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自從凱撒和孤辰撕破臉皮,便會了塞美那星球的大海之下,陪伴在楚希身邊。
除了人魚一族的大祭司和海皇之外,沒有人知道,在百分之九十的海水覆蓋的星球上,有一片距離海平麵萬裏之下的冰層,那裏麵生長著珍貴的冰蓮花和各種寒地草藥,隻一顆就可以吊命。
不過,冰層對於凱撒的用處隻有一個,那就是保證楚希的屍體千萬不腐。
幾百年前,凱撒曾在楚希離世之後,日複一日地坐在冰層上,看著下麵那張有些模糊的俊美麵孔,然後恨不得拋棄他所有的一切,去追隨楚希。
但他不能,他本身就是人魚族的大祭司,擁有人魚族的神力,他在祭司神殿問卜算出能夠救楚希的人將會在數百年後降生,那個人的名字他雖然不知,但有一個稱呼,凱撒即便是過了幾百年也不會忘卻——完美體。
大祭司的預言會應天諱,在楚希死後沒有過太多年,凱撒,那個時候還叫海謨柯,便走到了人生的終點。
他的靈魂沒有投胎轉世,而是在塞美那星球上飄蕩了數百年,直到某天,他被一道強光吸到了一個幾乎夭折的胎兒軀體之中,重獲新生。
凱撒從沒想過,他竟然會投胎在他和楚希的後代血脈上麵,他看著自己的尾巴,看著熟悉的皇宮,有種恍然如夢的感覺。
和孤辰在一起,是凱撒在出生之時,從未想到過的。
在他眼中,孤辰是個看起來風度翩翩又溫柔似水,實際上一肚子黑水的壞家夥,他用一張柔美含笑的麵孔欺騙著所有人,卻又一轉身心狠手辣地強取豪奪。
但孤辰對他一直很好,以至於凱撒在有一段時間,甚至險些忘卻了楚希的存在,忘卻了他帶著記憶投胎轉世,究竟是為了什麽。
他不止一次地告訴他的部下,他最敬愛之人是楚希大帝。
他總是在深夜來到存放銀河帝國最珍貴的檔案的那棟建築,想要去頂層看一看有關楚希的所有資料。
然而那個時候,凱撒也隻是一個皇子罷了,他沒有權限去查看曆代帝王帝後不為人知的資料。
凱撒對孤辰說:“我想當帝國的皇帝。”
孤辰溫和地揉了揉他的腦袋,像是對待一個小弟弟,笑著說:“當皇帝太累了,而且陛下有意讓大皇子繼任皇位,你隻要當一個平安快樂的小皇子就可以。”
凱撒甩開了孤辰的手,說:“他登上皇位之後,還能有我的活頭?”
孤辰道:“有我孤家一天,就不會讓你受到任何傷害。”
凱撒望著孤辰溫暖漂亮又充滿驕傲的笑容,心髒撲通撲通跳亂了節奏。
他覺得自己好像愛上孤辰了,而他從孤辰那雙深邃透徹的眼眸中,看到了他對自己的滿滿愛意。
孤辰愛他。
在做了很長時間的心理鬥爭之後,凱撒做了一個決定——他要和孤辰在一起,然後借著孤家在軍部的影響力,提前發動政變,奪得皇位,至於在得到皇位之後,凱撒想,也許他會找個理由和孤辰分手,然後給予他或者他的家族足夠的補償。
凱撒的主動,讓孤辰欣喜不已,包括凱撒不願在登基之前和他結婚,孤辰也絲毫不在乎。
他就是那麽灑脫的一個人,不畏世俗言語,永遠沉著而強大。
然而一切都隨著一個孩子的誕生,打亂了凱撒的原有計劃——希林出手了。
凱撒幾乎張皇失措,他從未打算和孤辰要孩子,包括兩人在一起之後,他都有吃避孕藥,按常理來說根本不可能有孩子。
這個孩子在他尚未和孤辰登記之前,不僅僅是個不被皇室承認的私生子,更是會將凱撒和孤辰緊緊聯係在一起,哪怕有朝一日凱撒登上皇位,也不可能再像原本計劃的那樣,和孤辰斷的幹幹淨淨。
凱撒有種徹底背叛了楚希的感覺。
他難過的要死,日漸消沉,臉上連笑容都沒了。
孤辰很喜歡希林,那個一看到他就咯咯笑的寶寶,也喜歡他身上紅色的鱗片,就像是最耀眼的寶石,讓人根本移不開眼。
可是孤辰看得出,凱撒不喜歡這個孩子。
終於有一天,孤辰說:“我把孩子送走了,讓海族把他養大吧。”
從那以後,凱撒很多年都沒再見過希林。
他如願以償登上了皇位,如願以償地打開了檔案館專屬於帝王和帝後的那層資料室,他看到在走廊兩側懸掛的曆代帝王帝後的畫像——
楚希的笑容依舊那麽溫暖,即便是隔了上百年的時光,即便是僅僅是一副畫像,畫師依舊將楚希眉目之間的神采刻畫地淋漓盡致。
而在楚希地麵,懸掛著的就是海謨柯的畫像。
凱撒看著自己前生的樣貌,感到有些陌生,他已經不再是那個身體纖細五官精致的純血人魚海謨柯了,現在的他,更多了幾分身為男人的俊逸。
他不知道,楚希見了這樣的自己,會不會覺得喜歡。
凱撒是一個非常會演戲的人,他演的最精彩的一場戲,就是假裝自己愛上了孤辰,並按照孤辰的期望,在和他結婚之後,誕下了他們第二個孩子——凱撒將蘭蒂斯當成對孤辰的補償。
慢慢地,蘭蒂斯長大了。
慢慢地,凱撒感受到了身為人父的驕傲和自豪,他想起了遠在深海的那個孩子,然後心中突然生出惶恐,因為他萬分想年那個被拋棄的小孩。
在凱撒一次又一次提起希林並悶悶不樂的一段時間之後,孤辰暗中差人將希林從塞美那星球帶回了皇宮。
那飛揚的眉目,豔紅的雙唇,可凱撒像了七分,隻是希林並不太願意認這兩個親生父親,就連更改姓氏也被他果斷拒絕。
“雖然我更喜歡大海,但既然你們硬要我留在這裏,我也無所謂。”希林毫無畏懼地直視著兩個帝國最為尊貴的人,說:“但我有一點要求,我不姓凱爾丹頓,我不承認是你們的孩子。”
凱撒雖然明麵上經常和希林爭吵,但實際上,他對這個孩子有著無法形容的深深愧疚,不僅是他,就連孤辰都對希林有求必應,包括所有好的、不好的任性要求。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也許是生活太美好,也許是他的帝後和兩個孩子都太過可愛,有很長一段時間裏,凱撒甚至幾乎忘卻了他曾經深愛的楚希。
然而當“完美體”出現的時候,凱撒像是被一棒子打醒,從安逸的生活之中,瞬間回到了最初的狀態。
他差人尋找完美體的存在,並在人魚族少祭司莫瑞那的幫助下,很快定為到了完美體的身份——那個年輕人叫南鏡,除此之外,他竟然還是蘭蒂斯喜歡上的人。
凱撒開始焦灼不安,因為莫瑞那說,想要複活楚希,必須將完美體的血在屍體旁邊放光,這樣才能召回楚希的魂魄,讓他重獲新生。
可是,他的兒子不可能接受這樣的結果,甚至他根本沒辦法給孤辰一個合理的解釋。
孤辰也感受到了凱撒的不安,他問道:“你這段時間在想些什麽,晚上睡覺的時候總是失眠。”
凱撒有些煩躁地沒好氣地說:“你別管我!”
孤辰對凱撒一直沒什麽脾氣,他安撫著凱撒,道:“沒什麽是解決不了的,凱撒我們是夫妻,有些事情你不該一個人承擔。”
凱撒悶聲說:“沒什麽事情。”
即便有事,他也不可能告訴孤辰,甚至他不敢讓孤辰知道楚希的存在,他連想都不願去想,當一切曝光在孤辰眼前之後,換來的會是孤辰怎樣的目光。
凱撒每日都有要去畫像前坐一會兒,然後和楚希說話。
最開始,他說著這些年發生的事情,回憶著和楚希在一起的過往,再後來,不知不覺之中,凱撒就開始說起他現在的孩子和孤辰。
凱撒發現,他已經離不開孤辰了。
可是,他不能承認這一點,否則這些年所做的一切,都成了一個笑話,他的所有堅持,都變得沒有意義了。
“我最愛的人永遠都是你,楚希。”凱撒把臉貼在那張畫像上,喃喃說道:“我會把南鏡帶到深海,讓他的血融化冰層,等你複活之後,我就和你離開這裏,過我以前和你說過的那種田園生活。”
凱撒太過專注,以至於他根本沒有發現,站在畫廊盡頭的孤辰。
孤辰依舊那麽溫柔,隻是笑容少了幾分,凱撒是一個大大咧咧的人,可他還是發現,孤辰似乎離他越來越遠。
“這些日子我忽略了你,辰辰你別生氣。”凱撒趴在孤辰的腿上,抬著眼睛對他撒嬌,以往孤辰最受不了的就是他撒嬌了,不管他犯什麽錯誤,隻要撒嬌,孤辰就會原諒他。
孤辰笑了笑,伸手摸著他的腦袋,說:“我隻是有些累,並沒有生氣。”
凱撒有些不解,他分明感覺到了孤辰的疏遠,卻又摸不著頭腦,索性便不想了。
莫若那的動作比凱撒想象的還要快,凱撒幾乎已經對楚希成了一種強烈的偏執,他被楚希複活越來越大的可能性衝昏了頭腦,以至於險些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責——他捉走了南鏡。
孤辰淡淡地拆穿了他的陰謀,然後沒再多看他一眼,毫無留戀地離開了這座皇宮,凱撒有那麽一瞬間想要放棄一切追著他離開,然而他沒有那麽做。
他一錯再錯,最終成了孤家寡人。
凱撒在看到南鏡被剖開肚子的時候,在看到那些豔紅色的血滴滴答答流在地上的時候,忽然憶起了幾百年前,那些被當成玩物被人類肆意侮辱殺伐的人魚一族。
他憶起楚希將人魚形態的他從水池中抱起來,歎息著說:“這麽魅力的生命,為什麽總有人那麽殘忍。”
楚希一直都是一個仁慈的帝王,他用大愛和智慧征服了所有人,他的雕像矗立在聖廣場,百年不倒,守護著這個他深愛的帝國。
凱撒想,如果楚希知道自己用傷害無辜用最殘忍的手段,換來他的新生,一定會失望又氣憤,就像是孤辰最後看他的那個眼神。
功敗垂成,凱撒放棄了他一直都在堅持的事情,然後心灰意冷地回到了塞美那星球。
這是他出生的地方,也是埋葬楚希的東方。
凱撒變成人魚跳到海中,來到了萬裏冰封的海底,然後透過那層晶瑩透亮的冰層,注視著依舊俊美如昔的愛人。
他在這裏不知守了多久,可是他守著楚希,腦海中卻總是翻湧著另一個人的麵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