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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風動廟堂江湖-7

  相認到來的就是這麽突然, 蘇雅覃還沒反應過來, 她的名字就已經從弟弟口中說了出來。


  楊傾的眼睛很亮——雖然他看不見——他在說這些話的時候, 是真的把自己當作了那樣一個人:有一個疼愛自己的師父,有一直期待著自己的姐姐。


  但他不是——他隻是一個偷竊者,卑微地竊取著這些本該屬於另一個人的幸福。


  想到這兒, 他的心情又低沉下去。


  他又算是個什麽東西呢, 這世上沒人愛他, 沒人期待他,他隻能這樣頂著別人的身份活著, 因為別人的身份而得到這些做夢也得不到的東西。


  但那終究不是他的……楊傾微不可見地哆嗦了一下,控製不住地想到之後得知真相的蘇雅覃會怎麽對待自己。


  她一定會很憤怒,會恨到想要殺了自己吧。


  楊公子的腦洞開得有點遠, 可他並沒有時間想太久, 因為對麵的女人已經一把將他摟在了懷裏。


  他一下子就僵住了,真真切切的。


  “啊啊啊簡直糾結死了啊!”甘鬆在沈悠的識海裏氣得跳腳, 恨不得自己衝出來把兩個人繞得七拐八歪的念頭全部理清楚——這種重重疊疊的誤會什麽的最糟心了!就不能好好地走個劇情嗎!


  沈悠沒理他,隻是盡職盡責地扮演著一個既渴望親情關愛又擔心被那溫度灼傷的年輕人,在這樣的情形下手足無措。


  “您……?”


  “我是你姐姐啊傾兒……”蘇雅覃緊緊地摟著他不撒手, “你知道我?你居然知道我!太好了……我一直在想怎麽跟你說……”


  她懷裏的青年嚇了一跳:“你就是……你知道這件事兒嗎?”


  蘇雅覃輕輕拍拍他的後背, 笑得無比幸福:“我知道, 但知道得不多,那天在斷情崖下,看見你手裏的家傳玉佩,我就知道你一定是我弟弟了。”


  “是麽……”楊傾的眼神有些迷離, 他任由蘇雅覃抱著,卻也沒有回應的動作,“可你怎麽就能這麽確定呢,我是說,玉佩畢竟是死物,萬一、萬一隻是有其他人拿到了那玉佩……”


  蘇雅覃被他逗得撲哧一笑,實在不明白他在糾結些什麽:“怎麽會呢,看你當時那麽寶貝的樣子,玉佩對你來說一定是很重要的東西。當然還有其他方麵的原因啦,我有可靠消息知道你那天下午會從斷情崖下經過,當時走在那兒,我整個心都飄到你身上去了,根本不知道跟別人說了些什麽。”


  楊傾愣愣的,不知道該怎麽接話。


  很少有人會跟他這樣直接地表達情感,還是這樣溫暖而熾熱的、能讓人從心底裏暖和起來。


  他該怎麽回答呢?我也很想你,也很想見到你?


  可總感覺這樣的反應太蒼白了。


  從沒有人教過他要怎麽去愛別人,或是怎樣接受別人的愛,他隻是聽著對麵的女人說話便會莫名感覺心髒受到震動,可輪到他自己,又覺得怎麽都無法表達出真切的感情。


  最重要的是……他哪有什麽真切的感情。


  楊傾一直保持著一種近乎於殘忍的清醒——對他自己殘忍——他在渴望著能多用這個身份偷來一點兒想要的溫暖的同時,又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自己,這一切不過是為了刺殺而展開的表演。


  ……刺殺。


  他將會親手把利刃送入這個女人的胸膛,無論她現在的懷抱有多柔軟,無論她的聲音是多麽讓人心安。


  因為那是義父要求他做的,即使是豁出命去他也得成功。


  最後他隻是盡量自然地抬起手來,在女子背上輕輕拍了拍。


  “你哭了嗎?別哭了。”


  “我才沒哭,”蘇雅覃反手抹掉差點流下來的眼淚,嗔怪地打了他的肩膀一下,“別把你姐姐想得那麽沒用,我和那些養在深閨裏的嬌小姐可不一樣。”


  楊傾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蘇雅覃卻看呆了,她今天無數次地感歎過弟弟簡直就是父親的翻版,可還從沒見過他笑起來的樣子。


  他們是那樣相像,從外貌到靈魂,像是同一條玉脈同時孕育的兩塊玉髓,奪天地之造化,隻需要站在那兒便足以奪去任何人的目光。


  她看著這樣的弟弟,幾乎都要癡了。


  楊傾敏銳地感覺到氣氛似乎發生了變化,可他不知道突然之間這是怎麽了,難道方才他笑一笑,還把這位名震江湖的天機閣主給嚇著了嗎?


  蘇雅覃忍不住伸手撫摸上他的臉,充滿懷念地喃喃道:“你和爹真像……簡直像是一個人,爹現在若還活著,看到你這樣子,一定也是欣慰非常的。”


  她眼神迷離,似乎真的看到了活生生的父親在麵前滿意地撫須微笑,卻還要一如既往地嘴硬著雞蛋裏挑骨頭,督促唯一的兒子更上進些。


  真是……那麽好的一個人,怎麽就早早地走了呢……


  楊傾確實忽然有些疑惑了。


  他怎麽會跟這位蘇姑娘的父親相像呢,而且聽她這意思,似乎像得還不是一點半點。


  難道就是出於這個原因,義父才那麽放心地派他來執行這個任務的嗎?

  自打他記事起,就一直跟在義父的身邊,楊逾有意模糊他對於父母親長的概念,所以長久以來,楊傾都自然而然地認為義父就是自己的親人,雖然不像正常的父子那樣親近,但也根本不容置疑。


  他從來沒有問起過自己父母的事,也從不覺得這樣有什麽不對——畢竟他其實根本沒有機會接觸尋常的父子之間的感情,他所見最多的也不過是楊逾對待楊德的樣子。


  然而老奸巨猾的楊逾自然不會忽略了這一點,他不但大幅度地壓縮兩個孩子見麵的時間,同時在楊傾的麵前,也時刻注意著不對獨子流露出太多的不同尋常。


  當然,兩個人的尊卑意識他還是很注重培養的,雖然在楊德那裏很不成功,但至少楊傾從不會幻想他跟自己的義兄是處在同樣的地位上。


  楊傾就這樣懵懵懂懂地過了十八年,可他一直被壓抑著的、本能中對父母親屬的渴望,毫無預兆地被蘇雅覃無意識的一句話給勾了起來。


  他忽然開始疑惑,自己的生身父母究竟是怎麽樣的呢?

  他們為什麽從來沒有在自己麵前出現過,是已經不在了嗎?當年……是義父收養了他這個可憐的父母雙亡的孩子,還是、還是他被自己的親人無情拋棄了呢?


  “你這是又在想什麽呢?”蘇雅覃發愁地戳戳弟弟的臉,“是因為眼睛看不見的緣故嗎,我總覺得你一副迷失了自己的樣子,心裏有什麽過不去的坎兒,說給姐姐聽聽不行嗎?”


  楊傾回過神兒來,沉默地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什麽不妥。


  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他不妥得厲害了,偏偏這麽一副悶葫蘆的性子,兩片嘴唇一閉,那是用劍都撬不出話來。


  蘇雅覃暗暗腹誹好的不學壞的學,這才見麵多久啊,她都能從弟弟身上挑出來一堆過去總被娘掛在嘴邊數落爹的話了。


  看吧看吧,一挨訓就是這樣委委屈屈可憐巴巴的樣子,到底是給誰看啊摔!有什麽說出來不成嘛,憋在心裏澆澆水難道還能結出蘑菇來?!

  可沒辦法……誰叫她們還就吃這一套呢。


  蘇姑娘發愁地揉了揉弟弟緞子一樣的頭發,想著哎呀果然手感很好。


  房門被小心地敲響了,兩人都往門口看去,看得那個端著托盤的小姑娘驚得一跳,險些將上麵的藥灑了。


  “閣、閣主,”小姑娘長了一張討喜的圓臉盤,一雙眼睛大大的,一看就是個孩子,“藥、藥熬好了,師父叫送來的。”


  蘇雅覃搖搖頭,心想弟弟可別覺得她的天機閣就是這麽個養孩子的地方。


  “放這兒吧。”她淡淡地點了點頭,沒笑也沒多說,那小姑娘戰戰兢兢地挪過來把托盤放下,然後手忙腳亂地福了福身子,一溜煙兒就跑掉了。


  楊傾沒什麽反應,反正他也看不見。


  “瞧我,”蘇雅覃這才淺淺地吸了一口氣,換了一副表情笑道,“真是高興糊塗了,明知道你才剛醒,身體這麽虛弱,還拉著你在這裏聊天,這姐姐做得太不稱職了。”


  “不不……沒有,”楊傾連忙道,“我一點兒都不累,咳……”他感覺到對方貌似不讚同地動了動,連忙改口道,“我是說,這些都不過是些皮外傷,沒有傷筋動骨的。”


  蘇雅覃瞪了他一眼:“那得怎麽著才算是傷筋動骨呢,你受的那些傷,我看著都害怕。”


  “……”楊傾乖乖地閉上了嘴巴,他像小動物一樣的本能告訴他,如果繼續說下去的話,隻能被數落得更慘。


  可他確實沒怎麽受傷啊,不過是挨些鞭子,這在過去的十八年中經曆過太多次了,多到幾乎要習以為常的程度。


  至於那追魂蠱,發作起來確實讓人恨不得立斃當場,但來得快去得也快,現在都離懲罰結束過去那麽久了,確實早就不疼了呀。


  從昏迷中醒來臂骨也都被接好了,身上的傷也都包紮過,這待遇在楊府他想都不敢想,現在直接出去執行任務都沒問題啊。


  但他也時時記著,現在的他並不是他,他自己過去那些經驗也許並不做數,貿然說出來,很可能會引對方生疑。


  人與人之間,那怎麽能是一樣的呢。


  蘇雅覃滿意地發現弟弟還是比父親省心多了,至少知道什麽時候該閉嘴,不去做些隻有他們自己認為有理的無謂的爭辯。


  “好好歇息吧,”她挑揀了半天才拍了拍弟弟右手臂上一處沒受傷的地方,柔聲勸道,“莫醫生剛才給你施過針,藥房裏還煎了補藥,把這湯藥喝了,給我乖乖睡著養精神。”


  她邊說邊從那托盤裏端來一盞溫度正好的湯劑,那裏邊兒還一並放著幾塊看起來晶瑩剔透的蜜餞。


  “這藥可苦,待會兒用蜜餞甜甜嘴,但可不許不吃。”


  “怎麽會呢,”楊傾心裏一暖,摸索著接過藥碗來,“良藥苦口,我知道的。”


  蘇雅覃本想著他現在眼睛畢竟不便,怕喝藥也喝不好,想要上前搭把手,可還沒等她做出動作,楊傾就把整整一碗的苦藥一口氣全都喝掉了。


  一刻沒停,一滴沒灑,喝完之後麵不改色,甚至都沒想著去拿旁邊的蜜餞。


  “這孩子……”蘇閣主一愣,有些訕訕的,“旁的事兒怎麽沒見你這麽豪邁呢,不覺得很苦嗎?”


  楊傾想把藥碗放回去,可他根本不知道托盤在何處,便隻能繼續拿在手裏,聞言微笑著答道:“治病救人,哪有什麽苦不苦的,早習慣了。”


  蘇雅覃心裏咯噔一下,又無端覺得有些心酸。


  唉……這樣可不行,傾兒可不一定是什麽意思,自己在這裏瞎操心個什麽勁兒。


  她自然而然地把碗接過來,托著托盤站起身:“不管這藥有多好,想要快點恢複健康,不好生休息可不成,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你在這兒乖乖睡覺,聽到沒有?”


  楊傾連忙點點頭,把被子一直拉到下巴,表現出很乖的樣子。


  蘇雅覃沒忍住點了點他的額頭,發現單身了二十六年的自己似乎忽然想成親了。


  哎呀……到時候要是也能生這麽一個可人疼的孩子,那該有多好啊。


  隻可惜,前世到死都沒能遇到心動的人,今生……


  咦?

  話說回來,同樣的時間地點,為什麽前世自己就沒有碰上傾兒呢?

  她還清楚地急著,在上一世生命裏,自己也是去揚州參加這一次的武林大會,可那次的大會,並不是由盟主君笑主持的。


  於是整個會上大家並沒有討論什麽深刻的話題,不過是一年一度的武林中人們聚在一起彼此切磋追捧,守著自己一畝三分地的那點太平盛世,連一個與自己誌同道合的夥伴都找不到。


  而那次回到山莊後不久,她就遭遇了人生最慘烈的背叛,毫無反抗之力地被最親近的婢女逼得走投無路,最後被一個蒙麵的黑衣人奪去了性命。


  她現在都記得那人唯一露出來的眼睛——那是雙很漂亮的眼睛,甚至很清澈,一點都不像普通殺手的冰寒死寂,沒有一絲情感。


  那雙眼睛裏的情感活生生的一點兒都沒被掩飾,那裏麵充滿了對她的不忍和無奈,大概還有些對他自己的厭惡與慚愧。


  不知為什麽,隻是因為臨死前從對方眼睛裏看到的這點兒情緒,蘇雅覃就對這個殺身仇人提不起一點仇恨的情緒。


  這相當不可思議,那是奪去她生命的人啊,對方就算有什麽苦衷、是被什麽人蠱惑的又能如何的,什麽都改變不了刺向她心髒的那劍劍柄握在他手裏,她年輕的生命被以那樣慘烈的形式噴濺在他的靈魂上。


  可想到這裏,竟有些淡淡的心疼。


  蘇雅覃剛剛重生的時候,覺得這樣的自己簡直就像個神經病一樣。


  但她就是控製不住自己的想法——要知道,以一介女流之身,能在這屬於男人們的江湖裏建立天機閣這麽名頭響當當的組織,她從來都不是一個善於心軟的人。


  雖然一開始建立這個組織的原因隻是想找到蘇傾,可隨著時間的推移,隨著肩上的責任越擔越多,弟弟一直杳無音訊是一回事,她的想法也在漫長的時間中改變了。


  既然做了,就要做到最好,何況自己身邊還有一個身份不凡的莫玉笙,還要想辦法幫他複國——算是完成父親的心願——她似乎在邁出這一步的那刻起,就再不會有退路。


  就像前世,她到死都在這條路上奮鬥著,隻是棋差一招身隕魂斷,其實沒什麽好說的。


  所以,不論是前世還是今生,所謂的“婦人之仁”在她身上從未出現過,該賞該罰、該殺該放,它永遠都能跟從理智做出正確的決定,而像這次這樣因為些莫名其妙的理由覺得殺了自己的人情有可原,簡直是過去的她完全無法想象的事情。


  可這事兒就這麽發生了,理性慣了的人一旦感性起來簡直九頭牛都拉不住,不管蘇閣主在心裏頭怎麽痛罵自己,怎麽列舉那人的罪狀,恨不起來還是恨不起來。


  最後她絕望地意識到,恐怕有一天就算那個人站在自己麵前表明身份,她也不可能一刀捅死他給前世的自己報仇了。


  真是……煩人得很。


  蘇雅覃狠狠搖了搖頭,把這些雜亂的思想趕出去,然後把主持武林大會的君笑和在之後莫名出現的弟弟都歸結於自己重生帶來的連鎖反應,也就放下不再思考了。


  咳……思考什麽的,可從來都不是酷愛打打殺殺的蘇姑娘的畫風呢。


  “那個……閣主……”


  正對自己無所謂地笑了笑打算出門,蘇雅覃卻被身後忽然響起的聲音叫住了。


  她很是無奈,不等對方說話便先堵道:“你就不能叫我姐姐嗎?就算一時半會兒接受不了我的身份,可總要從稱呼開始改變的呀。”


  “……”楊傾的臉有點紅,他確實是有意識地沒有叫出那個更親密的稱呼,隻不過當然不是蘇雅覃所說的不能接受,而隻是用這種方法提醒自己注意身份,別陷得太深罷了。


  再說……他有什麽資格,叫這個美好若斯卻終究要死在自己手裏的女子做姐姐呢?


  蘇雅覃卻好像和他杠上了,一手拿著托盤,另一手叉腰,瞪眼看著他,頗有一股你不叫我就不走,看誰先堅持不住的無賴架勢。


  小青年隻能紅著臉妥協了,一邊用手指悄悄捏著被角,一邊含含糊糊地囁嚅出聲。


  “姐……姐姐……”


  “哎,這才乖。”蘇雅覃心滿意足地應了一聲,才想起來問道,“說吧,剛才叫姐姐有什麽事兒?”


  “咳……”楊傾對於應對這種性子的女子簡直是毫無經驗,隻能迅速地一股腦把想說的話說出來,“是這樣,我義……我師父已經給我取過字了,您……你以後可以叫我鳳洲。”


  說實話,他實在是受不了對方“傾兒”“傾兒”地叫自己,這樣聽起來粘粘糊糊不說,感覺還像是個沒長大的……女孩子。


  “鳳洲?”蘇雅覃眨眨眼,驚異道,“是鳳鳥的鳳,沙洲的洲嗎?”


  見楊傾點頭,她才頗覺不可思議地讚歎道,“真是……沒想到,當年父親可喜歡這兩個字,不過你師父是怎麽知道的呢,我們都從沒向外人說起過啊。”


  “……”楊傾當然不會知道他義父是怎麽知道的,可是……義父給他取這個字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了,總不可能那時候就是揣摩著蘇閣主父親的想法取的吧。


  難道那時候就已經計劃著今天的事情了?

  也不對啊,之前義父明明是想聯合內應直接刺殺的,隻是內應那邊突然出了岔子,不得已才讓自己來冒充……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兒……


  楊傾想得有點頭疼,他畢竟剛受過重傷,身體很虛弱,又剛喝了藥,這時候本該好生休息調養的,實在不應該再想這麽些複雜的東西。


  他索性便也不想了,反正來日方長,義父他老人家做事自有考量,還輪不到自己來多加置喙。


  說不定……隻是義父和那位蘇伯父誌趣相投呢?同是有才學的讀書人,喜歡的詩句字義一樣,應該是再正常不過了吧?


  “好吧,鳳洲,”蘇雅覃念叨了幾次這兩個字,越念越是喜歡,連帶著對弟弟的那位“師父”的好感蹭蹭蹭往上漲,“說真的,連我都不一定了解父親到這個程度,能給你取出這麽個符合他老人家喜好的字來呢,你師父可真用心,說不準當年和父親是多要好的朋友呢。”


  “真想見見你師父啊,”蘇雅覃笑眯眯地對不知道想到什麽又是一臉迷茫的弟弟道,“他把你教得很好,真的很好……我該作為家長好好感謝他才是。”


  “不、不必了,”楊傾結結巴巴的,不知道這時候到底該是先給自己謙虛一下還是先表明義父的態度,“他老人家讓我下山之前就說過,不準提及師門,並且他也不見任何外人的。”


  明知道弟弟看不見,蘇雅覃有恃無恐地做了個鬼臉。


  她是外人嗎?那當然不是啊!沒有比她再內的內人了!

  不過這個沒什麽值得爭辯的地方,她隻能無奈地應了一聲,表示自己知道了。


  唔……鳳洲,這字取得真好。


  弟弟那位師父,當真是位很有學問而且心懷寬廣的人呢。


  “好,這件事我知道了,還有什麽別的事兒嗎?”


  “嗯……還有,”楊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的眼睛,因為看不見,總是這樣感覺有點累,接觸光線的時候也覺得很刺痛,可以幫我找條絲絹什麽的圍起來嗎,這樣也不會總是在別人說話的時候很不禮貌地對不上人家的眼睛了。”


  “唉……”蘇雅覃被他說得又是心疼又是好笑,隻能歎上一口氣,抬手推開了房門,“成成成,都依你,快睡吧,別老操心那麽多有的沒的。”


  什麽不禮貌,這孩子腦子裏想的都是些什麽東西……


  房門輕輕地闔上了,蘇閣主麵對外麵漂亮的景色,忽然覺得幹勁十足。


  該怎麽做才能盡快敦促莫玉笙那小子快點找出辦法解了這蠱毒呢?


  這麽美好的世界,弟弟看不見,真是太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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