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遁去的一
“陛下莫怪，這是近幾日臣在入京的冒險者口中學會的閑話。”
國師持著拂塵起身，行不過十餘步，已經繞著李強走了一圈有餘，看似隨意，卻步罡踏鬥。李強隻覺身旁國師的真氣澎湃，如嵐風過柳。緊盯著自己的這一雙慧眼，似乎看穿了一切。
一圈繞完，國師心中有了定數，用手上的拂塵在李強前額上輕擊了三下，躬身朝皇帝拜道：“回稟陛下，臣觀此子，真氣精純，道根廣厚，當是師出名門正宗。此刻離登仙證道不過一步之遙。小小年紀就能有如此修為，實屬難得。”
就在國師回稟李世民時，真氣已經收入體內，霎時間天地清明。
李強不由感慨：這國師好強的修為，不知若是師傅和他比起來，究竟誰強誰弱？
登仙證道這四個字，李強倒是從師傅口中聽過幾次，但與之相接的詞不是勞什子，就是狗屁。從來就不像是一個稀罕事，也就沒有重視。
但大殿內的貴胄官員聽完後，兩儀殿內立刻鴉雀無聲。
這少年看上去僅僅十七八歲，但修為高深，連國師都說此子離證道登仙不過一步之遙，看來塞北的事是真的，他跟神仙打了一仗，還打贏了。
此子將來很有可能位列仙班啊。
登仙之後，這上天入地，法力無邊倒還在其次。隨著修為日深，得長生之術，不受輪回之苦才是關鍵所在。此時兩儀殿內的勳貴哪一個不想永享榮華富貴呢？
想到這裏，這殿內的大唐肱骨，看殿前前奏對的李強，神色都羨慕起來。
李世民聽完國師的評價，麵露滿意神色，追問道：“乾兒說你獨自一人在蘇支部營寨外布了一座方圓五裏的大陣？”
“是。”
“師從何處？”
“小子從小在平涼崆峒山學藝，師傅姓張。”
“平涼……，那家也在隴右？”
“是。”
此子姓李，塞外剛立下的大功，一身好道法，又出身隴右，隴右李氏，可是當今天子的郡望。看來此子將來少不了一番錦繡前程。
聽到這裏，不少官員勳貴舉盞獨飲了一杯。
“好、好、好。”李世民又連說了三個好字，滿意之色更甚：“此番隨太子建功漠北，不知可有意在我大唐為官？太子東宮府中，缺一個翊府中郎將，從四品的職銜，你若領了，下次見朕時，你可稱臣，朕也好稱你一句愛卿。”
惶惶兩千年，誰能比這盛世大唐天子李世民更有氣魄，敢招攬一個即將登仙之人入朝為官。
但即便以大唐國師袁天罡超出靈元造化真仙之修為，在李世民麵前依舊稱臣，即便李強入朝為官，被喚一句愛卿，也不算委屈。
“謝陛下。”
李強沒有猶豫，他到這長安城，就是要立穩腳跟，有官職傍身，將來很多事情會更順利一些。
“李強兄弟好大的本事，原先隻以為塞外一戰勝的漂亮，沒想到國師也說你離登仙隻差一步之遙。”殿前奏對完畢，李承乾就一臉興奮的拉著李強說話。
“父皇也是慷慨，一賜就是個從四品上的職銜，連宰相往往也隻有三品呢。又剛好是我東宮的的職司，日後你我兄弟，就能時常見麵了。”
殿前奏對完畢，李承乾就一臉興奮的拉著李強說話。大殿內又熱鬧了起來，各級文武紛紛朝李強祝酒，慶賀朝堂之上又冉冉升起一個新星，還是一位半仙之體。
又喝了一陣，鼓樂聲再起，殿側飄出了數十位宮娥，披霞帔，戴步搖冠，項間七寶瓔珞，身上掛滿珠玉，在殿中翩翩起舞，細膩肌膚在淡色絲綢彩裙中隱隱作現，飄然轉旋回雪輕，嫣然縱送遊龍驚，舞一曲霓裳，萬點風情，美不勝收。
是夜，賓主盡歡，酒酣而散。
子夜時分，月明星稀，在長安城玄都觀外，李強扣動了門環。
這玄都觀在長安城朱雀大街旁，與化生寺相對。建於前朝開皇年間，國師袁天罡駐觀後聞名天下。
今夜李強沒有退出《夢幻》，婉拒了太子李承乾一起去平康坊開啟激情夜生活的邀請，一個人來到了玄都觀外。
門環扣動不久，觀中傳來腳步聲，大門徐徐開了半扇，國師袁天罡持著拂塵，道骨仙風的出現在門內。
“不知中郎將深夜到訪，所為何事啊？”
李強一揖到地：“國師今夜在大殿內，以拂塵為引，讓小子此時前來，所以才敢深夜打擾。”
此時袁天罡和李強都各懷心事。
袁天罡對李強的出現又驚又喜，暗道此子頗具慧根，竟然能解他的暗謎。
李強見袁天罡果然出門相迎，慶幸自己當年通讀了西遊記。知道當年齊天大聖拜師菩提祖師學藝的經過。
“小道友隨我入觀吧。”袁天罡沒再說什麽，讓出身位，放李強進觀。收了拂塵，將李強帶進了煉丹房。
丹爐房不大，中心處有一尊一人來高的黃銅鼎，剩餘不過幾張案幾，幾條胡凳，空氣中微有異香。
“伸出手來。”二人簡單入座，袁天罡拉過了李強左手，切脈，片刻之後，臉色大變：“你這傷，在塞外受的？”
袁天罡不僅修為精深，相術也是非凡。今晚在兩儀殿中，就已經看出李強神色不對，似有內疾。於是入丹爐房後第一件事，就給李強診脈。一下就將李強的髒腑內傷診了出來。
李強的內傷他從未和任何人提起過，平時真氣護體後，自認為與常人無異。沒想到今天被袁天罡一眼看破，看到袁天罡一臉關切的神情，李強大為感動，平時這般關心自己的，隻有師傅一人，此刻李強在眼前這位鶴發長者的眼裏，看見了和師傅一樣的關切眼神。
李強脫口而出：“國師救我！我是當日在塞外，被薛延陀的薩滿們召出的劍陣所傷。”
袁天罡遺憾的搖頭：“這傷勢太重，貧道也沒有辦法，這裏有些益氣補血的丹藥，我近日新煉的，你且服下。”
我這病，連袁天罡都沒有辦法。
李強很沮喪，但又暗怪自己太過奢望。自己精通醫術，也知道自己這病體，已經不是尋常藥石能救了。
袁天罡在一瓷瓶內拿出了幾枚紫紅色藥丸，遞給李強服下後。李強體內氣血頓時更順暢了一些，受傷的髒腑久違的感受到了一絲暖意。
袁天罡道：“你體內真氣匯成一幅太極圖，是誰人所教，可是你山門心法？”
袁天罡洞見非常，李強自被他一眼看出內疾後，絲毫不驚異他能看穿自己體內太極圖。也就將那日在蘇支部外，自己空手接薩滿們劍陣，最後時刻蘇支部少女闖入，自己被迫將劍陣吸入體內的事，原原本本告訴了袁天罡。
袁天罡聽的極為仔細，追問了劍陣入體後，李強彌合體內真氣抵禦劍陣真氣所有的細節。
“你且再伸出手來。”袁天罡給李強又切了一次脈，這次他將一絲真氣注入了李強體內，沿著李強周身經脈遊走了一個大周天，終於一縷長須，慨然長歎：“原來如此。”
“國師發現了什麽？”李強問道。
“蘇支部外一戰，薛延陀部薩滿們合力後與你修為相當，真氣俱是精純。但你師從中原道派，薩滿的法力來自塞外草原，源自截然不同的兩宗。在劍陣真氣入你體後，兩股真氣旗鼓相當，誰也不能將對方製服，你處置得法，暗合天地之道。最終竟然讓兩股真氣相融，一同為你所用。”
李強聽完暗道：原來如此，看來是我運氣好的緣故，不然要是當時兩種真氣拚個你死我活，估計就得當場斃命了吧。
袁天罡診完脈，對李強道：“過幾日，我帶你去見藥王孫思邈，看看你的病他有沒有辦法。我這道觀後還有一座藏書閣，裏麵頗有些道門秘術，閑暇時，你也可以來翻閱一二，就是莫要給我弄壞了。”
李強剛想納頭便拜，被袁天罡伸手製止：“些許道法不算什麽，你我並無師徒之誼，今後也隻以道友相稱，這禮就免了。”
袁天罡一番話，讓李強對他佩服更甚，今日替他診病、解惑，還要授他道法，卻連一拜都不肯受，實在是超脫的很。
李強想起下午的時候，在左領軍衛將軍府時，程咬金跟他說過，這三界戾氣和魔神現世就是眼前這位袁國師推衍出的，便問道：“下午時，我聽程老將軍說，魔神現世就是國師預言的，國師可知這魔神是何方妖魔？現在何處？何時出現？”
“這……”袁天罡似欲言又止，停了半晌，答道：“這魔神當是被封印住的，如今三界戾氣日盛，破封隻是時間問題，也許明日，也許還需三五年，確切時間不可知。此魔神修為當在混元無始金仙之上，如今三界群魔已經蠢蠢欲動，隨時準備隨魔神亂世了。”
此魔神修為在混元無始金仙之上！
根據《太上感應篇》記載，當世仙人共分九等，即太清境九仙，第一等混元無始金仙，第二等洞元太初金仙，第三等靈元造化真仙，第四等天仙，第五等神仙，第六等地仙，第七等水仙，第八等人仙，第九等鬼仙。
當日蘇支部外一戰，踩雲而下的芒童，應是第五等神仙境界。
而他口中的句芒大神，應是第二等洞元太初金仙。
即便三界之主，淩霄寶殿中的玉皇大帝，也隻是第一等混元無始金仙。
袁天罡口中的妖魔修為居然還在混元無始金仙之上！一旦魔神破封而出，三界之內是否有仙神可與之抗衡，連袁天罡都不知道答案。
又說了一陣，夜幕深沉，李強也不好太過打擾，便告辭出了道觀。國師袁天罡將他送出觀門，直到李強消失在視野裏，才悠悠說道：“大衍之數五十，其用四十有九。今日終於尋到遁去的一，這一場造化，能否接住，就看你我了。”
說罷，拂塵一展，觀門緩緩閉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