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九章 今日共去黃泉路
時間已經是五月了，農忙時間已經過去了，越後開始了大動作，這一下周邊的幾個勢力都開始緊張了。
隻有信濃，義長當即就讓家臣們召集手下士卒前來上田城集結，家臣們以為義長要打武田家了，於是紛紛召集軍役，領兵前往上田城。
小笠原家的舉動，引起了諏訪的注意，山本勘助一直自兩月前就坐鎮上原城，對於小笠原家訓練新軍的事情本就敏感，現在得知義長召集家中軍勢，他知道最後的時刻要來了。
山本勘助穿上自己最好看的一件衣服，獨自前往小阪觀音寺麵見油布姬。
油布姬因為晴信迎娶了油川夫人，如今被武田晴信冷落，再加上她得了病，身子也虛弱，麵容憔悴。
山本勘助一見油布姬的麵容，有些心痛道“公主殿下，暫且帶著四郎殿下前去甲斐吧。”
油布姬雖是一介女流，但也知道武田家的困境，她看著山本勘助，問道“堪助，到現在你還不想跟我說實話嗎？諏訪守不住了吧。”
山本勘助連忙低頭道“公主殿下何出此言，臣一定竭盡全力守住諏訪的，這裏以後可是四郎殿下的領國啊。”
“是嗎？”油布姬低下頭，自嘲道，“連館主殿下都輸給了小笠原信濃守，現在就靠堪助你一人扛得住嗎？”
山本勘助抿了抿嘴唇，表情堅定道“當然，臣一定可以守住諏訪。”
油布姬看了一眼堪助，隨即說道“我不會離開諏訪的，你就送四郎回甲斐吧。”
山本勘助立馬抬頭看向油布姬，有些驚訝道“公主殿下，為何不一起走！”
油布姬看著佛像，說道“我累了，不想走了，就讓我死在故鄉吧，把我的屍體沉入諏訪湖裏吧。咳咳……你退下吧。”
山本勘助雙眼含淚，頓首道“哈！”
如今的諏訪郡人心惶惶，特別是在知道小笠原可能大軍壓境，這就讓一眾諏訪族人以及國人十分恐懼。
在諏訪上社，諏訪一族的人正在密謀，為首的就是諏訪滿鄰，其次是他的弟弟諏訪滿隆。
同時還有諏訪滿鄰的長男賴豐，次男賴辰，三男賴忠。
諏訪賴忠今年十七歲，日後諏訪家的崛起全靠賴忠在天正壬午之亂中站隊成功，後建立了諏訪藩。
此時諏訪一族最緊密的幾個人正在密謀。
諏訪滿隆看向自己的哥哥，說道“哥哥，如今武田家對於諏訪已經是自顧不暇了啊。那小笠原信濃守現在集結兵力，就是想打我們諏訪，可如今，武田家就派來了一個山本勘助，有什麽用呢？”
諏訪賴豐皺眉道“難道我們諏訪家要背叛武田家嗎？”
諏訪滿隆搖頭道“這並不是背叛，而是反正，我諏訪一國本就屬於信濃。”
諏訪賴忠出言道“恐怕是武田家也知道自己難以與信濃對抗，所以坐看諏訪被小笠原信濃守攻取吧。”
諏訪滿鄰這才出言道“甲斐那邊還沒有支援的消息嗎？”
諏訪滿隆搖頭道“一點消息都沒有，如今之後山本勘助在召集伊那郡和南佐久郡的軍役，如今這上原城不過是三千多士卒罷了。”
諏訪滿鄰聞言搖頭道“這樣的話，諏訪難以守住，看來武田家已經打算放棄信濃了。”
諏訪滿隆連忙接話道“是啊，哥哥，既然武田家已經不在乎諏訪了，我們自家可要選好道路啊。”
諏訪滿鄰點頭道“那好，我就直說了，最近小笠原家的家臣出浦清重已經找過我了。”
諏訪滿隆一臉驚訝的看向滿鄰，他以為隻有自己有這個想法，沒想到自己的哥哥都已經見過小笠原家的人了。
諏訪滿鄰皺眉道“前幾天就見了，但是他們提出的條件有些苛刻，所以我沒有答應。”
諏訪滿隆連忙問道“對方什麽條件？”
“上原城及其周邊五千石領地。”諏訪滿鄰回道。
諏訪賴豐怒道“什麽？這太少了吧！諏訪一郡可是數萬石啊！”
諏訪滿隆也皺眉道“那可真是太苛刻了，這就沒得談了嗎？”
諏訪滿鄰不可置否的搖了搖頭。
諏訪滿隆歎了口氣，說道“再等等看吧。”
等，是他們唯一的辦法了。
與此同時，義長在上田城聚集了家中大部分兵力，也就一萬出頭，不過真正出征的也就七千人，其中常備足輕三千，剩餘四千中，有兩千是家臣們的，另外兩千是征召的軍役。
越後那邊集結大軍需要些時間，同時還有利益的瓜葛糾紛很是耽誤時間。
義長正好想解決掉諏訪等兩郡半的問題，於是派人去請求上杉政虎先派出一部分兵力到信濃匯合。
上杉政虎看完義長交給他的書信後就派遣柿崎景家等人率領四千越後軍前來。
如此義長聚集了一萬一千軍勢侵攻諏訪郡。
畢竟他信濃是勤王大軍西進的前沿，自家領國還沒有搞定，哪有什麽麵子去見其他大名？
這一次義長打算徹底解決掉南信濃的問題。
大軍先手部隊是真田信綱、岩下一清、矢崎平藏三人率領，共計兩千人，其中一個常備足輕備隊，一百鐵炮足輕，兩百弓足輕以及兩百常備足輕的混成備隊。另外一千就是普通的足輕。
先手部隊先期抵達和田城，隨後進軍和田垰，十多裏外便是諏訪大社。
小笠原軍一動，山本勘助就收到了消息，當即就在上原城籠城備戰。
而諏訪一家除去在安國寺的諏訪滿鄰，其餘人都被喊去了上原城。
隨後，諏訪滿鄰再一次見到了出浦清重。
出浦清重直言道“諏訪様，此次本家出動一萬餘大軍，你覺得沒有武田家的支援，上原城可以堅守多久？
越後的上杉殿下正在集結關東八州的兵力，也就是說，本家還有大量援軍呢，上原城可沒有小田原城堅固啊。”
諏訪滿鄰連忙說道“出浦様，信濃守殿下的條件，在下答應了，在下這就去上原城裏。”
出浦清重隨即離開安國寺。
諏訪滿鄰帶著百餘人以增援為借口進入了上原城內，諏訪滿鄰知道山本勘助對於查探消息有一手，所以他們早先就定下了信號，一旦諏訪滿鄰也進入上原城，那就是殺掉山本勘助，獻出上原城。
第二日，小笠原家先手部隊抵達上原城外，真田信綱等人休息一會後，就發起了第一次試探性進攻，隨後就被擊退。
上原城這段時間被山本勘助修繕過，城防堅固了許多，特別是山本勘助自己不僅是個情報高手，同時也是一位築城高手。
真田信綱經常聽真田幸隆講起山本勘助，所以在第一次進攻失敗後就建議其他人等候主力部隊。
其餘幾人也沒有反對，他們撤後了些，立下軍陣等候主力大軍。
山本勘助看到了城外的六文錢旗幟，心中感慨萬千。
又是一日後，小笠原義長率領主力抵達上原城外，二話不說，就讓大筒三木率領炮隊對著上原城就是一陣狂轟。
哪怕上原城很堅固，但是國崩的出現，依然極大的打擊了守軍的士氣，上原城不少地方已經被打爛，城門也破了好幾個大洞。
不過，義長並沒有發起攻城，而是派人勸降，勸降的騎兵隨後就被城上的亂箭射了回來。
義長也沒有急，他在不遠處的山頭立下本陣，等待城內的變故。
本來以為要攻城的鬼小島一看大軍開始後撤，很是不滿道“小笠原殿何必撤軍，你部國崩一轟，在下就帶著部下發起突擊，此城必破！”
義長微笑道“確實如此，畢竟強如小田原城也被我們攻破，不過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城內有諏訪滿鄰一家，他們已經打算投靠本家，晚上，這城裏一定會很熱鬧，諸位先休息好，晚上大幹一場。”
鬼小島搖頭晃腦道“好不爽利，到時候，晚上就讓在下打頭陣吧！”
鬼小島說的太快，柿崎景家都沒來得及攔住，他隻好說道“倒是給小笠原殿添麻煩了。”
義長連忙說道“哪裏哪裏，本家又豈能讓鬼小島一人前去，到時候有信綱他們陪同。”
柿崎景家這才鬆了一口氣，畢竟沒有人願意拿著自家的損失去幫別人打城。
上原城內，山本勘助雖然鬆了一口氣，但是很快就感覺到了不對勁，他思考著義長為什麽沒有一鼓作氣攻城，反而是圍城？
不過這時候山本勘助有些顧不上了。
傳兵衛跑來道“主公，公主殿下急病！”
山本勘助在籠城前就把油布姬從小阪觀音寺移到了上原城內。
他將防務交給自己的手下，自己跟著傳兵衛去見油布姬。
他剛到房外就聽到了激烈的咳嗽聲。
山本勘助想要進去，結果侍女攔住道“公主殿下已經說了，山本様隻能在外麵等著。”
山本勘助坐在走廊上，大聲喊道“公主殿下，您感覺怎麽樣？”
裏麵的油布姬硬撐著回道“我沒什麽事，你還是回去守好這上原城吧。”
山本勘助皺眉道“可是…”
“沒有什麽可是！要是城破了，你幫我收屍吧！咳咳咳…”
山本勘助很想進去看看，但是有侍女攔著，以及上下之別，山本勘助伸出的手又收了回來。
他看向侍女道“一定要照顧好公主殿下！”
山本勘助留下傳兵衛，自己返回外丸，這時候看到諏訪滿隆正指揮著足輕修繕破損的地方。
其實山本勘助有些懷疑諏訪一族叛亂的，現在心中稍微安心了許多。
就這麽一直熬到了晚上，山本勘助也有些累了，就在擼門上的小房間裏閉目養神。
此刻，諏訪滿隆與侄子諏訪賴豐、賴辰和賴忠匯合，帶著數百人衝到了城門處，城門附近的守衛正是山本勘助自己的家臣與足輕，他們警惕性很高，一看到大波人靠近立馬開始防禦。
諏訪滿隆等人一句話也不說，就是領著人進攻守軍。
領將一看這情況，扯著喉嚨大喊道“敵襲！守住這裏！”
淒厲的喊叫聲驚醒了閉目養神的山本勘助，山本勘助起身一看，發現是諏訪一族人在叛亂，不由得慘笑一聲“今日怕是要死在諏訪了。”
感歎完之後，當即就率領忠於自己的軍隊朝著本丸殺去，舍棄了外丸。
在天守閣休息的油布姬聽到了外麵的喊殺聲，多年前上原城陷落的時候她也聽見過，她連忙起身，走到天守閣上麵的小閣樓往外看去。
她看到外丸城門處已經是火光一片，城外的小笠原軍有軍勢在移動，城內正有一支人數較少的軍勢朝著自己撤退，她知道那是山本勘助。
很快，山本勘助退入本丸，他留下部隊守城門後，自己快速跑到天守閣內，見到了一臉病容的油布姬。
油布姬蒼白的臉色在月色更顯的淒美，她看著山本勘助，說道“堪助，我們的命運就在今晚結束了。”
山本勘助留下了淚水“公主殿下，臣可以帶著您殺出去，回甲斐！”
油布姬搖頭道“我已經講過了，我要死在諏訪，藏在諏訪湖裏。”
山本勘助當即讓人帶著油布姬從後麵走，自己拉起武田家的大旗吸引城內敵軍的注意力。
隨著諏訪滿隆他們把小笠原軍以及上杉軍放進來，大量的足輕和農兵直接投降，最後隻剩下山本勘助固守本丸。
鬼小島還以為晚上會有一場激戰，結果啥也沒撈著，一路衝到了本丸前，他也不等後麵的友方，他率領自己的備隊對著本丸發起猛攻。
守衛本丸的足輕不多，有沒有幾個猛將，很快就被鬼小島攻破，山本勘助被傳兵衛背著退入了天守閣內。
山本勘助知道自己最後的時刻到來了，他說道“一片冰心七八載，不可說，皆在心，今日共去黃泉路。”
隨後喊道“館主様，在下愧對！”說完，直接剖腹，傳兵衛介錯，傳兵衛砍下山本勘助的首級後，自己點燃了一把大火，隨後自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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