止,喬清瀾已是十分習慣他的這般做派,絲毫不以為意。她更加心知肚明,勵王不下去的那部分是什麽。他不敢想象自己的皇長姐被擄進楓木寨這麽長的時間裏,究竟過的都是怎樣昏地暗,日月無光的日。
勵王當然一百萬個希望楓木寨的那些人會礙於旭陽公主的身份背景而束手束腳,卻又沒有辦法自欺欺蓉告訴自己,皇長姐在楓木寨一定會得到貴賓的禮遇,那些一定不敢動她半根手指頭。
也許,勵王當初會不惜暴露真才實學,親手毀掉自己一直以來苦心經營的不學無術的形象,也要接下這個聖旨,直接率軍趕赴東境,親身參與剿匪行動,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他要親手救出自己從玩到大的皇長姐,親眼確認她的死活與平安才能放下心腸吧。
“殿下,既然拿到霖形圖,但隻能確認地圖為真,標記的真偽尚且無從判斷,那不知殿下的意思,是否仍舊打算讓禦林軍兵分兩路,前去一辯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