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套路【一更】
在薛昭眼裏, 顧訣其實有過很多個帥氣登場的時刻,高中那會兒最多,打架眼看要輸了, 顧訣一來所有人都像是見到救世主一樣, 他人自帶普度眾生的特效。
門被踹開, 來人像是不怕冷一樣, 大冬天隻穿了件黑外套,手裏還端了杯紅酒, 跟白皙修長的手指格外相配。
他麵前擋了個五個壯漢之一,利落抬腿,直接把那麽大塊頭一下踹翻在地。
輪廓深邃, 麵容極俊,身材清瘦頎長, 踹人快到完全看不清動作,手裏紅酒隻是微微晃了一小晃,一滴沒撒。
太幾把帥了。
薛昭這次是真的沒忍住,心裏瘋狂“臥槽”了好幾聲,覺得這場景大概是顧訣在他心目中最帥的一次出場,刷新了以前所有的記錄。
顧訣踹到一個之後,嘴角噙著笑, 眼裏卻一點笑意都沒有。
他徑直走到薛昭麵前,旁的一個眼風都沒給,“起來, 走。”
薛昭起來的時候還在想, 這他媽好像拍電影啊, “爸爸,帥斃了啊, 酒是哪兒來的?”
他跟在顧訣身邊問。
兩人還沒走出去兩米遠,身後傳來剛才跟他對話的女聲。
“表哥。”
“……”
表你媽的哥。
顧訣被惡心得一頓,而後回過頭,時隔多年,又一次看清了秦粟的長相。
她的五官在他這兒雖然就是一堆符號,但顧訣記憶力好,又同一屋簷下生活過,他記得符號當年好像並不是這麽個發型。
黑長直。
這發型沒人申請專利,誰都能梳,沒錯。
但顧訣真他媽不想在這人頭上看到。
惡心至極。
秦粟笑了,她長得雖然好看,但薛昭覺得自己被她笑得背後發涼。
“好久不見,你終於回來了。”她聲音裏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抖,“我以為你會躲我一輩子。”
“……?”
不管是那聲表哥。
還是這句話。
全部都嚴重影響了顧訣此時的心情。
神他媽你終於回來了。
顧訣現在簡直想吐,早知道就該帶笨笨來把屎拉在她頭上才好。
他原本想不鳥她直接走,這會兒卻感到強烈的惡心,抬步上前。
顧訣站在她對麵,語速緩慢地道:“你哪來的臉,叫我表哥?”
秦粟盯著他的臉發愣。
“躲你?”顧訣拖著尾音又問了一次,“我出國,你覺得我在躲你?”
秦粟抿唇:“不然呢?”
顧訣還沒說話,旁邊薛昭先噴了:“……為了屁的躲你!人家是為了斯坦福好吧,怎麽這麽有病啊艸!”
“……”
“你說我躲你也有道理……”顧訣聲音漸低,“畢竟,我他媽怕見到你,會忍不住當個殺人犯。”
秦粟表情一僵。
顧訣沒給她說話的機會,他也不想聽這個惡心人的聲音,“當初你虐待我貓兒子的帳咱們還沒算,真以為我接受你的道歉?你以為你藏的很好,哭兩次我就原諒你了?”
“沒把你對它做的事原封不動還到你身上,是看我姑姑的麵子。”
顧訣一個甩手扔了酒杯,撞上桌角碎了一地,聲音十分清脆。
這動作來得突然,在一派靜謐的屋子裏也有些突兀,薛昭在一旁“臥槽”了一聲,秦粟也是一愣。
“傻逼,”顧訣勾了勾唇,眼睛裏冷到極點,“真當老子不記仇啊?”-
發生這事兒,哪還有心思吃什麽喝什麽,薛昭跟顧訣一塊回去,一路狂吹彩虹屁,什麽爸爸牛逼爸爸棒棒爸爸a爆了全出來了。
等吹累了,薛昭跟顧訣形容了一下他沒來的時候一些細節。
他想想還是覺得可怕,“那個,你他媽被一個變態喜歡這麽久……不覺得瘮得慌?”
“瘮人,是覺得她可怕,”顧訣看他一眼,“她可怕?”
薛昭:“……她不可怕???”
剛才聊天跟他笑成那樣,心裏指不定想著你去死,不可怕???
顧訣聲音平穩,“秦粟,我沒記錯的話是是孤兒院長大的。最大的特點就是特別會偽裝,為了生活,為了討人歡心。”
“完全不要命的精神病,你可以覺得瘮人,可怕。”顧訣說,“但一個格外惜命的精神病,簡而言之,屁也不是。”
薛昭:“……好像,有點道理。”
顧訣沒再接話了,單手扶著方向盤,直接撥通了顧玟瀾的手機,“我給我姑姑打個電話,讓你說話的時候,你跟她形容一下剛才的事情。”
“ok。”薛昭說。
顧玟瀾一向接他電話很快。
五秒後電話接通。
“壽星,生日快樂,”已經發消息說過了,但顧訣還是又說了一遍,而後道:“耽誤你幾分鍾行嗎?”
他簡短把事情始末說了一通,而後還有薛昭在一旁添油加醋的描述,“姑姑您是沒看到那五個壯漢多壯”“小薛我簡直被嚇懵了”“姑姑您得替我做主啊”……一口一個“姑姑”叫得比顧訣還親。
顧訣拿回電話的時候,恰好聽到那端的歎氣聲。
“阿訣,自從你出國之後,我每年都有帶她看心理醫生。有時候一月一次,有時候三個月……”顧玟瀾聲音發沉,“所有醫生都告訴我說,正常。隻有提到你,才會稍微有點兒偏激情緒,但全部都在可控範圍內。”
顧訣早料到了這個結果。
除了他和笨笨以外,現在還要加上一個薛昭,沒有人見識過這女的瘋起來的樣子。
而說實話,他自己也輕看了她的瘋癲程度。
“姑姑,您也知道我正在談戀愛,”顧訣道,“實話說了,我女朋友還對我的家庭一無所知,我沒說我是青城顧家人,也幸虧我從小就沒怎麽在圈子裏出現,幾乎哪都沒有照片。”
“今天是薛昭,明天就是我女朋友。”
他說的隱晦,但意思非常明顯。
顧訣其實並不覺得秦粟有這個能耐,但對於一個女人,他很多時候不太方麵。比如想揍死她,比如想把酒杯砸碎在她頭上這麽簡單的動作,也……隻能說,秦粟要是個男的,早在醫院裏當植物人了。
所以把事情都告訴顧玟瀾,會好處理得多。
顧玟瀾長長地歎了口氣,“這幾年裏,我收了她所有出國必備的證件,最怕她打擾你,我從來沒透露過任何消息。但我猜,上周你給我打電話估計是被她聽到了……我撒謊說阿銘交了女朋友,她沒信。”
“……總之,”顧玟瀾深吸一口氣,“阿訣,今晚是我疏忽,實在抱歉,我保證,她今後不會再影響你的生活。”
“你把電話給小薛吧,改天我親自去給他道歉。”
“那倒不必,”顧訣替兒子拒絕了,“薛昭這就是個金魚腦,您去找他道歉的時候他都說不定忘了這事兒了。”
“……”
跟顧訣道了再見,聽著那端年輕有活力的男生罵罵咧咧的聲音,顧玟瀾掛了電話。
她手指不自覺地發抖,深呼吸好幾次,才將剛才激動的情緒平複下來。
後背冷汗蔓延。
懷揣著心事一直到晚宴結束,回家之後,顧玟瀾把秦粟叫到了自己房間裏。
“進來以後把門關上。”顧玟瀾徑直走進去,看都沒看她一眼。
一直聽到關門聲響。
“晚宴的時候,你去哪兒了?”顧玟瀾語氣平靜。
秦粟沒說話。
顧玟瀾在拆頭發,久久沒得到回應,她閉了閉眼,手裏的發飾狠狠地摔在木質地板上,猛地回過頭——
“我問你話呢!”顧玟瀾走到女孩麵前,掐著下巴逼迫她抬起頭,“晚宴的時候去哪兒了,去做了什麽,自己給我一字不落地說出來。你要是敢撒謊……”頓了頓,聲音發狠,“今晚就滾出秦家!”
秦粟眼睫一顫,垂下眼瞼。
開口道:“我帶了薛家薛昭上了二樓休息室,威脅他,讓他把顧訣表哥叫過來。”
話音剛落,顧玟瀾直接抬手,“啪”地一巴掌扇到她臉上!
動作幹脆利落,聲音尤為響亮。
力道非常——>>
大,後勁兒讓秦粟整個人都往旁邊偏了偏,臉頰迅速浮起一層紅色。
“你還知道那是你表哥?”顧玟瀾語氣嚴厲,“你這樣的行為在世人眼裏叫什麽,用我告訴你嗎?”秦粟感到她的聲音像是箭一樣穿過耳膜,“秦粟,你這叫不正常!這叫變態!”
顧玟瀾一聲高過一聲。
平時裏總和氣的人發起火來更讓人心裏發怵。
“你接受了多少年的高等教育?我又教會你多少東西?你是我親手養大的,”顧玟瀾氣得人都在發抖,揚手又是一個巴掌甩過去,“我把你當親生女兒一樣培養,就是為了讓你做這些事嗎?!”
秦粟臉上火辣辣的疼,麵對這樣的顧玟瀾,還有種說不出的恐懼感,眼眶發酸。
顧玟瀾立刻觀察到她情緒的變化,“把眼淚收一收。”
“不管是當年還是現在,你做的時候不計後果,隻知道跟我哭又有什麽用。”
安靜了十幾秒。
“你從小到大,我一共打過你兩次。”顧玟瀾說,“第一次,知道你對阿訣生出了不該有的心思,第二次,就是現在。”
“第一次我希望我能打醒你,能找回那個我養了十多年的乖女孩。”顧玟瀾笑了笑:“看來我失敗了,這幾年的平靜,也不過是你裝出來的假象。”
任何的心理方麵的測試,隻要不牽扯到顧訣,全部都是正常。
一牽扯,全盤崩塌。
可這豈不也是最大的病態。
心理醫生的分析千篇一律,跟秦粟的孤兒出身有關,極度孤獨的人容易抓住一束光再也不鬆手,這樣的人最容易偏執。
顧玟瀾已經不想再去想這個女孩究竟是怎麽走到這一步的,甜笑著叫她媽媽的人怎麽能有這麽陰毒的心腸。
她抬手揉了揉太陽穴,“定時炸彈是我養出來的,沒道理連拆都不拆就放走。”
秦粟看著顧玟瀾的表情,心裏一凜。
顧玟瀾抬眼:“你以為自己很多小聰明,是麽?買通秦家幾個保鏢,很是了不起,對嗎?”顧玟瀾麵無表情地看著她,“其實顧家的勢力,結婚後我已經很少會動用了……但從現在開始,我會用來監視你。”
顧玟瀾直接用了監視一詞。
秦粟渾身一抖。
“你名下所有的財產房產是我給出去的,我全部收回,大學也不用上了……還上什麽學?你不覺得愧對曾經讀過的書,教過你的老師嗎?”
秦粟覺得心髒仿佛被一隻手死死地捏緊。
她的確做事不考慮後果,那瞬間想到什麽,想見到誰,立刻就去做了。
她不在乎顧訣討厭她,她也沒試圖改變過他對她的看法。
可……如果沒有了秦家,沒有了顧玟瀾。
她又算什麽?
看著麵前的人因為驚詫而放大的瞳孔,顧玟瀾繼續道:“從今天起禁足,每周和劉醫生見麵十小時以上,什麽時候結束,由我決定。”
劉醫生是所有心理醫生裏,她最抵觸的一個。
想來也是有一定的道理,要不是戳到了痛處,又怎麽能抵觸。
“十幾年啊……”顧玟瀾歎氣,“別說是人,我就是養條小貓小狗,也有感情。”
可這是顆定時炸彈。
秦粟聽到這句話,心裏那種糾緊一下子鬆了一下。
但緊接著,顧玟瀾又道:“事不過三,但這是第二次了,秦粟。”
“隻要你敢再見顧訣一次,隻要你敢試圖找他,試圖幹涉他的朋友、他的生活。”顧玟瀾一字一頓道:“——你不僅不再姓秦,永遠也沒資格叫我媽媽……也別怪我到時候,對你做的事情太殘忍。”
秦粟從來沒有絕望過。
當年出事的時候沒有,貓找回來之後沒有。
但現在,聽到顧玟瀾輕飄飄的聲音,仿若巨石砸下,碾碎了她無數神經。
顧玟瀾最後看了她一眼,“我說到做到。”-
顧訣開車送完薛昭之後,又加大馬力開回家。
可能是有一定的先見之明,他今天離開公司得早,在耽誤了那麽長時間後,到家也就比平時晚了二十多分鍾,堵車這個理由就很合適。
他們兩個的吃飯時間驚人的相似,比正常人都要晚,八點鍾下樓一起吃個家常菜什麽的非常合適,但今天,顧訣一進門就聞到飯菜香。
“你回來啦?”阮安安從廚房探頭,“今天在家裏吃吧,因為剛剛太餓了,我直接叫了外賣。”
顧訣脫了外套走過去,“叫的什麽?”
“魚香茄子,還有……”阮安安數了一通,“反正都是我們吃過的菜,就是不知道這家做的怎麽樣……”
顧訣看著她的臉,突然生出一種衝動。
顧夫人說過不會做飯的男人不是好男人,顧董會,姑父雖然高冷,但被姑姑拿下之後也學會了做飯。
他高中那會兒很不能理解,顧董還能說是妻管嚴,但姑父是秦家出名的冷麵閻王,那種人會去做飯,畫麵美到讓人不敢想。
現在他突然懂了。
顧訣摸了摸她的臉,很輕很快地湊上去親了一下,“我去學做飯吧,怎麽樣?這附近就有新西方分校。”
“……”阮安安愣了一下,而後突然開始笑,一直到笑得直不起腰,被顧訣提起來。
他麵無表情:“笑什麽笑?”
一般不是女孩子想要抓住男人的心先抓住男人的胃,所以會去學做菜。
那他呢?
這人到底是用什麽樣的腦回路能想到這一步啊。
太可愛了吧。
阮安安笑完,指揮他端飯,自己端菜,“你不要學啦,學費多貴啊,省錢給笨笨買小魚幹不香嗎?”
“……”
顧訣沒反駁。
但他突然想到自己以前在網上刷到過一句話。
「女人嘴上拒絕就是心裏瘋狂認同。
比如,說“你別去”就是在說“你不去是孫子”。」
……
有道理,他決定今晚就開始搜新西方廚師班的學費。
晚上洗完澡,跟阮安安窩在沙發裏,準備上前膩歪一會兒的時候,顧訣收到一條短信。
是顧玟瀾的。
很簡短的一段話,交代完事情,最後還加了一句“等著你帶你女朋友給我看的那天啊”。
顧訣笑著回了,而後轉頭看著正在看夜間檔偶像劇的阮安安。
阮安安同學穿著可可愛愛的睡衣,吃著他洗的葡萄喝著他熱的牛奶,嘴巴一鼓一鼓,非常愜意的樣子。
顧訣心情有點兒好。
“誒,女朋友。”他伸手拉住阮安安的手指,白白的,軟軟的,跟她人一樣。
劇情進展到關鍵階段,阮安安沒回頭,“嗯?”
顧訣說:“你誇誇我。”
阮安安:“???”
她視線從狗血劇上轉過來,“……啊?什麽?”
顧訣看著她迷茫的樣子,內心的求誇欲爆棚,他特別想告訴她今天解決了一個瘋子,而且還算是個喜歡他的瘋子,也就是情敵……還是迫害他們兒子的凶手。
但事到臨頭,卻發現,前因後果全特麽不能交代。
……邀功都沒有理由。
阮安安還在納悶:“你說話呀,幹嘛誇你?”
“……我天天努力工作,不值得誇嗎?”
“……”
風裏來雨裏去,賺錢養家養兒子,是挺值得的。
提到這個就想到這位非常模範的自強不息精神,人家說不定覺得累,想要個心理安慰必須得給啊。
阮安安幾乎一下子妥協了:“那行啊……要怎麽誇?”她遲疑著:“你好牛逼?”
“……”顧訣拒絕,“不行,換個詞。”
牛逼什麽的,一點兒都不溫馨。
要求還挺多。
阮安安覺得好笑:“哦,不滿意那你就自己說吧,要我怎麽誇啊?”
顧訣想了想,排除了一個又一個,經過深思熟慮之後,“就說……老公你真棒麽麽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