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魂魄

  32、


  如果江玖這會兒在場，十有八九能認出來坐在安偃雲對麵的就是他曾經見過照片的李新。


  ——雖然是李新的魂魄。


  李新今年25歲，因為《失憶新郎》的熱播對江玖喜愛非常，抽到金桔電影節的粉絲票後高興了好幾天，早早跟同事商量好換了班，用心打扮之後去了電影節現場。


  李新對安偃雲說：“我那天很早就到了，還看到你的，一個人急匆匆往休息區走。”


  她臉色很白很白，是那種全身血液都失去的慘白；她特意把長發放了下來，遮住脖頸上那個猙獰醜陋的傷口：“你跟江玖很熟吧，別告訴他我現在這個樣子，不好看。”


  安偃雲說：“沒事，挺好看的。”


  李新繼續說：“後來我就開始找粉絲區，之前我們約好碰麵一起行動來著，我這人天生不怎麽認路，走了一會兒就迷糊了，不知不覺到了個沒人的角落，沒想到江玖居然就在那裏。”


  安偃雲皺眉：“你的意思是，那時候開幕式還沒開始？”


  “開始了的。”李新說，“我聽見舞台那邊有音樂，有主持人說話，但我沒仔細聽，我看到江玖，太激動了，連說話都忘了，站在那裏動都不會動。”


  “後來呢？”


  “後來江玖跟我打招呼，問我是不是粉絲，還告訴我粉絲區不在這裏。”李新臉上帶著夢幻的笑容，“我就說我是他的粉絲，專程為了看他來的，然後江玖就笑，笑完問我要不要一起吃晚飯。”


  安偃雲動作一頓。


  李新也有些不好意思：“我那時候還以為我這就要做偶像劇女主了，根本沒覺得有什麽不對，留了江玖的電話，說好結束在外麵路口等他，還答應絕對不告訴別人。”


  安偃雲問：“後來你們真的一起吃飯了？”


  李新沮喪地搖頭：“沒有。我後來找到了其他人，那時候紅毯已經過了，大家都在等著看采訪，我全程都忍著不跟她們炫耀——要是我忍不住說了就好了，她們就會告訴我，我碰見那個江玖的時候，還有一個江玖正在這邊準備走紅毯呢！”


  安偃雲感同身受：“我也沒看到江玖走紅毯，不過我網上存了照片，要不要一起看一下。”


  李新高興極了：“好啊好啊，我那之後就被關起來，再後來就死了，都沒機會看照片！”


  於是他們兩個暫停討論，把安偃雲存在手機裏的江玖高清紅毯照看了一遍；李新最喜歡拍到江玖大笑的那一張，覺得比安偃雲拿來做屏保的那張側影可愛多了。


  看完照片，李新才繼續說：“後來我就提前一點走了，其他粉絲還問我怎麽不等結束，說不定能看到江玖離場，我理都沒理，去了約定的那個路口。”


  “開車來接我的是個女孩子，說是江玖的助理，問我是不是李新，還報了我電話，我一聽覺得沒問題，就上車跟她走了。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我一上車就犯困，沒開多久就忍不住睡著了，等我再睜眼，已經被關在一個籠子裏了。”


  安偃雲問：“你知道那是什麽地方嗎？”


  李新搖頭：“不知道，那個地方挺大的，沒有門，牆都是水泥那種，除了我還有兩個女孩子也被關著。我一直以為是地下室，不過也沒什麽佐證。”


  安偃雲說：“另外兩個女孩子當時狀況怎麽樣？她們現在魂魄狀況很差，什麽都問不出來。”


  李新臉上顯出驚懼：“不好……我不知道怎麽說，我開始以為她們已經那個了，因為她們就趴在籠子裏一動都不動，一直到有個戴麵具的人下來切她們身上的肉，我才看到她們在疼得抽搐……”


  “我知道了。”安偃雲歎了口氣，不勉強李新回憶那些場麵，“你認識那個戴麵具的人麽？”


  李新張著大眼睛：“不認識。”


  安偃雲說：“你再想想，他會不會是趙青悠？”


  李新勃然大怒：“那個一直在暗戳戳黑江玖的趙青悠？肯定是他！”


  安偃雲有些無奈：“不能憑感覺指認啊……”


  李新聽不進去：“我已經自由心證了！肯定是趙青悠！”


  安偃雲也沒怎麽勸她；他也覺得趙青悠脫不了幹係，尤其是電影節時候，李新遇到“江玖”的時候，江玖實際上正跟於文生他們在一起，而偏偏趙青悠那段時間誰都找不到，連他自己電影的紅毯都耽誤了，實在是形跡可疑。


  李新看安偃雲不問了，就反過來問他：“那你到底跟江玖什麽關係？”


  安偃雲說：“你知道我是誰麽？”


  李新這才意識到安偃雲不太尋常：“對哦，你是誰，我沒死多久，鬼差就帶我來找你了……”


  “我是城隍。”安偃雲把自己的神牌亮了一下，速度快得叫人看不清，“不過不是本地的，之所以管你的事情，是因為跟江玖有關係。”


  李新坐著默默消化“城隍”是個什麽東西，等她想明白了驚得叫起來：“可是江玖說你是他好朋友！保鏢！難道江玖真的是什麽神仙，所以才那麽好看？”


  安偃雲抱歉地說：“沒有，江玖就是正常的活人，我是他男朋友。”


  “什麽？”


  “我說我是江玖的男朋友。”


  李新深吸一口氣：“好吧，我也算死了個明白，你還挺帥的。”


  安偃雲說：“謝謝，我早就想炫耀了，可惜對江玖影響不好，也是憋了很久。”


  他默默想，以後可以把江玖的粉絲們都另造一個冊子，一旦有人過世，自己就過去送他們一程，順便炫耀一下自己是江玖的男朋友，肯定會被粉絲們羨慕的！


  晚上安偃雲悄悄跑進拘留所，在小房間裏找到了被關押的江玖。


  江玖看起來有點憔悴，靠坐在床上閉目養神，聽到響動立刻睜開眼睛：“你來了？”


  安偃雲處理好監控才現了身：“怎麽樣？”


  江玖說：“問了我好多，還說在她們身上找到了我的血，我說我沒傷口，那個劉隊長非說那天來我家問詢的時候看我脖子胸口都有傷痕，說不定就是被害人反抗時候弄的——那些明明是頭天晚上我反抗時候被你弄的！”


  安偃雲雖然提前看過警方的記錄，卻沒想到還有這一出，老實道歉：“對不起。”


  江玖情緒低落下來：“周梓軒把那通電話也說了……說實話，要不是我確定不是我做的，光看證據都覺得肯定是我。”


  安偃雲抱他一下：“再給我一天，就好了。”


  江玖問：“你那邊問出什麽來了？”


  安偃雲說：“對方很謹慎，把痕跡都抹得很幹淨，但架不住找了個蠢貨幫忙，我有八成把握確定就是趙青悠動的手了。”


  江玖難以置信：“他動我的粉絲做什麽？”


  “不能直接動你，所以搞你粉絲唄。”安偃雲說，“我接觸了她們的魂魄，又去冷庫看了屍體，應該是被使了‘借運’的法術——趙青悠那個新片是不是票房很好？”


  江玖點頭：“對，開始還以為要撲的，沒想到票房一路飆升，口碑也不錯，三姑娘還說過趙青悠可能要靠這部片子在電影圈站穩呢。”


  安偃雲也知道了這個情況：“教給他這個法術的家夥挺厲害，你在拘留所呆著也好，這裏有國徽鎮著，那些東西進不來。”


  江玖沒什麽好反對的，隻是說：“我有點心慌。”


  安偃雲擠上那張狹小的單人床：“晚上我都來陪你。”


  他們兩個挨著一道睡過去了。


  安偃雲的事情其實並不輕鬆。江玖在片場被帶走的事情根本瞞不下去，即使警方發布公告，說事件仍在調查中、一切謠言都不可信，各種小道消息還是鋪天蓋地蔓延起來。


  流傳最廣的版本就是周梓軒聽來的那一個：江玖養小鬼幫扶自己，為了給小鬼上供，騙了他的粉絲回去殺害。


  營銷號發了長微博，聲情並茂地講述了這些姑娘是怎麽一個一個被江玖騙回家，然後驚悚地發現落入死亡圈套的。長微博細節詳實、描述生動，可以說是個非常優秀的恐怖故事了，安偃雲還不覺得，三姑娘卻是看得毛骨悚然。


  網上還在說，江玖這個案子不一定能判下來，因為他使的邪術，警□察找不到證據的，粉絲再不脫粉，就是自願給江玖獻血送命。


  安偃雲失笑：“這些都是趙青悠做的吧？他也真是傻，生怕別人看不出一樣，長微博那個故事，除了約女孩子們私下見麵的不是真的江玖，細節基本都跟李新魂魄說的對上了，除非犯人怎麽可能知道這麽詳細。”


  三姑娘趴著查那些發言的ip：“他還覺得證據留下得少，簡直低估了警□察的手段。”


  安偃雲說：“那東西在幫他呢，要不然就靠趙青悠的腦子，光路上的攝像頭就能讓他露餡了。”


  三姑娘直起身體：“老大，你是說我們山裏那個？”


  安偃雲點頭：“我有過幾次感應，都沒抓到它，現在看來他是找了‘人’幫忙，自己的鬼氣被人味兒掩蓋了。不過它吃虧在一直被關在山裏，跟社會脫節太久，別的事情還能幫趙青悠掩蓋，一到網上這些就無能為力了。”


  三姑娘說：“那要怎麽抓趙青悠？”


  安偃雲說：“等，趙青悠這個性子，就快自尋滅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