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4)
喜上眉梢,看來保持通話的法子是有效的。他轉換了話題,從對辰良的讚揚說到了自己的童年,他盡量隻挑趣事說,不提及自己家人,避免辰良感傷。
漫長的車途終於結束,他停好車,快步走進酒店,顧不上擦汗,急急忙忙尋找辰良。
終於,在毫不起眼的角落看到了那個孤單無助的身影,辰良坐在冰冷的地上,雙臂枕著膝蓋,臉深深埋入膝彎。
這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現啊。
邱瀚宇心抽痛起來:“辰良,你想見我嗎?”
“想。”
邱瀚宇走到辰良麵前,蹲下身,臉上漾著說不盡的溫柔:“那你抬起頭,看看我,有沒有變帥。”
辰良身體一抖,僵硬地抬起頭,看到邱瀚宇的一刻,熱淚盈眶。
邱瀚宇驀然將他擁入懷中,輕拍著他的背,柔聲安慰:“沒事了,我在這裏。”
沒有甜言蜜語,沒有深情款款,簡簡單單的“我在這裏”,詮釋了他的情深厚意。
黑暗裏的那簇火苗越燃越旺,瞬息如一片火海,撕裂黑夜,燃盡黑暗。
邱瀚宇、邱瀚宇,我想,我是真的愛上了你……
邱瀚宇帶辰良回了自己家,給他吃了一粒安眠藥後,就一直守在他旁邊,等他睡熟了,才離開房間。
邱瀚宇先給路秉良打了電話,讓路秉良幫忙盯緊辰瑞,想辦法阻攔辰瑞和他朋友進入賭場,然後又聯係了另一個人。
做完這一切,他回了房。
辰良睡得很不安穩,眉頭緊皺,翻來覆去,邱瀚宇心疼地坐到他旁邊,竭盡溫柔地撫平他的眉頭。
似乎感受到熟悉的氣息,辰良把臉轉向了邱瀚宇,像撒嬌的孩子親昵地蹭著掌心的溫度。
邱瀚宇內心柔軟得一塌糊塗,他無比自豪,隻有他才能看到辰良這麽孩子氣的一麵。他大概把這輩子的溫柔都用盡了,輕輕撫摸辰良的臉龐,指尖輕得不像話,生怕力道重了點,會在臉上落下一丁點痕跡。
辰良的呼吸逐漸變得均勻,他正想收回手,辰良卻不依不饒地蹭上來,握住他的手,他試了幾次都無法掙脫,無奈地躺到床上,抱著辰良,無比輕柔地在辰良額頭落了一個吻,然後閉眼入眠。
次日他醒來時,辰良已經做好了早餐。
起司麵包和果醬、酸奶伴麥片、三文治,樣樣都是他喜歡的西式早點。
他看到辰良一掃昨日的失態,恢複了正常,心情更是美妙。
辰良貼心地遞給他果醬,低聲說:“謝謝。”
“昨晚幫了你那麽大忙,就‘謝謝’兩個字?”邱瀚宇剜出一大塊果醬,抹在起司上,“好歹有點表示吧。”
“什麽表示?”辰良弄不明白邱瀚宇的心思,要說請他吃飯,他又吃不出味道,請他去別的地方玩樂,又不知他的喜好。
“簡單,”邱瀚宇咬了一口起司,烘烤得正好,軟得就像棉花糖,果醬浸入麵包的每一個縫隙,令每一口都帶著濃鬱的果香味,酸甜卻不膩人,他滿足地喟歎一聲,吃好了才步入正題,“我要你跟我去見一個人。”
辰良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牛奶:“什麽?”
邱瀚宇勺了口麥片丟進嘴裏:“心理醫生。”
辰良手指一僵,即將入喉的牛奶停在口腔裏,很久才落入食道。
“不見。”
答案出乎意料。
邱瀚宇驚得猛吞了一口麥片,嗆得灌了幾口牛奶才緩過來:“為什麽?”
是啊,為什麽,他不是一直想擺脫黑暗的過去,想像正常人一樣與人溝通、交往嗎?隻要接受了心理治療,他就能從黑暗的世界裏掙脫,告別孤苦無依的生活。
可是,這充滿色彩的日子裏,不再有邱瀚宇。
邱瀚宇不再是他唯一能接觸的外人,而是他人際關係網裏的十分、百分,甚至是千分、萬分之一。
他很自私,他隻想獨占邱瀚宇的關心與愛護,讓邱瀚宇永遠成為他的唯一。
“不為什麽。”他堅定地給出答案。
“你不去,我就帶你去。”邱瀚宇也相當堅持。
“不去。”
“你害怕?”邱瀚宇關切地問。
辰良握緊了水杯:“不。”他隻怕失去邱瀚宇。
“我說,能不能爽快地給我個理由?”邱瀚宇有點急了,昨晚辰良的失態讓他害怕極了,他真怕辰良再這麽下去,會做出什麽極端的事情來。
“別問了。”辰良艱難地咽下一口牛奶,明明加了糖,卻如黃連般苦澀。他怎麽有勇氣說出他的自私,隻要開口,就無法回頭了。他匆匆地收拾碗筷,端著沒吃完的早餐往廚房走去,他實在不敢麵對邱瀚宇。
“辰良,”邱瀚宇的聲音幽幽地在背後響起,“知道我為什麽堅持讓你去嗎?”
辰良腳步一停,站著不動了:“為什麽?”
“因為……”邱瀚宇倏然握緊雙拳,“因為我不想看到你哭了!你知不知道,你哭起來很難看,讓我……”他愕然地停住,他到底在說什麽,為什麽要說這種傷人的話,他隻想告訴辰良,看到辰良的眼淚他很煩躁、很心痛,很想抱住辰良安慰而已。他懊惱地張了張唇,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讓你,什麽?”端著早餐的手輕微顫抖,辰良滿懷期待地望著邱瀚宇。會是他想的意思嗎?
“讓我……”邱瀚宇哽住了,看著辰良的臉,他莫名覺得說不出口,算了,一個大男人,扭扭捏捏算什麽,又不是什麽難以啟齒的話,他豁了出去,“讓我很不舒服,好像有什麽東西堵住胸口一樣,哦不不不,”他一拍額頭,怎麽把心裏話說出來了,趕忙笨拙地解釋,“我的意思是,我很關心你……”天,他究竟在說什麽,他正想繼續解釋時,辰良打斷了他。
“我跟你去。”
邱瀚宇一懵:“……去哪?”
辰良露出幸福的微笑:“去看心理醫生。”
☆、34.第 34 章
邱瀚宇幫辰良預約了心理醫生, 然而醫生今天預約已滿, 需要下周才能進行治療。
為了避免辰良心病複發,邱瀚宇今天特意沒上班, 陪著辰良到了晚上, 感覺辰良沒事了才把人送回家。
“對了,”辰良臨走前, 邱瀚宇想起辰瑞的事情來, 剛要拿出那張借條提醒辰良,想了想,還是作罷,“你自己注意一下情緒, 別再找刺激受, 沒有什麽是解決不了的事情,軟的不能解決, 就來硬的, 再解決不了就用一些強製性的懲罰手段。”
辰良聽得一頭霧水,完全不明白邱瀚宇想表達什麽。
直到回家, 才真相大白。
樓下的夫妻又爭吵了,摔鍋碗瓢盆的聲音大得跟打雷似的, 小區都充斥著他們夾雜方言的粗魯叫罵。
辰良早習以為常,別看他們吵得很凶, 第二天一樣能手拉手到菜市場買菜, 恩恩愛愛。他覺得夫妻關係很奇妙, 有時候他會想, 會不會將來有一天,他也像他們這樣,跟心上人小吵小鬧又和好?
他不知道,卻很期待。
打開家門,樓下夫妻的噪音闖進家中,他立刻關上門,發現大廳的燈沒開,他房間的大燈卻開著,裏麵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辰良心一沉,辰瑞的拖鞋沒有換,說明辰瑞不在家,那是誰在他房間?
賊!
他腦海裏猛地冒出這個字,驚慌地抓住門口的掃把,屏氣凝神,小心翼翼地走向自己房間。
這時,房間裏傳來熟悉的聲音。
“怎麽都找不到!你說,會放在哪!”
是辰瑞的聲音,好像在跟人打電話。
辰良鬆了口氣,放下掃把,走了過去。
入眼的一幕,如天打雷劈!
衣櫃、書櫃、抽屜,甚至是床底,凡是能放東西的地方都被翻了個遍,大量雜物像垃圾一樣被丟在地上,而床邊有個人,正埋頭在床底裏找什麽,他很急躁,一邊找一邊往外丟東西,衝著電話那頭的人大吼:“床底沒有,別說錢了,存折都沒有!錢到底放哪!怎麽可能不急,再不還錢,那些人就衝上門殺人了,難道又要我編個被車撞的理由騙我哥嗎?不是吧,你來真的?我不要,割一個傷疤騙我哥很痛的,知不知道?我……哥、哥?”
“你哥什麽?喂喂,說話啊……”
電話被掐斷了,剛從床底抬起頭的人驚恐地看著門口的人。
辰良處於背光的位置,他的表情完全看不清楚,但辰瑞感覺自己像被野獸盯住了,全身下意識地顫抖起來,不寒而栗。
空氣一瞬間凝滯到冰點,夫妻的吵架聲越來越弱,漸漸聽不見了,四周安靜得幾乎能聽到心跳聲。
辰良沒有說話,他在想什麽、他要做什麽,辰瑞根本看不到,未知的恐懼、壓抑的氣氛,辰瑞感覺自己快要崩潰。
上一次感受到這種恐怖是什麽時候?好像是那時候他偷了鄰居的東西,還理直氣壯,後來他被哥哥打了一個晚上,他嚇得三天沒睡好覺,還發了高燒,他以為像他哥那種性格的人,不會凶他,結果他發現,他哥凶起來比那些抄著家夥追債的人都可怕。
“哥、哥,”辰瑞聲音抖個不停,他覺得再不說點什麽,他就要瘋了,“事、事情不是你想的這樣。”
辰良很久都沒有說話,辰瑞害怕得退了幾步,哐地一聲,好像踩到了什麽東西,低頭一看,他嚇壞了。那是一個玻璃相框,相框裏放著他們兩兄弟小時候的照片,那時母親還沒過世,他們還處於天真爛漫的年紀,笑容燦爛,然而拍照後不久,母親倒下了,這張照片記錄的日子成為了他們最後的快樂,他知道哥哥一直保存著這張照片,有時候工作辛苦勞累了,會看一看,緩解壓力,照片對哥哥來說,很重要,可是他卻踩壞了,哥哥一定會打死他的、一定會的。
“哥,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辰瑞趕忙把相框拿起來,用袖子擦幹淨,吹了吹上麵的灰塵,他自己完全沒注意到,他做這一切用的都是那本該在事故中受傷而無法靈活使用的左手,“我、我給你換個新的相框。”
“欠了多少?”辰良終於說話了,聲音冷如冰霜,含著絲絲顫抖。
辰瑞打了個寒顫,猶豫是否要編個合理的數字騙辰良。
“還想騙我。”這是肯定句,不是疑問句。
辰瑞感覺像被一雙銳利的眼睛牢牢盯住,一言一行都逃不過火眼金睛,他立刻老實回答:“二、二十萬,哥,你聽我解釋……”
辰良聲音冷得可怕:“怎麽欠的?”
辰瑞還想辯解:“哥,我……”
“說!”
辰良聲音驟然拔高,辰瑞嚇了一跳:“賭、賭錢。哥,我本來快贏了,但是那荷官動手腳,我……我就……哥,你信我,我手氣很好,很快就能贏回來的。”
“賭錢犯法,知法犯法。”辰良從黑暗中走出,一步一步慢慢走向辰瑞,一聲一聲就像催命符,“為了私欲,騙親人錢財,還當起小偷。”
他每走一步就列數辰瑞一條罪狀,辰瑞聽得全身汗毛豎起:“哥,我不是……”
辰良把辰瑞逼到了盡頭,向辰瑞伸出手:“給我。”
“給、給什麽?”辰良的臉冷得像塊石頭,辰瑞冷得牙齒都打了顫。
“你手裏的東西。”
辰瑞嚇得雙手奉上相框:“哥,我不是故意的。”
辰良看著照片裏的兩人,那兄弟倆勾肩搭背的和睦動作簡直就是一個笑話,深深地嘲諷他這隻是一個假象!他養了弟弟十幾年,該教的教了,該給的給了,為了弟弟過得更好,他省吃儉用,錢都舍不得花,可是,看看、看看他弟弟都做了什麽!知恩不報,還騙他錢,當起了內賊,如果他今天晚點回家,是不是他弟弟就翻到了錢,敗光家產!
憤怒!極致的憤怒與悲痛,辰良想起了邱瀚宇的話,從衣櫃裏翻出一條硬質皮帶,狠狠地往地上一甩,“啪”地一聲巨響,嚇得辰瑞臉色一白。
“哥、哥,你……你不會真的打我的,對不對,我是你弟弟啊,我、我也成年了……”辰瑞怕了,聲音抖得厲害,一米八幾的成年人就像一隻老鼠一樣,畏手畏腳,害怕地往角落縮。
“第一次打你,你發燒了三天,我心疼,沒再打過,”辰良舉起皮帶,一咬牙,猛地對著辰瑞抽下去,“今天,我不會再心軟!”
“啊!”辰瑞痛得大叫,剛要捂住痛處,一皮帶又狠狠地抽過來,整個房間頓時回蕩他的慘叫。
“是我太寵你,給你太多想要的東西,所以你得寸進尺,”辰良一甩手,用力抽到辰瑞裸露的皮膚上,頓時一片猩紅,“以後我不會再給你任何東西!”
“哥,好痛啊!”辰瑞抱頭鼠竄,大喊,“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不要打了!”
“你根本不知錯!”辰良憤怒地抓住辰瑞,又是一記狠抽,“啪”地一聲脆響,力道大得幾乎打斷他的骨頭,“給我跪下!”
“咚!”辰瑞雙膝重重跌在地上,他抱住辰良,大聲嘶喊:“哥我錯了,我錯了。”
辰良手一頓,看著辰瑞哭喪的臉,一狠心又甩了下去:“你錯哪!”
“我……啊!”辰瑞哭了,針砭刺骨的痛意刺入體內,疼得他連哭聲都力竭,“我不該騙你錢,不該賭博,不該偷錢……啊!”手臂又遭了一次毒打,辰瑞哭不出了,抽抽噎噎地咬著下唇,摸著傷口低聲啜泣。
辰良猛地扯開辰瑞肩頭的衣服,露出那作假的傷疤,一字一句,冰冷無情:“為了錢,割個傷疤,好玩?”
辰瑞驚恐地捂住傷口,猛烈搖頭:“不好玩、不好玩……啊!”他的手挨了一下,受痛地一移開,傷口頓時被抽中,痛得他大聲慘叫。
辰良打紅了眼,憤怒幾乎燒掉了他的理智,原來昨天那地方就是賭場,如果不是因為他心病觸發,他一定當眾打斷辰瑞的腿。
辰良一下又一下地猛抽過去,辰瑞的喊聲逐漸低弱,痛得哭不出來、喊不出聲了,從小到大,也就小時候被這麽打過,後來哥哥再也沒打他,他以為哥哥舍不得,哥哥疼他,所以得寸進尺、變本加厲,卻忘了,他哥哥曾經的狠心。
辰瑞哭得稀裏嘩啦,抱著身體蜷縮成一團,無助地喃喃著:“我錯了,我錯了……”
終於,酷刑結束了,辰瑞感覺自己快死了,痛得無法言語,手上腿上幾乎沒有一塊完整的肌膚,一片青紫,有的甚至已經發黑,輕輕一碰,都疼得他要掉眼淚。
皮帶慢慢地滑落在地,辰良手心裏浸滿了冷汗,他痛心地把那張兄弟倆的相片從相框裏拿出來,放到桌上,然後彎腰開始收拾地上的雜物:“自己掙錢還債,還是我幫你還,自己滾出家門,選一個。”
“哥……”辰瑞大吃一驚,痛苦地抬起頭,抱住辰良的大腿,“你打也打了,不要再丟下我啊,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今晚必須要還了二十萬,那些人就在大門口等著,我要是不還,他們就會殺上門來啊。”
辰良麵無表情地甩開辰瑞,走向辰瑞房間,在他床底下翻出一本存折和六萬現金,交到他手上:“現金六萬,存折十四萬,全部家當。”
“哥!”辰瑞欣喜若狂,他哥還是在意他的,還是愛他的,他激動地爬起來,給辰良一個擁抱,抓過現金和存折一跌一撞地往門外跑,出了門,他才想起來沒問存折密碼,趕忙回頭,誰知門砰地一聲關上了。
“哥!”辰瑞慌了,齜牙咧嘴地拍著門大喊,“開門啊,我沒帶鑰匙,存折密碼是多少啊!”
“我幫你還,你滾出家門,”辰良的聲音從破破爛爛的門縫裏冷冷傳出,“這是你的選擇。”
“哥,我沒選擇啊,”辰瑞哭著拍門,手臂卻疼得使不上勁,軟綿綿的,“你開門啊,我還了錢還要回來的啊,哥你別丟下我啊!”
辰良不動於色:“全部家當都在你手上,從今天起我不會再給你一分錢,請你自己去掙。”
“哥、哥!”辰瑞喊得嘶聲力竭,拍門的手都紅了,辰良還是沒有開門,他哭得更大聲了,“哥我好痛啊,為什麽不開門,你不是最疼我的嗎?”
“出社會那幾年,我會想,同是同胞兄弟,為什麽我掙錢,你享受。我們應當站在同個起跑線,誰讀書好,更有能力考上好的學校,誰就應當留下來,而競爭失敗者,則輟學打工。”
辰瑞啞然失了聲,要敲門的手停在了半空。
☆、35.第 35 章
辰瑞生出一種莫名的恐慌, 如果劇本重寫, 回到十幾年前, 那麽競爭失敗者絕對是他!他哥的優秀程度遠遠在他之上, 當他為年級第一沾沾自喜的時候,他哥已經捧著奧數一等獎的榮耀接受全校學生的鼓掌, 當他捧著奧數二等獎榮譽書時, 他哥已經獲得全區中考第一的榮耀。
他從來都隻能站在後方仰望堪稱天才的哥哥,沒有一次能追上哥哥的步伐,直到那年中考後, 哥哥輟學打工,他跑到了哥哥前方, 將哥哥越甩越遠。
辰良的話還在繼續, 辰瑞越聽越恐慌。
“然後失敗者就要在社會裏摸爬滾打, 吃不飽穿不暖, 所有的收入都必須用來養成功者, 讓成功者沒有任何負擔地享受幸福。失敗者任勞任怨,滿足成功者所有需求,因為彼此是對方唯一的血親,必須珍惜與愛護。失敗者過得越來越差,因為最好的資源都投到了成功者身上,讓成功者越走越遠, 終於有一天, 成功者取得了大成功, 擁有了很多朋友, 不再需要失敗者。但成功者認為,失敗者理應繼續將所有財富貢獻給自己,因為自己是他唯一的兄弟。”
辰瑞良心在這一刻承受著劇烈的折磨,很明顯,故事裏的成功者與失敗者就是哥哥和他,他隻是運氣好站在成功者的位置上而已,一旦曆史重寫,那麽狼狽的失敗者就會變成他。他不敢想象,如果他是失敗者,他要怎麽在可怕的社會裏生存。
“哥,我……”愧疚感包裹著辰瑞,他很想道歉,但辰良卻打斷了他。
“辰瑞,”辰良冷冷地道,“我太疼你,給你太多物質滿足了,我應該讓你像我一樣過苦日子,吃不飽穿不暖,讓你知道掙一分錢要流多少汗。時候不早了,那些人還在外麵等你,帶著你的錢,滾吧。”
“不,哥、哥!”辰瑞驚恐地用力拍門,嘶聲力竭,“哥我錯了,你別趕我走,別趕我走啊!”
門後很久很久沒有聲音,辰瑞拍得近乎絕望,夜漸漸深了,他這麽大動靜都沒有一個人出門來看,不被人在乎的孤獨感恐懼地湧上心頭,天氣還很冷,他被凍得打了幾個噴嚏。他突然想念起哥哥的薑茶來,每次感冒,哥哥都會心疼地幫他煮薑茶,半夜還會幫他蓋被子,聽說羽絨被更暖和,他哥第二天就跑遍全市幫他買了最好的羽絨被。
生活裏的一點一滴關心在回憶裏重放,辰瑞痛苦地捂住臉,滑坐到地上,他深深地為自己的行為懺悔著,染上賭癮是在他上大學不久,被小賀這些狐朋狗友帶到賭場一次後,就無法自拔,為此他找了很多借口向哥哥要錢,什麽獲得獎學金,獲得什麽獎,都是騙人的,上了大學,他醉心賭博,成績一落千丈,根本沒獲過任何獎項,隻是仗著哥哥的寵愛騙錢而已。
當時賭的還是小錢,虧的不多,後來他越來越沉迷,一次見手氣好,就賭了大錢,誰知道全部虧本,還欠了債,於是在小賀唆使下,編出了事故的彌天大謊。
他以為哥哥疼他,會原諒他,所以一錯再錯,直至今日,錯得不可原諒。他是被那些打手逼著趕回家的,如果拿不出二十萬,他真的會被那些人打死,他真的很害怕,所以才做出了不可原諒的小偷行為。
他知道錯了,真的知道錯了,他不想一個人孤零零地在門外,他很害怕啊。
“辰瑞。”門後突然想起了辰良的聲音,辰瑞一喜,以為哥哥心疼地回心轉意了,立刻把嘴巴貼在門縫上大喊:“哥哥我在,快開門啊。”
“存折密碼是你生日,這是那個男人臨走前留給媽媽的,媽媽沒舍得用,我也沒用,打算留給你娶媳婦的,現在用完就沒了。以後你,好自為之。”
辰瑞腦袋一懵,什麽都聽不到了。淚水再次盈眶,然後控製不住地掉落臉頰,他無助地放聲大哭。
“哥,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然而,冰冷的門沒有回應,夜越來越沉、越來越黑。
辰瑞害怕地打抖,想起那些凶煞的打手,痛苦地抹幹了眼淚,一瘸一拐地拿著存折和現金走出大門,和他們交涉。他們口氣很衝,讓辰瑞立了借條,隻要存款到期必須立刻還錢,然後凶狠地搶走了六萬現金,囂張地走了。
辰瑞在風中瑟瑟發抖,他很怕混混,以前這條路經常出現混混,都是哥哥站在他麵前保護他的,他真的被保護得太好了,以致潛意識覺得這世界有哥哥,他什麽都不怕了。
他抱緊雙臂,吸著鼻子走回家,敲門,祈求哥哥讓他進門,但門後沒有一點回應,家裏的燈也熄了,以為哥哥還在生氣,他黯然地坐在門前,心酸地撫摸自己的傷。小時候被哥哥打過的那次,他發燒了三天三夜,哥哥還心疼地幫他擦藥喂藥,現在呢,哥哥已經狠心地不理他了,他就是個沒人疼沒人愛的人,沒了哥哥的關心,他的世界一無所有。
門再也沒有開過,他打了幾個噴嚏,受不住地離開了,走到門口保安室,懇求保安給自己留宿,值夜的保安好心地把自己的床位讓給他。
傷痛、寒冷侵襲著他,他冷得全身血液都凝固住了,床上薄得可憐的被子,根本捂不熱他的心,他才意識到,家裏的羽絨被有多暖,哥哥做的薑茶有多燙。
可是,他全毀了,他毀了哥哥對他的信任、對他的愛,他成了沒人要的人,隻能孤零零地守著一床薄被,獨自舔傷。
哥哥,我好痛啊。
他抱緊了自己的身體,咬緊牙關,可眼淚仍不爭氣地滾落眼眶。他安慰自己,睡一覺起來,哥哥就會原諒他了,就會給他上藥了。
辰良在辰瑞第一次離開時,就出了家門,從小區後門離開了。
他打的到了一個地方——陳記燒烤,痛快地點了很多燒烤和啤酒,一個人坐在露天的小桌上,吃著辣到痛的燒烤,喝著苦到澀的啤酒。
心,就像被人一瓣一瓣地撕成碎片,痛不欲生。
邱瀚宇說他總給辰瑞錢,會寵壞辰瑞,這點說得真沒錯,可是,他別無選擇,他也想將給錢的苦惱交給父母解決,他也想像普通人,陪弟弟玩鬧,跟弟弟聊心事。
但是,上天殘忍地剝奪了他享受這些美好的權利。他能怎麽辦,沒有親人、沒有朋友的自己,誰能告訴他能怎麽辦?
他痛苦地撬開一瓶酒,大口猛灌,明明溫和的啤酒,卻喝出了辛辣刺激的味道。
轟、轟,天上打起了響雷,鄰桌的人看了看天空,吃驚地說:“打雷了,是不是要下雨了,趕緊走吧。”然後匆匆結了賬,離開了。
辰良一動不動,喝著他的悶酒,一口接一口。
他很自責,他一定是自己的教育方式哪裏出了錯,才導致辰瑞變成這樣。他也很愧疚,在這麽冷的時候,把被打傷的弟弟趕出家門,讓弟弟獨自一人麵對那些可怕的人。
可他沒有辦法,不狠心,隻會重蹈覆轍,隻會讓辰瑞仗著自己的疼愛,得寸進尺。他狠心,但心何嚐不是痛著的呢?聽到皮帶打到弟弟身上的聲音,他簡直就像被剜心般痛。
誰來幫助他,誰來告訴他,他該怎麽辦,誰來救救他?為什麽他要承擔這一切苦痛,為什麽他不能享受父母給予的幸福,為什麽上天要這麽殘忍,讓他麵對不是他這年紀該麵對的一切!
嘩!傾盆大雨猛然落下,像銳利的箭射在他千瘡百孔的身上。店家吃驚地撐起傘小跑到他身邊,勸他轉到室內,他不言不語,承受著冰冷的雨水,丟開空了的酒瓶,撬開新的一瓶酒,無聲地喝下。
“嗨,真是瘋子。”店家勸不動,唉聲歎氣地丟下一句,跑回店裏了。
辰良苦澀地咽下一口酒,辛辣的味道刺激著味蕾,全身都像被苦海浸泡一樣,難受得說不出話來。瘋子?他大概真的瘋了,被生活、被不幸逼瘋了。淋雨多好,淋著雨就沒人看到他的淚了,沒人看到……
下一刻,他驀然趴在桌上,嘶聲痛哭。多少年來承受的委屈、壓力,盡數釋放,壓抑的情感放肆地宣泄,他太需要發泄了,而眼淚就是最好的方式。
雨越下越大,他一個人孤零零的,任由雨水無情地在他身上鞭笞,都不為所動。店家覺得不太好意思,撐了把傘放在他身邊,擋住他的頭。他用力一甩,把傘打落了,隻因為他覺得被雨打的滋味,很爽快。冷意從骨頭裏躥上,四肢都快凍僵了,他哭得肝腸寸斷,哭得嘶聲力竭,一直到有人把他拽了起來,他才勉強停住淚水。
“辰良,你他媽在這發什麽瘋!想裝逼追求雨中浪漫,是這麽裝的嗎!”比他哭聲更大的怒吼從頭頂砸來,辰良愣愣地從淚水中睜開眼,隻見邱瀚宇陪他站在雨中,被雨水打得全身濕透了。
“你……”他很想問邱瀚宇為什麽在這,但話一出口,瞬間凝成了淚水,他失聲地抱住了邱瀚宇,放聲痛哭。
他不是一個人,他還有邱瀚宇,還有邱瀚宇。
邱瀚宇歎息地反擁住顫抖的人,幫他付了錢後,把他帶到車上。他真慶幸,今晚嘴饞想吃燒烤,不然他也不會站在這裏,也不會發現辰良。
命運就是如此奇妙,緣分也是如此。
邱瀚宇把辰良帶回了自己家,這時辰良酒意上了頭,意識有點模糊不清了。
邱瀚宇半摟半抱地把辰良拖到了洗手間,放好熱水,看著歪歪斜斜靠在牆邊打盹的辰良和彼此濕透了的衣服,歎了口氣,大手一撈,把辰良抱在懷裏,幫他脫衣除褲,然後輕柔地放入水中。
他家浴池大得可以容下兩個人,他衣服濕了,急需熱水洗澡,索性也脫了衣褲,進入浴池。
辰良軟趴趴地靠在浴池邊,神色迷離,光潔的後背暴露無遺,邱瀚宇沒心思動情,把洗發水擠壓到手上,勻開,然後均勻地抹在他發上。他的頭發很軟很滑,掬在手裏,就像羽毛一般輕柔,最近似乎太忙都沒空修整,發長長了些,順滑地貼著臉頰,結合他精致的五官一看,比之前那難看的發型更具美感。
隻是發型改變就多了幾分美色,邱瀚宇都不敢想象辰良真顏會怎樣驚豔。毫無防備的臉就在眼前,隻要邱瀚宇輕輕一撕,就能卸下辰良的偽裝。
他卻沒有這麽做,他希望有一天,辰良能坦誠地向他揭開所有秘密。
洗完澡後,他將辰良抱了起來,辰良大概是醉得厲害了,迷迷糊糊地伸出手,環住他的脖子,輕聲呢喃:“別留下我……一人。”
心砰砰直跳,辰良的呼吸若有若無地灑在脖間,身體的清香像不受控製的荷爾蒙,肆無忌憚地四處散發,邱瀚宇呼吸一沉,沉睡的雄獅隱隱有抬頭跡象,他驀然抱緊辰良,逃亡似的迅速把辰良放到床上。
辰良似乎對此很不滿,他雙手環得更緊,近似饑渴地靠近邱瀚宇,緊緊貼著邱瀚宇的身軀。
他醉得不清,所有行為都是毫無意識的,邱瀚宇不想乘人之危,胸口劇烈起伏幾下,克製了欲念,用力把辰良的手從自己脖上掰下來,誰知辰良突然抱住他的頭一壓,對準他的唇吻了上來。
轟!邱瀚宇腦袋霎時一片空白,辰良的唇他曾偷嚐過幾次,但非對方主動,品嚐起來終究失了點味道,如今辰良主動獻吻,那滋味……真是妙不可言。他的吻很青澀,不,比起吻來說,或許用“輕咬”這曖昧的詞來形容他的行為更妥當,他似乎急於在邱瀚宇唇上印上專屬烙印,露出不安分的牙齒尋找下嘴目標。
所有理智都化為了齏粉,微痛感更加強烈地刺激感官,邱瀚宇眼底一深,抱緊辰良,加深這個吻。辰良的嘴唇很軟,帶著甜甜的香氣,就像一顆軟糖,需得小心翼翼含著、舔著,否則一不小心就化了。
氣溫慢慢攀升,旖旎的氣氛令空氣都變成了曖昧的粉色,邱瀚宇忘我的吻著辰良,沿著他柔軟的唇吻到了脖頸,輕輕在上麵種下自己的痕跡。他多希望時間停留在這一刻,停得越久越好。不知是誰先撩動對方,彼此單薄的睡袍沿著胸膛滑落,大片肌膚裸露在空氣中,肌膚相貼的觸感、火熱的呼吸……讓彼此的理智蕩然無存,讓欲念無法控製地爆發。
辰良全身上下隻有最羞恥的地方有一層布遮擋,修長的雙腿露到了根部,平坦的腹部下隱約可見不滿的昂揚。他的神色依然處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