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是不是幻聽了?”
韓煜抓著沈路的手臂,氣息有些不穩。
沈路覺得那不是幻聽,因為兩個人都聽到了。
大門被咚咚敲了起來,韓煜激動地把沈路甩在一旁,衝過去把門打開,一眼就看到站在門口仰臉看著他的鳳萌萌。
沈路:“……”
“啊寶寶你回來了!”
韓煜的溫柔氣質全部一掃而空,一把將鳳萌萌抱在懷裏狠狠在他臉上親來親去,恨不得把這小家夥揉到骨子裏去。
“韓哥你一會兒把他憋死了。”
南鏡清澈的嗓音含笑傳來,韓煜朝外一看,隻見一行人站在他的院子裏,有他熟悉的南鏡和蘭蒂斯,還有他從未見過的一個銀發男人,其他兩個人,其中一個韓煜覺得看起來熟悉,但就是想不到在哪兒見過了。
另外一個——
“你是……明哲?”韓煜有些不確定地問。
他再沈家的時候見過沈明哲,這小孩還很喜歡撒嬌,尤其那張娃娃臉,更是讓人記憶深刻。
沈路此時也看到了沈明哲,臉上驚異和激動根本無法掩飾。
這是他的親生弟弟啊,走之前這孩子還隻是個八九歲的小孩子,這一眨眼隻見,弟弟已經變成個大孩子了。
沈路總是沉默而情緒難以外露的,此時他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走到沈明哲身前,把他攬在懷裏,拍了拍肩膀,用沙啞的聲音道:“長大了。”
沈明哲帶著哭腔,道:“三個你這麽多年都不回家,連個音信都沒有,我還以為你都已經死了……你一點都不想我和大哥二哥嗎?母親一提起你就哭個不停,父親也唉聲歎氣的,你為什麽不回家啊?”
韓煜的額頭碰著鳳萌萌的額頭,眼睛也有些濕潤,心裏酸澀極了。
不是沈路不想回去,而是為了他,沈路已經做好兩人在這邊陲小城隱姓埋名相依為命終老的打算了。
沒想到此生此世,還有一日能得到沈家人的原諒,還能見到當年那個可愛的小弟弟,當真是一件快慰之事。
驚華公子瞅著他們家人團聚,頓時蛋疼無比,每當這種時候他都能真真切切的感覺到自己是個孤家寡人,太刺激人了。
背過身去,驚華負手而立,申請淡淡望著廣袤無垠的天穹,堪與月華比光輝的絕世容顏上流露出一抹估計。
看了一會兒,驚華將拂塵取出,拿在手中仔細描摹著。
白玉製成的拂塵柄中,一根紅豔入夥金燦如星的羽毛若隱若現。
驚華公子歎了口氣,用幾乎聽不到的聲音說:“唉,九韶,我已經在三千小世界找了你千萬年,卻還是找不到你留下的那縷魂識。你看人家都在合家團聚,我卻孤零零一個人,你若是知道了,會不會後悔當年為了大義而以身祭陣,元神破碎,會飛破散?”
“他是你最愛的人嗎?”南鏡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惹得驚華公子險些沒把拂塵給扔了。
驚華用拂塵甩了南鏡一下,馬上收起悲春傷秋的表情,翻了個白眼,道:“沒人告訴你非禮勿聽嗎?”
南鏡搖搖頭,笑嘻嘻地湊過來扒著驚華的肩膀,哥倆好地說:“這不是看你孤零零一個人跑過來陪你了嗎?”
“誰要你陪啊。”驚華公子一臉嫌棄。
南鏡說:“驚華,這一路走來,你不但是我和蘭蒂斯的恩人,也是朋友,我們也真心把你當成親人。我雖然不知道你身上發生過什麽,但隻要你願意,我可以當一個垃圾桶,讓你把心裏不高興的故事都吐給我聽。”
豎起兩隻指頭,南鏡舉手發誓:“而且保證有進無出。”
驚華公子微微側目,九天十地神魔妖鬼人五道之中,這小子還是第一個敢如此與他說話的人。
其餘人敬他、怕他、懼他、恨他,卻鮮少有人敢親近他。
驚華曾經有過朋友,但先天大道者大多清冷淡漠,視感情於無物,而他從一開始就隻是個普通人類,哪怕後來得道成仙,本質上也比不得在天界多年的仙人那般無情。
後來有了九韶,也有了其他仙道朋友,卻每個都是活了成千上萬年的老妖怪,哪兒有南鏡這般貼心又可愛?
驚華公子笑了起來,目光中一片清明。
“起初他離開我之時,我生不如死,恨不得和他一起消散得了。但時間久了,也就習慣了他不在身邊。”
驚華公子轉過身子,看著其樂融融的一家人,淡淡道:“於我而言,生死並非大事,但於你而言,生死卻是天大的事情。所以你和你的丈夫,何其有幸得以相見。”
南鏡點頭:“的確幸運。”
卻又覺得驚華公子話中有話,便問道:“生死難道不是天大的事情嗎?”
驚華笑了笑,說:“若是凡人死去,我可以追著他的魂魄,將他投入來生輪回命盤之中,找到他的來勢,再將他前生記憶恢複,他依舊是那個他。隻是我的帝君,不是人,不是仙,他是神。”
“神沒有生死嗎?”南鏡問道。
他很聰明的不去探究為什麽會有神這種高大上的生物。
驚華道:“神有隕滅,沒有生死。他們沒有來生,沒有前世,亦沒有輪回。死了就是死了,天人五衰,神魂俱滅,回歸天地之初,任憑誰都找不到他們。”
南鏡的喉嚨微微發苦,小心翼翼道:“那你喜歡的那個人,他隕滅了嗎?”
驚華搖頭道:“一個神的隕滅,必會帶著某個大世界的崩塌。他並未隕滅,隻是寂滅罷了。更何況鳳凰涅槃,浴火重生,他總歸是不會死的,卻也不算是活著。”
南鏡被那些晦澀難懂的詞語繞得暈頭轉向,覺得他幾十年來建立起的世界觀已經在眼前崩塌成碎片。
尼瑪聽不懂啊!
修仙之人果然不同凡響,說出來的話都好深刻好有道理!
每個字都聽得懂但連起來就不造是什麽東西了!
驚華公子在南鏡腦袋上敲了一下,笑道:“給你說你也聽不懂,還那麽八卦,沒那個本事就別起那個心思,最後還不是苦了自己?”
南鏡:“別啊,說起來你應該也是神仙吧?說實話從第一眼見到你我就覺得你不是普通人,沒想到居然是帶著翅膀的那種……”
“鳥人?”驚華公子疑惑問道。
南鏡:“……其實我想說天使來著。”
驚華:“天使是什麽?”
“是……”南鏡撓撓頭,“也是神的一種。”
驚華若有所思,看來登以後回到九天之時,可以向天帝陛下提一提東西方文化交流的事情。
不再糾結文化差異,南鏡道:“到底是不是嘛!”
驚華被他撒嬌的聲音嘚瑟了一身雞皮疙瘩,翻了個白眼,把人拍開:“當然不是,你以為神識誰想當誰就能當的?我所說的神,皆是先天神,他們是先天尊者,天生天養。就算天帝陛下也不過是後天神罷了,其餘人得道成仙,也不過是仙。”
“哦,聽起來先天神好稀罕好厲害,你也好厲害,居然連神都勾搭上了。”南鏡兩眼冒星星。
驚華:“……”
媽的這小子為什麽總是這麽會煞風景?
這麽多年來他好不容易打算找個角落回憶一下和九韶帝君的開心時光,再自艾自憐一會兒,卻被南鏡橫刀直入給打斷了。
現在好了,別說感懷惆悵了,他現在拳頭癢的恨不得把南鏡痛揍一頓!
驚華不爽地一甩手走人,嘟囔著道:“神有什麽好的,關鍵時候還不是得衝上去犧牲自己維護三千世界?”
南鏡腦中突然閃過一道光,追上去問道:“神識是什麽東西?”
驚華看了他一眼,說:“你居然還聽說過神識,倒是讓我刮目相看,神識是修仙之人所分出來的心和識,你也可以稱之為留了一魂一魄的分身。”
“我身體裏……”
南鏡險些一激動把體內的妖凰老祖給和盤托出,但他的大腦在說出妖凰老祖之時,竟變得一片茫然空白,根本想不到他要說什麽。
驚華擰了擰眉:“怎麽了?”
南鏡緩過神來,慢慢搖了搖頭,心中卻是驚濤駭浪。
這一下,他更是確定妖凰老祖不是普通人了,老祖的身世雖然毫無動靜,卻當真能阻礙他將秘密說出。
驚華不明所以地在南鏡臉上看了一會兒,覺得他雖然看起來呆呆的但腦子一定還正常,才轉身離開。
南鏡在後麵望著驚華,嬉皮笑臉垮了下來,被凝重和若有所思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