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芝士蛋糕
哈利知道他一定是想起了什麽,不同於斯內普,他記得所有的事情,包括那顆糖後來又回到了他的手裏,在一個他一生難忘的日子。
那天他與鄧布利多去了一個海邊的岩洞,回來之後,他遵循鄧布利多的命令去叫醒斯內普,卻在剛剛握住鐵門環的時候被一種力量跌跌撞撞地推到了塔樓的圍牆邊——後來他知道了那是鄧布利多的無聲咒——動彈不得。那時候,德拉科正舉著魔杖直指鄧布利多,他想要衝出去,卻無能為力。這時候斯內普出現了,他向他做了一個安靜的動作,卻一下子讓哈利安心下來。哈利聽到鄧布利多在哀求,而斯內普毫不猶豫地念出了“阿瓦達索命”。這在之後幾乎成了哈利的一個噩夢,他在夢裏一遍遍地想起那個場景,從斯內普杖尖射出的綠光不偏不倚地擊中了鄧布利多的胸膛,他被擊到了空中,然後像一個破爛的大玩偶似的,慢慢地,慢慢地仰麵倒下去,消失在那個閃亮的骷髏下。
他一直不敢去看人群中草地上鄧布利多的身體——他不願意用那個詞——他為此感到絕望,鄧布利多相信斯內普,而他像個傻子一樣,陷在愛情的幻夢裏,什麽都看不到。他甚至覺得自己也是殺死鄧布利多的凶手之一,這成了他的噩夢,不同於他當時在天文塔上不能動彈甚至不能說話的無助,他每一次都在夢中衝出去了,卻什麽都沒能阻止,綠光毫無阻礙地穿過了他,將那個須發皆白的高大身體拋飛在閃爍的骷髏之下,他尖叫著驚醒。
就是在那一天,他回到宿舍,看到了他床上放著的那顆糖——它還是被送出去時候的樣子,被整整齊齊地包在閃亮的玻璃紙裏,現在孤零零地躺在他的床上,曾經他多麽滿懷欣喜地做這一顆糖,嚐試了很多次,才挑出最完美的這一顆,帶著那樣隱秘的雀躍,用蛇佬腔的便利鑽進斯內普的辦公室,把它放在辦公桌上,而現在看到,就感覺多麽的諷刺。
他用力把這顆糖扔了出去,它咕嚕嚕地滾到了角落裏,看不到了。哈利像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氣一樣坐到了床上。一切都是假的,他在騙你,他對自己說,鄧布利多信錯了人,你也是。他忍不住自虐似的想斯內普在與他親吻、與他親熱的時候都在想些什麽,也許是在心裏嘲笑他是個傻瓜吧!哈利慢慢地躺下來,把自己平放在床上,卻睜著眼睛不想閉上,他覺得自己心裏有什麽東西在剛剛一起被扔了出去,現在心裏空蕩蕩的,在夜裏灌著風……
突然他的腿被人抱住了,哈利緩緩低下頭,看到小泰迪正看著他,他有些恍惚地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看了一眼對麵的斯內普,他已經從回憶裏清醒過來了。一切都過去了,哈利對自己說。
哈利與斯內普留下來和唐克斯一家吃了午飯,才和他們告別。臨走前,小泰迪一直抱著哈利的腿不肯放手,哈利隻能向他發誓,他一定會經常過來陪他玩,才被允許離開。
——
斯內普對於哈利靈魂的治療到了一個瓶頸,他能夠感覺到他離那個突破點隻差一步,然而這一步卻怎麽都邁不出去。同時他也有了一個疑問,雖然哈利的靈魂缺少了一塊,但是他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的異常,他魔力依舊穩定而強大,情緒也不同於黑魔王分裂靈魂時的瘋狂,沒有任何問題,一切都非常正常,如果不是斯內普反複檢查過,他甚至會懷疑,哈利的靈魂根本就是完整的,他完全健康。
經過改良的靈魂藥劑能夠給哈利受損的靈魂帶來一些撫慰,每一次服用後,檢測魔咒顯示,他的狀況就會有一些好轉,但是程度被控製在了一個點,同時這個狀況的好轉是暫時的,它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慢慢反彈。據哈利自己說,靈魂藥劑能夠給他帶來一種溫暖的感覺,就好像全身都被泡在水裏,當然僅僅是在喝下它後的當晚。斯內普緊皺著眉頭,他大腦裏一直有一個古怪的念頭,他覺得哈利沒有任何問題,之後也不會出問題,然而這是不可能的,他反駁自己,檢測結果不會有錯。
眼看著難得的斯內普待在蜘蛛尾巷的假期就要過去了,哈利忍不住把他從書房裏拽了出來,拉去倫敦街頭散散心。雖然斯內普內心百般不情願,可一個小時後,他還是和哈利對坐在了一家蛋糕店裏。
小盆的綠色植物隔開了一張張的桌子,空氣中混雜著奶油的甜味。鋪著粉白格子桌布的小圓桌旁邊大多是一對對情侶,陰沉著臉的斯內普在這裏顯得格格不入。阿不思一定很喜歡這裏,斯內普環視四周,下了結論。
廚房是開放式的,隻用了大塊的透明玻璃隔開,顯得店內整潔又明亮。所有的顧客都可以看到全部的蛋糕製作過程。奶油芝士被倒進自動攪拌的機器裏,之後是酸奶油、白糖、檸檬和香草,蛋清被打成糊狀加入混合物中,整整一大桶,這讓哈利莫名地興奮起來。最後混合物被攪拌均勻,放入了包裹著全麥餅外皮的模具裏,一起塞進了烤箱裏。
哈利點了這裏招牌的芝士蛋糕。很快,店員就端著小盤子過來了,看到他們這一對,露出了一個友善的微笑,讓斯內普不自在極了。端上來的盤子周圍帶著心形圖案的花邊,盤子上用收汁朗姆裝點,正中間放著一小塊芝士蛋糕,上層是可愛的奶黃色,弧形的邊緣及底層則是淺褐色的麵包餅皮,旁邊放了一顆切成兩半的草莓,包裹著晶瑩的糖漿,整盤蛋糕都透出滿滿的甜蜜。蛋糕看起來輕盈極了,當哈利用小勺子把蛋糕的尖角挖下來的那一刻,他的心情一下子愉快又滿足,下一刻,他就把小勺子遞到了斯內普嘴邊。從沒見過這種架勢的斯內普臉看起來更黑了,但是哈利沒有忽略他掩在黑色頭發裏的,已經紅透了的耳朵。他憋住笑,又把勺子往前送了送,幾乎就到斯內普的大鼻子下麵了。斯內普皺著眉頭,把這個小尖角吞了下去——哈利懷疑他甚至沒有咀嚼——然後給出了評論,用略顯嫌棄的語氣:“太甜了。”
哈利有些懷疑地瞅了他一眼,自己挖了一口放進嘴裏,最先感受到的,就是鬆軟得讓人難以置信,就像雲朵落在舌尖,輕盈的,沒有任何重量,又像凝乳,細膩又柔滑,確實根本不用咀嚼,入口即化。哈利忍不住眯起了眼睛,又往嘴裏塞了一勺,並毫無愧疚地對自己說,反正西弗勒斯覺得它太甜了,那就都是我的了。
斯內普看著他滿臉幸福,一口口地吃著蛋糕,內心有一個角落忽然柔軟下來,就像那一塊芝士蛋糕。剛才他並不是隨便給了一個評論,確實很甜,甜到他的心裏,這個感覺陌生極了。如果愛有味道,那就是這個味道了吧,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