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5章 房卿納諫
“長生……”
李二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自古以來，長生便是幾乎每一個帝王的終極目標，誰不想再多活些日子，享受天下資源盡為一個人使用的特權？鮮花美人，香車寶馬，哪一樣是凡人所能不屑的？
帝王也是凡人，不管帝王們認不認同自己就是個凡人之軀，但帝王就是凡人，改變不了的事實。
李二很清晰自己的定位，所以他知道他自己就是個凡人，也想過求丹問藥追求仙道，但自從沈晨下凡後，他就沒有了這方麵的心思，因為沈晨多多少少都在言談之中說明了，想要求仙根本沒有可能。
這樣的定論從一個真正的神仙的嘴裏說出來，完全可以說是判處死刑了。
李二之前也比較正式地問過沈晨，既然不能成仙，那麽，有沒有長生之法？
可當時的沈晨卻是瞎說亂講，總是不能給定論，但李二其實心裏已經有數了。
沈晨之所以不說，是怕傷了他的心！
可是，房玄齡的今日前來後說出的事情，卻讓李二再次動了心思，現在的大唐正是走上正軌，日新月異都不足以大唐變化之快，李二有時候在宮裏待了幾天，然後出去微服私訪的時候，竟然發現外麵的世界他差點就不認識了。
這樣的變化讓他不安！
他害怕！
害怕跟不上大唐的腳步，被大唐拋棄，被百姓拋棄！
他恨不能多一點時間，多一點空間，再多分出一個他來，讓那個他在皇宮外麵幫他看看這個世界，如此，皇宮裏麵的這個他才能準確地下達各項命令。
然而，他都隻能想想，畢竟，這些都不過是幻想而已。
但長生呢？
當真也不能？
連神仙都能是真的，長生為什麽就不能呢？
“愛卿的意思是……”李二有些捉摸不定，房玄齡故意把話題引到到這裏，是想要說什麽嗎？
“陛下……”
房玄齡躬下身去，對李二施了一個大大的朝拜之禮，如同李二登基時一般，肅穆而莊重。
李二嚇了一跳，神情頓時凝重起來，而後鄭重地跪坐到帝位上，這是他必須給予房玄齡的尊重，也是他自小養成的涵養。
直起身，房玄齡用無比鄭重的語調說道：“陛下，如今大唐正如東方之旭日冉冉升起，開千古萬年以來之變革，國力三年之內翻升二十餘倍，得天之幸，或下凡神仙指引，再望及周邊四夷，扔吃草批革，便是曾經的西域，也擋不住我大唐的鐵騎，更遑論此時加裝了火炮、後膛槍、巡洋海船、新式戰甲，將來還要在三年內完成的汽車化集團軍，用仙師的話來說，便是大炮打蚊子般的碾壓之勢。”
“在此劇烈變化之中，身為大唐皇帝，陛下便如同那掌握著無上法力的神仙，想要征服天下實屬簡單之事。”
“然而，陛下之雄心太大，而大唐的百姓卻仍然沒有準備好麵對那個必定超越秦皇漢武無比碩大的帝國疆域，朝廷之中，如臣一般麵對此時的大唐茫然若迷者不計其數，方才臣也問了陛下，陛下也說您也有此感受。”
“既然天下人才匯集的朝廷和掌控萬千人才的陛下都是如此，那麽，那些身在其中的無知百姓呢？他們識字不過爾爾，知道該如何算學嗎？他們見了蒸汽汽車下跪拜見，更有拎著鋤頭與之敲擊者，如此百姓如何承受得住大唐的煌煌天威？”
“大唐變化得太快了！快到讓人目不暇接，甚至不敢直視。可大唐的內部卻依然千瘡百孔，需要陛下勵精圖治，需要萬千官吏認真耕作，盲目地對外擴張，盲目地提升文明水平，他們跟不上，臣跟不上，陛下跟不上，百姓們也跟不上。”
“仙師帶來的仙界事物都是好的，臣有幸聽過仙師親自教授的表格圖文課，現下朝廷裏大多都已采用此種方式辦公，也是因此，那一筆筆賬目，一個個數字看得臣觸目驚心，寢食難安啊！”
“哦？”聽到這裏，李二大概知道房玄齡想要說些什麽，他很好奇，在他看來都是美妙絕倫的數字，為何房玄齡會是觸目驚心、寢食難安？
“為何？”
房玄齡道：“有些表格和數字是不會呈現在陛下案頭的，隻因那些表格和數字需要整理和提取，如此才能讓陛下簡單地知道臣等想要表述的意思。”
對此，李二也是知道的，不單單隻是表格和數字，這種事情早在還沒有表格和數字的時候就已經出現了，而且，不會加工整理，拿一大堆繁瑣事情交給上司的官吏也不是好官吏，所以，怨不得房玄齡瞞報，隻能說是做得正確。
見李二點點頭，房玄齡知道李二沒有怪罪的意思，繼續說道：“當前，小學學堂深入各縣，各村之中也多有自費開辦小學，用朝廷教材教學者。但在開辦小學之初，為了能夠詳細獲知各地情況，臣等曾讓下麵的官吏用表格圖文的方式統計過當今大唐的人口情況。”
“如何？”李二越想知道讓房玄齡觸目驚心的是什麽了。
房玄齡道：“如今大唐平均年齡不過四十三歲，大多人在三十多歲時便會死去，其中連年征戰占了好大一層，而更多的則是傷痛和疾病，最後才是自殺或意外等等。”
房玄齡說得緩慢，但李二卻是真的被嚇到了，好像房玄齡說的話每一個字都是一把刀子，插入了他的心中。
“還有那些進入學堂的孩子，好多在十三歲之前連自己的名字也不會寫，即便簡單的一加一等於二也是茫然不知，而這些孩子中，有近三層的孩子是沒有爹娘，或是爹娘太過操勞，需要他在家中幫扶，而不能上學的。”
“嘶……”李二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他實在無法想象，他一直以為的強盛的大唐居然會是這樣？
“怎麽會？臣微服私訪時，大街上的耄耋老者數不勝數，如何會有如此情況？”
簡單來說，房玄齡的意思就是，大唐的成年人太少了，而能活過四十三歲的成年更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