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1章 不死人的方法
草原人是敬畏長生天的，應該說天地間一切的生靈他們都會敬畏，隻因為這片天地實在太大了，大到人們隻會感覺到自己的渺小，而沒有戰勝他的勇氣。
每一年都會有很多人被殺死，然後成為族人的口糧，以自己那幹巴巴的身軀為整個族群的延續做出奉獻。
因此，每一年到了這個時候，整個族群裏都是極為嚴肅的，哪家孩子敢在這個時候去戳大家的脊梁骨，是要被硬生生扔到野外喂狼群的。
一些大的部落還會有一些儀式，可是對於楔必呼所在的小小族群來說，卻是沒有那麽多的儀式，大家聚集在一個專門隔離出來的帳篷外邊，雙手合十，對著長生天不斷禱告，希望長生天能憐憫那些個獻身的族人，在長生天的懷抱裏吃香的喝辣的。
帳篷裏，三五個和喃忽一樣，要麽在作戰中失去了戰鬥力，甚至需要依靠族人才能夠活下去的年輕人，要麽是年紀太大，已經沒辦法為族群提供勞動力的老者，有男有女，圍聚在一起，看著麵露不忍的楔必呼破口大罵。
“你個慫貨！唐人的幼崽都比心腸硬！一刀下去就完事了，那進進退退，連唐人那些嬌滴滴的小娘們兒也不如！”
“你要是不砍死我們，我們就砍死你！大不了換個人當族長！”
“他家娃子，我是看著你長大的，我要回歸長生天了，你送送我難道不行嗎？”
……
帳篷裏已經被收拾了出來，全是製作肉幹和開腸破肚所需要的東西，盡管很多都是木頭做的，但該有的東西一樣不少，有一些年久的甚至還散發著多年的腥臭味。
眾人都有一顆赴死的心，吵鬧聲越來越大，楔必呼感覺自己的腦袋都要炸開了，猛地把刀子往地上一扔，吼道：“不行！咱們不能這麽活！”
楔必呼是個有腦子的草原人，比起別的隻是在傳統和生存兩者之中不斷徘徊的人來說，他見識過大唐的繁盛，見識過唐人生活的方式，他不想在這樣下去。
“人吃人，即便有一千萬個理由，也是錯的，也是畜生才會幹的事情！”
楔必呼抱著腦袋，痛苦地跪下，“唐人沒有說吃人是對的，長生天也沒告訴我們吃人是對的，是我們自己為了活下去才說服自己吃人是對的！可我們明明就錯了啊！”
哭聲起來了，就像那一件皇帝的新衣一樣，當那一個簡簡單單的道理被人一下子戳破之後，所有人才真正正視起自己眼前的事實。
吃人就是不對的！這是無論任何理由都說不過去的！
帳篷外和帳篷內都安靜了，不是他們不知道這個道理，但是，為了活下去，他們一直都在欺騙自己。
“可是，不如此，我們如何活下去？族人如何活下去？”
喃忽其實是不怕死的，但是，在這一刻不知道為什麽，心裏好像有個什麽東西破裂了一樣，讓他鐵打的內心忽然就變得脆弱起來，忍不住嗚嗚地哭了起來。
其他人神情也如同這般，嗚嗚哭咽中，一個個說道：“那就當做我們做好事了吧，讓族人記得我們就行。”
“是啊，既然避不開，那就隻能追隨長生天的意思，讓族人好好活下去就行。”
……
“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楔必呼這個草原大漢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無能，那是一種靈魂深處的無能為力，已經不是他所能做到的了。
如果有辦法，怎麽可能走到這一步！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他們很想說真的沒有辦法了，但是，他們又不想把這句話說出口，或許是因為內心深處還有一丁點來自於身而為人的驕傲，所以，他們都在期盼著……
期盼著至少還能有一種辦法出現！
“喂，你們的羊賣不賣？”
忽然，一道粗糲的聲音隔著外圍稀稀疏疏二三十隻羊傳了過來，明明並不好聽，但傳到眾人耳朵裏，竟然宛若天籟一般。
一般來說，草原上的行商看中的也隻會是羊，而牧民們所能賣出去的也隻能是羊，但是，一些行商卻可以通過買羊而交換一些生存所需的物資。
那些物資也不一定就是吃的，但卻是能夠維持人類生存的東西，比起非要吃東西才能活下去更好，就像後世的零食，明明不飽肚子，但是熱量足夠高，足以讓人維持身體機能的運轉。
如果能換上一些此類物資，或許就能少殺死一個人了。
歡呼聲把沈晨隊伍中專門挑出的聯絡員嚇了一大跳，還以為這些突厥人是在喊人操家夥，正把左輪手槍往手裏拿，哪知道眼前一花，隻見眾人連忙跑進帳篷，將一個虯髯大漢請了出來。
見到那個大漢兩手空空，連刀子也沒提，臉上更是帶著驚喜而期待的笑容，聯絡員知道自己穩了，悄悄地把左輪手槍上的保險關了起來。
“你要買羊？”
楔必呼似乎根本就沒有看到聯絡員手中的手槍，隻是盯著聯絡員的馬背看。
聯絡員都是選取在突厥有過生活經曆，或者直接就是歸附的突厥人，至少也是和突厥人經常打交道的戰士，所以一見楔必呼的樣子，聯絡員就笑了起來，故意拍拍自己的馬背，道：“放心吧，我們東家來草原做生意，東西很多，就看你們的羊夠不夠。”
聽到聯絡員的解釋，楔必呼忍不住興奮起來。
依照草原上行商的規矩，他們隻會沿著大部落的運動軌跡，直接去大部落，根本不可能為了一個小部落就繞一個大圈子，因此，他們會派出聯絡員，把雙方想要的東西記錄一下，然後讓聯絡員從隊伍裏拿著東西和他們交易。
更讓楔必呼興奮的是，這個聯絡員的樣貌並非草原人，而是典型的唐人。
唐人的商隊是公認東西最多也最好的商隊，特別是在那位唐人的神仙下凡之後，唐人商隊裏的東西就多得數也數不清，不僅僅是數量和質量，就連種類也是令人眼花繚亂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