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關鍵時候給我掉鏈子,這小子!”
沈喬說著,打開終端準備連接南鏡。
與此同時,封漸離的終端也響了起來。
“爸爸,怎麽了?”
鳳棲桐厲聲道:“給我仔細檢查緋色夜都的人,一個都不能放過,我們抓到的人是冰輕語的替身!”
封漸離心頭一動,一個念頭閃過,讓他急促地問道:“蘭蒂斯的事情,你們確定鏡兒不知道嗎?”
鳳棲桐:“什麽意思?”
“鏡兒根本沒有來這裏!”封漸離道。
鳳棲桐停了幾秒,倒吸口涼氣,說:“馬上去希林家裏,無論如何給我攔住南鏡!快點,否則就來不及了!”
……
“說實在的,我可真想不到你居然會這麽輕易地就答應了我的要求。”
冰輕語已經跟隨南鏡來到希林的住宅外麵,一臉輕鬆,雙手插在褲兜裏。
南鏡望著黑漆漆的屋子,腳步不易察覺地頓了一下,然後加快步伐,將別墅門們打開。
“把你的嘴巴閉上,快點幹活。”南鏡語氣有點冰冷。
冰輕語撇了撇嘴,聳肩道:“好吧我欠了你的,總之我肯定會趕走大部隊回來前弄完,你可別想著拖延時間啊。”
南鏡打開了大燈,光芒將黑暗驅逐。
客廳的正中央放著一個手術台,而在靠著牆壁的地方,放著一個嬰兒搖籃床。
“人呢?”冰輕語警惕地環顧四周,做出防備的姿勢,道:“你不是故意坑我的吧?”
南鏡定了定神,不予理會,直接朝搖籃床走去。
果不其然,他在搖籃床裏麵,看到了一個人魚寶寶。
金色的卷曲頭發像是最美麗的金色薔薇似的,將他弱小的身子包裹在其中,而被蓋住的,是潔白的身子,以及一條散發著淡金色光芒的魚尾。
小人魚在見到南鏡出現的時候,一雙水藍色的大眼睛裏,滿滿全是驚慌失措,尾巴也在不停亂晃。
南鏡這是第二次見到蘭蒂斯的人魚狀態。
第一次是為了救尚在埃倫斯腹中的小梅塔,精力耗盡,才變成了人魚寶寶。
小人魚看起來和海希因差不多大。
南鏡有點想哭,因為當他把小人魚從搖籃床裏抱起來的時候,看到那條金燦燦的魚尾巴,已經有一大半都變成了黑青色,而且魚鱗中還滲出血絲。
“咿咿——”蘭蒂斯說不出話來,但他急迫地發出聲音,兩隻短小的手還在不停揮舞著,拉扯著南鏡的臉。
他很著急,也很恐懼。
他不知道南鏡到底是什麽時候知道這件事的,但蘭蒂斯可以肯定,南鏡並不是第一天知曉。
然而,南鏡什麽都沒有說。
沒有質問,沒有不滿,更沒有撒脾氣。
正因為這麽多理應出現卻並未出現的狀況,讓蘭蒂斯心中充滿了恐懼——
南鏡隱瞞著他,到底想做什麽?
他聽到了冰輕語的聲音,可這個時候,南鏡不是該在緋色夜都,而冰輕語則該被抓獲嗎?
一個可怕的想法慢慢凝成,蘭蒂斯無比痛恨此時此刻毫無縛雞之力的自己,甚至他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看著蘭蒂斯驚恐的表情,南鏡含淚笑了笑。
他把小人魚緊緊抱在懷裏,輕聲說道:“我給了你那麽多坦白的機會,可是你仍然選擇隱瞞我,蘭蒂斯,你說我自私,難道你就不自私了嗎?”
不是這樣的,蘭蒂斯拚命搖頭。
南鏡身上散發的悲傷和絕望,讓那個蘭蒂斯幾乎無法承受。
冰輕語目瞪口呆,他居然看到南鏡抱著一個小人魚叫蘭蒂斯?
天啊,他發現了什麽秘密!
“你們一起,把我當白癡耍,你們有考慮過我的想法嗎?蘭蒂斯,你究竟是有多麽不相信我,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南鏡哽咽地在蘭蒂斯耳邊低吼,他已經壓抑自己太久了,久到他自己都覺得,如果再這麽壓抑幾天,會活生生把自己給逼瘋!
“咿呀呀!”蘭蒂斯張開嘴在南鏡脖子上咬兩口,兩條手臂緊緊摟住南鏡的脖子,死活不放手。
他知道,如果這次一放手,南鏡就會真的消失不見了!
他弄巧成拙了,他現在痛悔不已,他現在承認錯誤還來不來得及?
蘭蒂斯在看到南鏡流著淚的眼睛之時,一瞬間就明白了,為什麽他明明已經計算完美,明明一切都能夠按照預定的軌道如計而行,卻又在最後背道而馳。
因為南鏡是個活生生的人。
他是一個變數,不是一個沒有思想沒有感情的木偶。
冰輕語從震驚中恢複過來,見多識廣,他很快就看出了這其中的門門道道。
“蘭蒂斯?哈哈,原來銀河帝國皇室之人擁有人魚血脈,這居然不是傳說而是事實!”
冰輕語感興趣極了,恨不得把蘭蒂斯從南鏡懷裏搶過來,直接打包帶走!
蘭蒂斯朝冰輕語呲牙咧嘴,還揮舞著拳頭。
這個動作看著冰輕語眼中,隻覺得可愛,根本沒有絲毫威脅之力——任憑一個牙都沒長齊的奶娃娃,都不會給人壓迫感,哪怕他的眼睛,幾乎已經蹦出火來。
南鏡打算將蘭蒂斯放回搖籃床中,卻發現,蘭蒂斯抱得太緊,以至於他必須要用強力才能掰開他的兩隻小胳膊。
“算了算了,你抱著他也一樣。”
冰輕語揮了揮手,湊過去在小人魚臉上摸了一把,換來蘭蒂斯一呲牙。
南鏡的脖子已經被蘭蒂斯咬出了血,但他沒有理睬,或者說,他此時已經注意不到自己的狀況了。
終端像是瘋了一般,滴滴滴滴不斷響起,南鏡麵無表情地將終端從手腕上解開,隨手扔到地上。
那是象征帝後的終端,和蘭蒂斯配備的,是一對兒。
“快點開始,再耽誤下去,你就走不了了,可不要怪我。”南鏡淡淡地說道。
冰輕語淺笑嫣然,手中多出另一個傀儡娃娃。
“喲,他的狀況可比我想象的要好太多了,真不愧是維拉皇室最厲害的醫生,要不是我用了本命蠱蟲,恐怕現在單憑他的醫術,就能把蘭蒂斯身上的毒給解了,幸好幸好。”
鮮血從指尖順著透明的絲線傳遞到傀儡娃娃身上,冰輕語臉上雖然帶著笑容,臉色卻在不停變得難看。
突然間,傀儡娃娃的嘴巴張開了,有幾條絲線從裏麵衝出來,猛然刺進蘭蒂斯的身體裏。
南鏡手一抖,就聽冰輕語說道:“別緊張寶貝兒,沒有我的血做藥引子,他身體裏的蟲寶寶可是無論如何也不舍得離開——畢竟是個不錯的營養基地。”
蘭蒂斯一雙眼睛哀求地看著南鏡,企圖傳遞出自己的意思。
然而南鏡,卻像是已經冷了血,對此毫無反應。
蘭蒂斯祈禱那些人快點回來,也許這樣,還能阻止南鏡做出他無法接受的舉動。
幾個黑色的線體順著帶血的絲線爬了出來,被傀儡吞掉,又沿著絲線通過手指,重新回到冰輕語的體內。
蘭蒂斯的背部,隻留下幾個血點。
他魚尾上的黑色血汙,奇跡般地慢慢退去。
這是這一段時間以來,蘭蒂斯身體最輕鬆的一次,哪怕是人魚狀態,他也已經將疼痛當成家常便飯了。
而此時,疼痛在消弱。
但是蘭蒂斯的心髒,卻像是被拿在火上煎熬,更像是被人生生挖去了一個坑,疼的不能自己。
“好了嗎?”南鏡等冰輕語收回傀儡娃娃之後,終於露出一些急態。
冰輕語唇色青紫,卻是輕輕地說:“想要痊愈需要繼續服用藥劑,這些醫生就能做到,不過要想恢複的更快更好些,還是我的藥更管用。”
他將一個瓶子扔到嬰兒床上,看著蘭蒂斯抗拒的表情,壞笑道:“小寶貝兒,你還是乖乖吃藥吧,要知道我今天來救你,可是你家夫人吞了蠱蟲才換回來的。”
南鏡道:“你廢話真多。”
冰輕語笑道:“別這樣嘛,好歹我們即將成為研究者和被研究者,合作愉快。”
蘭蒂斯反應非常大,一雙冰藍色的眸子染上了血絲,恨不得將冰輕語千刀萬剮!
南鏡道:“我們該走了。”
“不……嗚嗚嗚!”
小人魚的眼睛裏開始吧嗒不打掉珠子,砸在南鏡的脖子上。
南鏡強硬地將蘭蒂斯放回搖籃床裏,滿目痛苦地看著淚眼汪汪的小人魚,幾乎壓不住他的情緒。
“我說過……我會生氣的,你為什麽……從來不當真?”
蘭蒂斯兩隻小手硬生生抓住南鏡一根手指,嗓子裏發出南鏡聽不懂的聲音,哀戚極了。
“別這樣啊,不就是生離死別嗎,我倒是不介意讓你和蘭蒂斯換一換,說實在的,我現在對這個小人魚更感興趣啊。”冰輕語嘖嘖摸著下巴,提出建議。
南鏡最後看了蘭蒂斯一眼,把他的手拿了下來。
“少想不該想的事情,可以走了。”南鏡轉過身子麵對冰輕語的時候,臉上的脆弱和不舍,已經完全收了起來。
冰輕語可惜地看了蘭蒂斯一眼,道:“便宜他了,我好不容易才弄過來的一批貨,我他媽心疼啊!”
“嗬嗬。”回答他的,是南鏡堪稱高冷的笑聲。
走之前,南鏡順手把燈關上。
別墅內重新陷入黑暗。
小人魚從搖籃床裏勉強地翻了出來,摔在地上,然後擺著魚尾巴往前跳去,嗓子裏不斷發出類似哭聲的奇怪聲音。
然而,他的身子還太小,即便能夠蹦跳到門口,也無法打開高高的門鎖,更無法追上已經離開的機甲。
小人魚藍色的眼睛裏,滿滿全是絕望。
黑夜帶來了無盡的寂寥和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