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欲擒故縱

  青春期的逆反心理,真的和青春期衝動一樣可怕。


  雖然隔著一層冬季厚厚的棉被,但溫文還是能清晰感受得到它的形狀。


  就連它的觸感,好似都穿透了這半年的記憶傳到溫文的感知上。


  盯著自己的手,溫文做賊心虛,“輕拿輕放”一般,小心鬆開。抬眼瞅著許漢白,手慢慢縮回去。


  意料之外,許漢白沒有任何舉動讓溫文的戒備得到充分地運用。


  他話也沒說,隻瞥了溫文一眼,繼續低頭開始穿褲子。


  “.……喂,你.……”溫文心有餘悸,隻得小心道,“你聽到我剛才說的話沒有?”


  許漢白把襯衣毛衣一件件套上,腦袋從毛衣裏伸出來,還特別瀟灑地甩了甩淩亂的頭發。
……

  溫文簡直想要揪住許漢白的耳朵狠狠地痛扁一頓。


  現在當了明星就不理人了是吧,還好自己潔身自好,不然早就被這種沒有責任心的年輕人給渣了!


  深呼吸一口氣,溫文想著自己還花了不打折的機票錢地鐵票錢大巴錢來到這裏,怎麽說也得把醞釀已久的話給說出來。


  沉住氣,湊近了一點:“我來這裏找你也不是什麽別的事,就是想說,不久後可能也不做主播了。總之過氣了,也失業了,然後我也搬家了,不知道以後會去哪裏工作。我怕你太想我我才來找你的。既然你已經當大明星當得這麽上手了,作為前輩我雖然很不爽,礙於法律也不能給你下瀉藥……隻能看一眼你拍戲的慘狀就走。”


  溫文說了一大串,說得自己都有點難過,可看向許漢白,許漢白居然已經神色淡定地開始伸手進被子裏開始穿長褲了。


  “.……”溫文想要不要走之前試一下自己這段時間在健身房的鍛煉,看能不能教許漢白學會做人。


  許漢白道,“要走就走,你真是.……要走廢話還這麽多。”


  溫文特別想打人:“.……我說的都是金玉良言,哪有廢話?你應該一個字一個字地抄在本子上,一句話抄二十遍。”


  許漢白依舊認真披著外套,小學生學寫字都沒有他那麽專心。


  溫文彎下腰看他,好像幾個月不見,許漢白是比之前更加瘦了一點。


  “那我走了啊。”溫文輕聲道。


  溫文來這裏就背了個背包,東西都還沒來得及拿出來呢,現在要走,直接扛起包包就能走。


  可剛走了一步,又想到大老遠來這裏,許漢白還沒說一句好話,虧死了,還不如不來呢。


  還不如電話裏,還能聽見點關心,感受一下人間有真情。


  溫文又回過頭,這回終於看見許漢白坐在床上盯著他,也算是對自己的舉動有了點回饋。


  “.……那我走了?”溫文又問。


  “趕快走。”許漢白道。


  “.……”許漢白叫自己走,自己還真不想走了。


  溫文走過去坐在床邊,拉了拉許漢白的手臂:“我走你沒有點表示?”


  許漢白一雙幽黑而深邃的眼睛才看向了溫文抓著自己的手臂,下一秒溫文卻整個人都往自己身上湊來。


  唇間柔軟溫熱隻留了一瞬。


  溫文鬆開許漢白,後退了一步:“給你個告別吻,不要太激動,我是做慈善的。”


  “我走了。”溫文道,轉了身就挺直了腰板,大步走開。


  可身後一隻手拉住了溫文的胳膊。


  “你真能作。我以前都不知道你這麽能作的。”許漢白沉著聲音。


  溫文轉過頭。


  “以後不要有這種坐飛機來鄭重其事的告別了。”許漢白盯著溫文,目光沉沉,舔了舔嘴唇,“這次就原諒你。”


  許漢白這樣的人,做這個動作不見得□□,也不像是做作的刻意。卻讓溫文這種臉皮有城牆厚的人覺得有些羞赧。


  不是為許漢白這個動作的輕浮,而是為自己剛才在許漢白的冷言冷語下一時腦抽的親吻。


  “.……你還是不要原諒我了,我對我的作決不道歉。”


  “那你要對強吻我道個歉。”許漢白道。


  “.……”


  “一般來說真正下決心的告別不會那麽鄭重其事,而且你我之間的情況這樣……告別的時候你還要摸我……還強吻我。”許漢白嗬嗬冷笑,“就憑這個,你今天別說走了,這個房間你都別想出。”


  溫文聽了,一下子掙脫許漢白的手,受驚的土撥鼠一般,一下嗖地飛出去老遠。


  一把推開門,才轉過身,看著許漢白稍微放鬆了一點:“.……我出門了。”


  “.……”許漢白才剛從床上爬下來,慢悠悠地找鞋穿。


  “吃飯啦吃飯啦!”老婆婆在樓下嚷嚷,一幫人稀稀拉拉的應和聲。


  “溫文醒啦?下來吃飯啊。”丁瀾在樓下喊道。


  “放下包,吃飯去。”許漢白走過來,一把脫下溫文的包,拿進屋子中。


  “.……”溫文眼睜睜地看著許漢白把自己的包鎖進了櫃子裏,再把鑰匙放進了許漢白自己的口袋中。


  “走吧。”許漢白推了推溫文的背。


  溫文走了兩步,悄悄看了旁邊許漢白一眼。


  “看什麽?”


  “.……我沒看什麽,隻是眼球幹澀需要活動,不小心轉到你那邊了而已。”


  “.……”


  村裏人不怎麽講究,樓道裏一般不放燈,就借著樓上樓下的餘光能看到一點點樓梯就行。


  拐入樓梯,黑暗襲來,肩上忽然有一隻手把溫文攬近了許漢白。


  “叭”一聲,唇上被用力地印了一下。


  “見麵吻。”磁性的嗓音就在耳邊。


  因為職業病,溫文對聲音還是很敏感的。此時燈光昏暗,溫文通過聲音都可以聽出許漢白語氣裏的輕鬆。


  許漢白放開溫文,壓低聲音道:“吃完飯收拾你。”


  “我吃完飯就跑。”溫文道。


  “鄭重其事的告別一般來說都是言不由衷的。”


  “我可不一般,我.……”話聲戛然而止。


  走到了一樓,那邊迎麵走來兩個人,依次跟許漢白打著招呼。


  “換好衣服啦?”一個滿臉痘的男人問道。


  許漢白點頭以作回答。


  一個大胡子指著溫文問許漢白:“這是你朋友?”


  許漢白看了溫文一眼。


  “不是。”溫文道,“我是他爸爸。”


  大胡子胡子一抖,“.……看不出來啊,你小學就生娃了?”


  一旁的滿臉痘的男人也跟腔道:“這麽大老遠跑來這旮旯地方,父愛如山啊。”


  說著踢了一腳旁邊膝蓋高的小椅子,小椅子歪到一邊,一個臉髒兮兮的小男孩便衝了過來,抱著椅子朝著這男人齜牙咧嘴。


  男人掄起胳膊就想打過去。


  “哎哎,幹什麽呢?尊老愛幼不知道嗎?”大胡子粗聲。


  “我鬧著玩呢胡導,這種□□崽子我一根指頭就幹掉一個,用得著一個拳頭嗎?”滿臉痘自認為很幽默,“鬧著玩鬧著玩!”


  接著又朝那邊端飯的老婆婆嚷嚷:“奶奶,今天有沒有去要幾個螃蟹啊?昨天我可是給了你點錢讓你去買的啊。”


  “啊?”婆婆有些耳背。


  滿臉痘又不耐煩嚷了幾遍。


  丁瀾端著菜出來,實在看不下去:“昨天下雨,出村不好走,你叫人家老人家去哪裏給你買螃蟹吃?婆婆買了幾隻雞,倒是做得很香。”


  滿臉痘一聽沒有螃蟹,罵罵咧咧:“這什麽破地方!買個螃蟹都這麽難,吃什麽雞啊,吃個雞-巴.……就應該在綠棚裏拍,什麽破文藝電影!”


  “.……”溫文看了半天對許漢白道,“我還以為你們住在這裏是軍民一家親的魚水之情,處處弘揚著人與人之間的友好和諧呢……沒想到是鬼子進村啊。”


  溫文的聲音沒有刻意壓低,滿臉痘當然也聽見了,一下就不高興了,盯著溫文半天:“你這小白臉,怎麽嘴亂說話呢?”


  這滿臉痘還想說得更狠一點,可又看了看許漢白,心裏想許漢白的朋友,不會是什麽大牌吧,又不確定道:“你到底什麽名?”


  “我?溫文啊。”


  鬆了口氣,終於能毫無忌憚地白了一眼,態度也顯然馬上傲了起來,“沒聽過。”


  “可惜啊!沒聽過有什麽好得意的。”溫文歎了口氣,“聽過了你才應該得意啊,我有好多黑料可以給你嘲諷呢。不信你問許漢白和丁瀾。”


  “.……”滿臉痘表情瞬間僵硬了。


  丁瀾一看不對勁,馬上掛出了鞠萍姐姐慈母一般的微笑,企圖緩和一下氣氛:“好了好了,吃飯吃飯,菜都涼了。”


  “哼。”滿臉痘想著這是許漢白和丁瀾的朋友,不知道哪來的無名小輩,以後沒準都見不上麵,就想算了,“吃飯吃飯。”


  胡導看了溫文一眼也沒說什麽,徑直走到桌邊坐下了。


  手被捏了一捏,不用想也知道是身邊的許漢白。


  “吃飯吃飯。”溫文不動聲色把手抽出來,也找了個位置坐下,“好香啊婆婆!”


  這頓飯吃的是心滿意足,農家的雞和城市裏的自然不一樣,就連豬肉都好吃很多。


  三個小孩吵吵鬧鬧興奮不已,看著滿桌子的菜就和過年似的。


  滿臉痘一開始看沒有心心念念的香辣蟹還滿不開心,但吃雞肉卻是吃得最多的,吃完了還在咂咂嘴嚷嚷道:“老太婆手藝不錯嘛……奶奶,要不要去城裏給我做保姆,一個月的工資抵你兩個沒出息兒子一年的工資了。”


  “哎哎哎,人家奶奶都八十多歲了,說什麽混賬話。”胡導對滿臉痘的趾高氣昂的也是不太聽得下去。


  婆婆倒是沒仔細聽,還以為滿臉痘開什麽玩笑呢。


  這滿臉痘閉了嘴,但滿不在意。一桌子有老人有小孩的,也沒有規避,就從口袋裏掏出了煙舒舒服服抽了起來。


  透著煙霧繚繞,眼睛就落在了對麵溫文身上。


  這滿臉痘名叫韋偉,也是劇組導演,不過更像是個掛名的。


  人是胡導的親戚,七八歲就跟在大導演身後跑,也客串過不少小孩的角色,但人長大點就長殘了,十幾歲臉上就冒痘痘,一直到現在快三十了還沒消。


  這也就罷了,又不是所有明星都不冒痘痘,這個倒是可以用化妝掩蓋。


  可這韋偉從小混在劇組,好的不學,壞的通通都學到。演技不見長,脾氣卻是越來越傲,骨子裏也越來越懶。


  後來索性也不演了,反正也演不成什麽主角。就想要往導演這方麵發展,掌握殺生大權。


  遠房叔叔胡導確實是兢兢業業也拿過不少獎,一直都是得到業內不少人的尊敬,隻是自己這侄子本事沒學著點卻到處惹事,確實也讓自己頭疼。


  此時盯著溫文,眼神曖昧不清,也不知道想些什麽。


  丁瀾看了幾眼溫文,對韋偉道:“哎,抽煙注意點老人小孩啊。”


  韋偉吐了一口煙,“注意什麽?我這煙可是名貴煙草的,吸一口老人長壽十年,小孩考試分數翻一番!”


  這說著話,還不忘那眼睛瞅溫文。


  溫文注意到那邊打量自己的目光,看也沒看:“那你能別把臉麵對我嗎?我有點反胃。”


  “.……”韋偉盯著溫文,笑了,抽了口煙,悠悠地吐著,“你這嘴倒是厲害。”


  許漢白抬眼看了下韋偉,低下頭來,默默地給溫文夾了一筷子菜。


  韋偉看在眼裏,又揣摩了片刻,慢慢享受著肺裏的煙味。


  這裏洗澡不是很方便,得自己裝一桶熱水到一間小茅屋裏擦洗,而且這小茅屋隻有一間,這一棟樓加上三個小孩子就有九個人,吃了飯就得排隊洗。


  所有人都把第一個洗的機會讓給許漢白,畢竟凍了一天。


  韋偉此時特別關愛同事:“快去快去,這溫度還在水裏澆著,短命啊短命啊!”


  許漢白洗澡前收拾衣服,還對溫文道:“你就在這裏玩,我等下回來找你。”


  “我不在這裏,這裏信號不好,我手機遊戲玩不動。”溫文拒絕。


  “你別出去,外麵世界亂,有騙子。”


  “我就是騙子。”溫文道,“我應該屬於外麵的世界。”


  “.……”許漢白點頭,“嗯,你連自己都能騙,還有什麽不能騙。”


  “我要玩手機。”溫文仰頭。


  許漢白端著盆,盆裏放著洗漱用品,垂下眼睛來看溫文:“你大老遠的來這裏就是為了玩手機?”


  “難道我還要陪你進去洗澡?”溫文問。
……

  這倒是讓人遐想。


  許漢白一頓,嘴角微微翹起,然後彎下身子在溫文額頭上印了一下,看著溫文:“別理韋偉,他腦子進水。”


  “.……”溫文把許漢白的腦袋推開,低下頭,“別老是往我身上抹口水。”


  “哪抹哪裏?”
……

  不往身上抹口水,那不是要往身下抹口水嗎?


  “.……滾。”溫文埋頭玩手機。


  在床上玩了一下手機,果然就有人敲了房門。


  “沒空。”溫文回了一句。


  門隨即就從外麵打開了,溫文看也沒看。這房子本來就是別人家的,又沒睡覺,門也沒從裏麵反鎖,外麵當然能打開。


  “溫文.……”


  溫文抬頭,韋偉滿臉的笑容。


  “什麽事?”溫文用手指死命戳著手機屏幕。


  “剛才我真是對不住你,這麽出名的電台主播我居然不知道,怪不得我聽名字有點耳熟呢!”


  “怎麽,剛才去百-度了吧?”溫文敲打著屏幕。


  “.……哪裏。”韋偉嘿嘿笑著,回過頭把門關了,又走過來一屁股坐在床上,看溫文打遊戲,“我覺得你挺有才的,做主播屈才了,特別適合做主持人.……你有這個想法嗎?”


  溫文抬頭看了看韋偉:“沒有。”


  “.……”韋偉不信,“怎麽會沒有,成為銀屏前的主持人,是多少電台主播的夢想,不僅賺得多,名氣也更大啊……你說實話,像你這麽有才的,怎麽會沒有?”


  “然後呢?”


  韋偉一看溫文好像有些上鉤的狀態,急道:“如果有這個想法,我可以幫你。你今晚住我房間,我們好好談談?”


  溫文把遊戲關了,爬起來盤腿坐在床上。


  “怎麽了,有興趣了?”韋偉高興。


  “沒性趣。”溫文道,“我忽然覺得趴著的姿勢對菊花保衛不當,所以我坐起來。”


  “.……看來你挺懂嘛!”韋偉含著深意的眼神打量著溫文,忽然就伸過手朝溫文撲來。


  溫文往後一縮,然後一腳踢了過去。


  韋偉猝不及防腹部挨了一腳,往後趔趄了一兩步,反應了過來,就捂著肚子就怒瞪溫文。


  “.……你幹嘛?”溫文看著他,“打架啊?”


  “幹嘛?”韋偉喘著粗氣,“你今晚都要去我房間的,現在給我親一下有什麽關係?小白臉.……力氣還挺大!”


  “我什麽時候說要去你房間了?”溫文無語,“還有你腦子裏想點什麽齷齪的事呢……你不能因為我長得帥就覺得我是gay啊。”


  “.……呸!你不是?騙誰呢?”韋偉很肯定,“我這麽多年見過多少娛樂圈的人,一個看一個準。許漢白我看第一眼就知道是。”


  “許漢白是不是我不知道,但是你不能因為我長得帥就對我有偏見啊!”溫文看著韋偉揉著肚子,麵無表情。


  “我還能看出你和許漢白的關係不一般呢!許漢白現在自己還在找路子,依靠他上位有什麽前途?他還要靠別人上位呢.……還不如和我睡一覺。”韋偉越說越不要臉了,大概心裏還是有些擔心許漢白回來的,要說什麽還得快點說。


  “.……你果然去搜了百-度。”溫文點頭認可了自己的想法。


  “.……今晚到底怎麽樣?不去我就把你們倆的事曝光出去。”韋偉咬牙道,都開始用上了威脅。麵部也更加可憎起來。


  “.……開玩笑!你知道的還都是百-度的呢,你曝光什麽呀?別人在網上都已經炒爛了。”溫文又強調,“而且我們單純得很。”


  “.……”看著溫文淡定自若,沒有一點動搖,韋偉也知道自己今天出了意外,是吃了個癟,沒戲了。


  “好好好,你清高。”韋偉點頭道,“.……以後你總有求我的那天!”


  “.……我猜這句話你應該對很多人說過了吧。”溫文又打開了遊戲,在遊戲吵鬧的背景音樂裏悠哉道:“畢竟大多數人的菊花與你的承諾並不等價.……應該挺多人特別好意思拒絕你的。”


  韋偉臉色一紫,沒說話,再好看的人睡不到,就立刻變成了剛才那個嘴賤的毒舌,讓人看了就生氣。


  可卻是半點話也說不出,轉過身,灰溜溜地,拉開門就跑出了門外。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