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電話
事情比江玖以為的還要嚴重一點。
隔天中午，他竟然接到了聖天副總洪青的電話，要求他解釋一下拒絕捐款的事情。洪青還算有耐心，把事情的前因後果基本都聽了，隻提出一個問題：“所以你為什麽‘不能’接他的電話？事情發酵到這個地步也不報告公司？”
江玖啞口無言。
他沒接到徐啟繁的電話是因為當時他在飛機上，至於網絡上的輿論他真的是疏忽了，直到洪青說起，江玖才知道自己已經被扣上了“冷血”、“貪財”、“沒人性”等等等的帽子，甚至已經有人在他的相關話題中刷“不是中國人”、“滾出娛樂圈”了。
洪青說：“這個事情你以為不大，但徐啟繁在圈子裏也算待了十幾年了，再加上他家裏的人脈，這次這個捐款很多明星都參與了，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江玖捏著手機的指節緊得發白：“是我錯了。”
——很多明星都參與了，也就是說江玖已經被放到了與這些明星和他們的粉絲對立的立場上，又是在現在這個群情激憤的特殊時刻，大家的心思都被災情牽動，忽然發現了江玖這個被立起來的靶子，立刻就群起而攻之了。
洪青看他態度挺好：“行了，這一次公司幫你跟徐啟繁那邊打招呼，你也去給他認個錯，一起往外發個聲明圓一圓。”
江玖並沒有因為公司頭一次主動對他伸出援手而高興：“這個，可能圓不過來了。”
洪青說：“這個你不用管，心裏有點數就行，具體的我跟你經紀人聯係。”
江玖當時就想，這事恐怕要糟。
果然沒過多久，曾英就麵色凝重地出現在片場，守在一邊等江玖收工。張凡注意到她，趕了一下進度，提前一個小時結束了下午的日程。
江玖開始還沒意識到張凡是為了他的事才提前收工的，直到卸妝時候葉聞達特意來跟他說：“小江不用有壓力，你把我這個本子演好了，觀眾看著喜歡，誰還記得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江玖很不好意思：“這個，是不是牽連劇組了。”
的確有一些人在把風向往偏裏帶，說江玖沒能及時回應捐款一事是因為《曹丕傳》劇組不許主演關注時事，偏偏還真有人信，包括江玖一些年紀小的粉絲，甚至拿著這個觀點去替他抱不平。
葉聞達說：“也是曝光率嘛。”
曾英給江玖帶了一個烤玉米向他道歉：“都怨我，沒及時盯著網上的動向。鬧成這樣本來就不是網民的原因，我猜徐啟繁公司，還有《曹丕傳》的競爭對手，甚至那個趙青悠，都找了水軍來帶風向，他們一開始就是在針對你。”
江玖沉默地啃著玉米。
曾英說：“今天副總跟我聯係，意思是徐啟繁那邊話沒說死，溝通一下還能說什麽‘不敢聯係’當作炒西皮，至少能把不太相信你的粉絲穩住。”
玉米有一麵烤得太硬，江玖吃了兩粒實在嚼得艱難，隻好換了一麵啃：“如果我不肯呢？”
曾英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來：“副總跟我說，這部戲殺青以後，暫時別給你接其他工作了。”
江玖啪一下把玉米掰成了兩段。
曾英嚇了一跳：“小江……”
江玖倒是笑了：“這不是要解決這個事情，這是要逼我聽話呢。以前我不紅，不太服公司管也沒人說在乎，現在大概是看我有點起色，就不能放任我跟以前一樣了。”
曾英怒氣衝衝：“大不了就解約！”
江玖放下玉米：“解約哪有那麽容易，就算成功了，再簽哪家？不簽的話，一個人混這個圈子遇到的糟心事未必比留在聖天少。”
曾英說：“不受這些公司上層牽製，我們自己能做的事情就多得很了！”她打開手機調出幾張照片：“這是我用溯光鏡重現的那時候的影像，把這個放出去，看那些因為小江你沒參加那個捐款活動就開始罵街的人怎麽說！”
江玖湊過去一看，竟然是他在醫院幫著移動傷員的照片，有幾張還拍到了安偃雲和四婆婆。
曾英還有些沮喪：“可惜你那筆捐款是寫的老大的名字，要不然把那個甩出去就足夠叫他們閉嘴了。”
江玖拿過曾英的手機，歎了口氣，調出那些照片的編輯菜單，按了刪除鍵。
曾英吃驚道：“小江，你這是幹什麽？”
江玖說：“三姑娘你剛剛也說了這次是有人趁機針對我呢，不管你做什麽都能被人想方設法抹黑了，不如什麽都別做了。”他摸摸手上的檀木手串：“再說，你用法術幫我，是不是也會給安大哥惹麻煩。”
曾英還是不想放棄：“這點小小的違規，老大扛得住。”
江玖並不信她：“如果是一個比較大的違規上加了這些小違規呢？安大哥到現在都沒回來，你就算跟我說一百遍他一切順利，我也是不信的。”
曾英頓時無話反駁。
“三姑娘，這個事情，你還是聽我的。”江玖把手機還給她，“解約沒那麽容易，況且聖天也有許多教導過我的老師前輩在；這個風口浪尖去澄清也沒多大效果，還會惹出其他麻煩，我們現在都沒有更多精力去應對這些。”
“那怎麽辦，豈不是什麽都做不了？”曾英泄了氣。
江玖衝她眨眨眼睛：“怎麽會什麽都做不了？剛剛葉老師不是說了，我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把曹丕演到最好，有作品才是正經事。”
曾英提醒他洪青的威脅：“副總剛剛可是放了話，要是你一不肯聽他的話，二不願意自己澄清，曹丕搞不好會是你在聖天期間能接到的最後一個角色。”
“沒關係啊，”江玖把啃完的玉米芯子扔了，“一生隻演過一個出名角色還被觀眾牢牢記住的演員又不是沒有。”
曾英實在勸不動他，難受得回去跟一童子吼：“大人究竟什麽時候才能回來！”
一童子說：“我……我也說不好。”
江玖倒是心大起來，一門心思撲在角色上。趙青悠來嘲弄過他幾次，江玖先是嚴肅地批評他這個行為很不符合曹植的形象，等被張凡操練許久的趙青悠忍不住進入了曹植的狀態，江玖又擺出他長兄曹丕的架勢，有理有據地教育起趙青悠來；這麽一來，趙青悠也沒了興致，跑去找周梓軒的茬了。
江玖這時候已經打定主意，隨便那些人去罵了——如今還有哪個明星沒被人追著罵過？隻不過沒搭理一個曾經有過節的合作者而已，冷靜下來總有人會發現這根本談不上道德汙點。
他為此還設想了一番說辭，萬一洪青再打電話來要求他去跟徐啟繁和解要怎麽應對，可他怎麽也沒有想到，首先給他來了電話的竟然是徐啟繁這個罪魁禍首。
接到電話的時候江玖剛剛洗完澡，頭發還沒吹幹。他盯著來電顯示心情複雜，最後還是接了起來：“喂。”
“小江。”不得不承認徐啟繁的聲音很好聽，尤其是在他把嗓子壓得很低的時候，“我沒想到會弄成這樣。”
江玖沒有說話；他竭力忍住一種嘲諷徐啟繁的衝動，問他究竟幾歲了，發那些微博的時候當真一點後果都沒預料到？就算當時沒考慮周全，後來看了粉絲的反應也不覺得自己做的不妥？
徐啟繁倒是很高興江玖沒掛他電話：“小江，我其實很喜歡你，我還是頭一回遇見像你這樣讓我心動的人。”
江玖果斷開啟了錄音功能。
徐啟繁仍舊很深情：“我知道這種喜歡沒什麽結果，同性戀這種事如果是真的，受到的詆毀先不提，很多資源都可能會被限製，想要發展就很困難了。所以我選了這種比較安全的方式，我承認我很享受被粉絲腦補跟你私下有那些關係，我隻是想跟你假裝一下……我沒想到會傷害你。”
江玖深吸了一口氣，才能冷靜地發問：“所以你今天是打算跟我說什麽？”
“就是說這些。”徐啟繁黯然道，“我估計你是不願意再跟我有什麽關係了，但我的心意至少應該讓你知道，算是一個終結吧。”
江玖總結：“所以你以後不會再提我了吧？”
“《喋血令》相關的也不能說麽？”徐啟繁很難過，“而且我也應該再澄清一下，捐款那個事情……你不願意接我電話是正常的。”
江玖陡然生出不妙的預感。
徐啟繁小心翼翼地說：“我能不能猜一猜，你不肯接我電話，也是有一點不敢跟我太親近的緣故？”
江玖惡狠狠地掛了電話。如果他現在真的是魏文帝曹丕，那他這就要出去砍大臣泄憤了！
——徐啟繁是怎麽有底氣覺得他自己是個情聖的？根本想不通啊！
一塊浴巾突然兜頭蓋在了江玖臉上。
然後江玖聽見了安偃雲沉穩的聲音：“先把頭發擦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