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課準時去蹲牆頭的冬天。
很想念他背靠著樹,邊玩葉子邊看著下麵女孩兒對著他的貓溫聲細語,聽著她跟貓說這一天哪科老師又討人厭,看著她為了他的貓到處發帖,最後自己戀戀不舍把兒子帶回家的那個冬天。
為什麽記不住別人的臉偏偏是她,為什麽看到黑長的披肩直發會幌神……十幾歲的時候,那些別扭的小心思全都明朗起來。
是喜歡。
……
顧訣自己也覺得自己當初很傻逼,所以沒有跟任何人敘述過和阮安安這段完整的來龍去脈,隻是大概給幾個發小省略著講了講,這事兒被薛昭調侃為“反射弧可繞地球一圈”。
有些事情不能給阮安安講。
顧訣也沒說顧家那些事,他隻說當時他住在這邊的親戚家裏,笨笨走丟是他用一句話帶過的。
“差不多就是這樣……”
顧訣轉過頭,看著身側滿臉寫著懵逼的人,對著她笑了一下,“你好像一肚子問題要問我?”
“不是……”阮安安緩了緩神,消化了一下他的話。
顧訣講得很簡潔,剛聽到他去一中打架結果撞見她在給笨笨喂食的時候,她的心裏還是類似於“等等他為什麽把去打架說的很吊的樣子?”、“臥槽這麽早就有這麽深的緣分了!”、“笨笨豈不是我們的紅娘?!”等一係列的想法。
可到後來……
阮安安覺得不可思議:“我跟笨笨在下麵說話,你就在上麵聽著呢?”
當初做的蠢事……現在聽起來,而且是被當事人問起來,顧訣很罕見地生出一種類似尷尬的感覺。
他捏了捏鼻梁,“……也不是每天都聽的,我就……去了幾次而已。”媽的。他心裏暗罵。
阮安安睜大眼睛:“可是你為什麽不直接跟我說一生,然後把它帶走?”
“……因為當時親戚家裏有些事。”顧訣想了想,稍微改了改,“其實趕走笨笨的是親戚家一個討厭貓的小孩……當時沒能立刻把它接走,就是因為害怕接回去再出事。”
阮安安:“啊……”
她一隻手被顧訣拿著把玩,忍不住伸出另外一隻手摸了摸趴在顧訣腿上的小貓,“小可憐……”
顧訣接著說:“所以才旁觀你照顧它那麽久。”阮安安感到她的手被捏了捏,聽到這人又說,“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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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安安頓時特別不自在,抬眼看他:“你為什麽說對不起……又不是你的錯,而且我當時是願意養它的……”
“不,”顧訣搖頭,“那個應該是‘謝謝’,”頓了頓,他別開視線,“這句‘對不起’……我是為聽你跟它說話道歉。”
“……”流氓慣了的人這麽正經還真是有些不習慣。
那麽多年前自己都跟一隻小貓嘮嘮叨叨些什麽話,阮安安早就忘了。
她立刻道:“沒事的,反正我都不記得了……那時候十幾歲,跟隻小貓能說什麽話呀,肯定都是些沒營養的口水話。”
聽她這麽一說,顧訣突然想到。
他在國外幡然醒悟“這他媽原來是愛情”的時候,總是做夢,因為是他刻意記住的東西,夢裏她說的每一句話都很清晰。
醒來……他就把她那些話挑挑揀揀地寫在一個本子上。
做一次夢就補充一次,後來那個本子裏全是她的口水話。
……當然,這件事這輩子也不會讓她知道。
“所以後來你看到我發的帖子,知道我不能養,你就把笨笨抱走了?”
顧訣點頭。
這事兒阮安安到現在還有印象。
當時馬上就要放假了,她還找不到人養,而且笨笨走路似乎還沒恢複到現在這樣,那麽長的疤還有些跛,貓舍也不可能要,天天愁。
直到有一天她貼了養貓啟事,似乎說了一句“笨笨很可愛,希望喜歡貓的好心人收養”之類的話。
隔天笨笨不見了,她給它搭的貓窩上用石頭壓著一個字條。
“我養了,放心吧。
——好心人”
洋洋灑灑九個大字,很好看。
明顯是男生的字跡,一看就筆觸年輕,張揚不羈。
不光是字跡,還有說話風格,阮安安一直都覺得收養了笨笨的應該是個學生,在放學路上偶然路過看到了,所以撿走。
一個寫字好看、心腸很好的男生。
這是她對那個素未謀麵的人唯一的印象。
她在後來的日子裏很想念那隻小貓,尤其是剛放假回家,每天麵對著一群令她反胃的人時。
但隨著時間流逝,那半個多月的回憶也變得很淡很淡了。
從來沒想過,會再見到那個收留它的“陌生人”。
……更沒想到兜兜轉轉,那個陌生人如今是她的男朋友。
阮安安一直以來還挺注重自己的形象,除了某些忍不下的時候,都不會口頭說髒話。
但現在實在是不行了。
“我還是不敢相信”阮安安整個人一下子靠進沙發裏,“這他媽是什麽緣分啊”
“那你最開始就認識我了……”阮安安突然警覺起來:“所以我們最初認識的時候,你抱著什麽心態啊?”
“覺得我是貓的救命恩人所以對我刮目相看?”
顧訣盯著她看了很久。
阮安安被他看得一陣發毛。
“我以為我剛才表達的很明確了……”顧訣歎了口氣,“是見到暗戀對象的心態。”
“……”臥、槽!
“暗……”阮安安差點兒被口水嗆到,“暗戀對象?……我???”
顧訣一臉“你說呢”。
“我……”阮安安實在是控製不住自己臉上攀升的溫度,她眼睛都忘了眨,“你高中的時候就喜……”
顧訣:“嗯。”
除了剛剛些微的尷尬,他神色如常。
室內光線非常好,顧訣的眼瞳顏色本來就淺,這樣看著像是琥珀一樣漂亮。很多時候,他什麽話都不用說,隻看她一眼就能奪走她全部的注意力。
這是……她一眼就看上的大帥逼。
現在說他其實暗戀她。
……這他媽說出去有人信嗎?誰能信?她自己都不信啊!!!
這也……太……幸福了吧?
阮安安的臉持續變熱,變紅,心跳直逼一百八十邁。
她看著顧訣微微彎了一下唇,有些無奈的弧度,“其實我每次想到要跟你攤牌的這一天……都覺得很可怕。”
阮安安一愣,迅速反應過來,“你不好意思?”
覺得暗戀史太長了麽?
“也不是不好意思,”顧訣頓了頓,輕咳了聲,“就想了想,很怕你覺得當年的我像個變態……”
“說起來是挺變態。”阮安安毫不猶豫地點頭,又說,“但是我喜歡啊。”
顧訣:“……”
你倒也不用承認的這麽快。
阮安安平複一點兒了,但臉還是粉粉的,她笑嘻嘻道:“我最開始主要是太驚訝了……後來想象了一下你坐在牆上偷窺我和你兒子說話……竟然還有點萌。”
——以及甜。
好可惜,那時候她沒能發現。
可是也幸好,隔了這麽多年,能再次遇見。
顧訣最後的心事說完,徹底放鬆了。
既然大家都說開了,那不如直接攤牌,“你上次跟我說,你高中暗戀的那個男的——”
而阮安安又伸手摸了摸貓。
其實今天她來,的確沒料到會聽到這麽大的秘密,她還想跟他說個大事兒來著,“我之前就想問,要不要我跟你——”
兩句話同時出口。
阮安安的“合租”兩個字卡在喉嚨裏。
她的聲音比顧訣的小,所以他說的話她聽得很清楚,而顧訣似乎完全沒聽到她說的是什麽,兩人對視,阮安安示意:“你先說完我再說。”
“就是你高中暗戀的那個……”顧訣頓了頓,不情不願地說出那個稱號,“你們學校校霸。”
阮安安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嗯?”
“就是你們一中那個男的,叫什麽我忘了,喊話挺狂,特不禁打。我都不知道你們學校找這麽個人當校霸是不是腦子有什麽問題。”
“就這麽個……”顧訣話沒說完,但那留白已經很明顯了,省略的不是什麽好詞。
他一字一頓道:“你竟然還暗戀他。”
阮安安:“……”
顧訣一說這事就上頭,又道:“你告訴我這事之後,一直覺得你高中眼光可能有點兒問題……到大學反而變好了。”
阮安安:……?
簡而言之,喜歡高中校霸是眼光有問題,喜歡顧訣是眼光好。
阮安安被質疑眼光有問題,但她完全不生氣,很明確地認識到男朋友這是吃醋了。
隻是她突然聯想到,顧訣之前莫名其妙跑到她宿舍樓下抱著她不撒手的事。那時候,她覺得他是為了聽一句真情告白,但現在想想……
他是……
醋了???
阮安安沒有直接回答他的話,找到一個疑點:“你之前說你是去一中打架才遇到我的……所以你經常打架?”
顧訣“嗯”了聲,“很牛逼的那種。”
他現在心理活動其實十分豐富。
尤其是在剛剛表露了自己暗戀女朋友多年之後。
老子喜歡了你這麽久,還給你揍了要搶劫你的小垃圾,你惦記了別人這麽多年。
他也後悔,當時要是不管不顧跳下去,是不是能和她來一場與世界為敵的早戀。
“……”
阮安安忽略掉那句自誇,她伸手拿起來顧訣的手看了看,“嘖,真沒想到啊,你這手不像是打架的手啊。”
“……那像什麽?”
“像是彈鋼琴的。”阮安安隨口說完就把他手放下了,歎了口氣,“其實我那個暗戀有點莫名其妙。隻能說,我年少輕狂不懂事,再說人家還救過我……”
顧訣迅速抬眸:“救?”
阮安安:“啊,是——”她還沒說完。
“就他那個菜逼,菜得我這麽多年都還記得,還救你?”顧訣嘲諷完,又意識到重點,“……你怎麽了?為什麽要他救?”
“哦,我被……”阮安安正準備說“劫財”兩個字。
她突然意識到顧訣剛才說的話不太對勁兒。
“喂,你停一停……”阮安安納悶,“不是,我什麽時候跟你說過我喜歡我們學校的校霸了?”
“我們學校那個——如果我們說的是一個校霸的話,他貌似是高中追我最凶的人,我現在都還記得呢……”阮安安眨了眨眼,“可我不喜歡他呀,我天天躲著都來不及,怎麽可能喜歡他啊?”
顧訣:“……?”
阮安安還記得她說了自己少女心事之後,小姐妹給她科普的隔壁校霸當初的傳聞。
誇張到沒邊兒了,簡直是無往不勝——
阮安安的思緒突然一下子頓住。
隔壁。
校霸。
隔、壁。
結合剛剛顧訣講的,那不就是……?
阮安安跟顧訣大眼瞪大眼。
怎麽突然覺得,有些事好像一下子就說通了。
比如顧訣怎麽體力那麽好。
比如他很多時候肢體反應迅速到不可思議。
對於一個合格的校霸來說,征戰四方是必不可少的吧,打架耗費體力,逃跑耗費體力……體育好有什麽稀奇?肢體反應更是本能。
而他的聲音……
少年時期和現在不一樣也是應該吧。
“那個,我記得我隻跟你說了我暗戀的是個校霸……”阮安安大腦還懵懵的,聲音也小,但是在安靜的屋子裏格外清晰:“我沒說過是我們學校的校霸,你自己腦補的吧……”
顧訣腦子裏有根弦斷了。
與此同時,有個以前從未想過的念頭破土而出。
沉默三秒,他開口:“那是……”
阮安安輕聲打斷他:“是隔壁的……”
“是七中的校霸,我以前不關注別的學校的事,”阮安安瞪大眼睛,越說聲音越小,“還是我小姐妹告訴我……那校霸姓顧。”
“……?”
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