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0章 欠人命，還不起
鬼神神差是一種非常奇妙的事情，他不由得自己控製，更加不由得自己去琢磨，當他來時，哪怕想要躲開，也會不知不覺地就把事情做下。
隻不過，有些事情是好事，而有些事情卻是壞事。
至於在群狼環伺的時候親了一個髒兮兮的女人究竟是件好事還是壞事，泉男生不知道，隻不過他親完之後，女人在那種情況下還能給他一巴掌，估計著不會是太好的事。
所謂福禍相依，在女人身上吃了虧，在另一方麵便能賺回來。
他們得救了！
當一支插著他們家記號的羽箭穿透了一條撲向他的惡狼之後，他們就得救了。
看著家臣們在麵前跪了一地，那個家夥膽戰心驚地把自己蜷縮在他的身後，懷裏的鹿肉也沒抱了，隻是兩手把刀子握得死死的，顫顫巍巍的樣子比見到狼群時還要劇烈。
他當時笑她，“這些是人，不是惡狼。”
她卻回答他，“人比狼恐怖，狼隻會吃我，而人卻會折磨我。”
泉男生還記得她當時說這句話時候的樣子，楚楚可憐得令人隻覺得心髒都在抽搐。
他阻止了家臣、侍衛和朋友們的請罪，把那個家夥帶到一旁，想問問她究竟怎麽回事，得到的卻隻是搖頭和沉默。
從她看他的眼神裏，他知道了，她也怕他。並非之前那種偷吃了食物的害怕，而是與生俱來的，血脈上的恐懼。
他默默地歎了口氣，想著就讓那個家夥走吧，可不知道為什麽，看著她倒退著慢慢離開的樣子，他卻想著保護她，哪怕隻是給予她一日兩餐，至少不要再在冰天雪地裏出去覓食就行。
於是，他不顧她的掙紮和吵鬧，把她扛上侍衛帶來的馬兒，然後讓家臣和侍衛們離開，他想要去看看那個家夥的家，然後帶點吃的給她的妹妹。
或許是身後一直有侍衛跟著的關係，或許是她不信任他的關係，他走了快一天，她還是沒把自己的家告訴他。
他無奈了，隻好答應她，讓她離開。
離開前，他讓家臣給來了她很多吃的，還把鹿肉和狼肉分了好多給她，幫她做了一個樹枝做的犁耙，讓她好搬回去。
她執意不肯走，他還以為她在乎他，可沒想到，她隻不過是因為害怕他們跟著她，所以不肯離開。
他再次感到人與人之間的無奈，沒辦法之下，隻好帶著家臣們離開，直到轉過一個山口，他回頭時，那個家夥依舊站在原地沒動。
不知道為什麽，他總感覺她在看他，隻不過不是不信任的看，而是舍不得的那種看。
他知道，如果他不離開，她一定不會帶著他回去，那麽她的妹妹必然會被餓死，於是，他咬著牙齒離開了。
他本以為所有的事情都將結束了，怎料，當他回家的三天後，當時跟隨他去打獵的所有家臣、侍衛、朋友、朋友的家臣、侍衛的屍體被吊在他們家大門口的時候，他就知道，這件事情必然不會結束。
他猜對了，她再次出現了，與她一起出現的，還有她的妹妹。
可惜的是，她們都是以一具屍體的模樣出現的。
一刀插入心窩子裏，很幹脆，他殺過人，知道這樣的死法在死的時候不會有任何痛苦，比起活生生被餓死估計要好受得多。
她的全身還是那麽髒兮兮的，但她的妹妹卻要更加幹淨一些，想來被她照料得很好。
後來，他打聽過，她們死之前本來還要被折磨一番的，可帶隊去的家臣告訴所有人，他親過她，所以他們就沒碰她，連帶著她的妹妹也得到了一刀斃命的待遇。
他感到很疑惑，問站在他身邊的父親，“為什麽？我欠他一條命。”
他的父親對他說：“欠人一條命還不起的，但隻要殺了，就一了百了，兩不相欠了。”
他已經記不得當時聽到這個回答的時候是怎樣的心情了，隻記得他大病了一場，差點一命嗚呼，雪地裏的凍傷，加上狼群的撕咬傷，讓他高燒不退，過了很久很久，他才漸漸醒過來。
從始至終，他的父親從來沒有看過他一次，他的兩個弟弟倒是來了，但話語裏陰陽怪氣，來了更加鬧心。
從那以後他就變了，他不再打獵，要麽去朝堂上看看，要麽就去軍營裏跟著士兵們跑上幾個來回。
每次看著朝堂上的那些人為了屁大一點事，無限誇張，無限擴大，他就總有一種回到那條山穀裏，看著群狼盯上鹿肉時，滿眼血腥的畫麵。
他也明白了，想要從狼群裏活下來，就隻有自己活著，也隻有不愛任何人，任何他愛的人才不會死。
再在那之後，他就沒有再對任何一個女人有過一絲絲的情感，無論是現在的皇室妻子，還是青樓、教坊司的花魁，或者任何民間的婦人，他都沒有過。
可就在這兩天，他竟然從周小賢老師的身上看到了那種在平凡中才能自身出來的兩情相悅，他迷茫了。
他不知道自己一直以來的堅持錯了沒有，可這些年來，沒有任何一個人因為他的愛而死。
隻能說福禍相依，有失就有得，至少他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然而，他的心並非一塊鐵板，他還是有柔軟的。
那一份柔軟深藏在他的心裏很深很深的地方，平日裏被他掩埋得很深很深，直到昨天，才被翻雲覆雨地攪動出來。
“其實，我也早就死了，不是嗎？”泉男生苦笑著搖搖頭，把烈酒往喉嚨裏深深地灌下去。
二鍋頭的辛辣可不是三勒漿那種玩意兒可以比擬的，這一大口二鍋頭，直把他嗆得眼淚鼻涕一起流。
唯一的好處是，嗆過之後，整個人都輕鬆了許多，腦袋微微轉醒，看著夏日的烈陽把大地烤成一片金黃，一股莫名的衝動沒來由的從心底深處慢慢升起。
“必須把老師牢牢綁住，必須考入大唐皇家學院，必須讓老師和師娘成為我的家人……隻有這樣……隻有這樣……我才可以……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