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7章 貧僧悟了
他來得是那麽快，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同時又是那麽的直接。
雲雷相伴……佛雲參見……
天呐！
誰知道當他躲藏在人群裏看到這一切的時候他是如何的震驚！
不是人！
不是人！
他真的不是人！
而是真正的神仙！
他都會有如此想法，更何況尋常老百姓！
揚州城的老百姓瘋了，他們不再相信佛門給出的大道理，他們隻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他們的眼裏，仙師就是雲雷相伴而來，就是佛雲參見而來！
仙師甚至沒有刻意說些什麽，講些什麽，甚至沒有對百姓說過一句話，僅僅隻是用一場驚世駭俗的開場就把所有揚州百姓的心收攏了起來！
可是，仙師知不知道，那是他們佛門辛辛苦苦幹了十數年，想盡一切辦法才開辟出的江南樂土啊！
他僅僅隻用了兩個時辰的時間，就將這一切盡數毀滅，並且是從根基上盡數毀滅！
曾經，玄奘以為天地間最大的災禍便是大地幹涸、暴雨不止、海風狂亂、地動山搖，但是，自那一天之後，他知道，原來人世間最大的災難就是人禍！
而這人禍，對於佛門來說，隻有一個，就是仙師！
“哎……”
玄奘已經記不得自己是什麽時候開始，便生不出和仙師對抗的心思了。
或許是在功夫深厚，一個人便可堪比十數個大內侍衛的武僧盡數被發著煙氣的仙器消滅的時候；
或許是在見到仙師雲雷相伴而來的時候；
或許更早一點，在他得知要毀滅他們佛門的是真正下凡的神仙的時候！
總之，無所謂了！
玄奘悲哀地躺在地上，三月的春風吹佛大地，地板還有些冰涼，但是，這種冰涼反而讓他灼熱的內心有了一絲絲清爽，反倒很舒服。
佛門敗了，完完全全的敗了！
他也將在一個冒牌貨，頂著他的名頭招搖撞騙的過程中，被世人徹底遺忘，徹底變成曆史的一粒塵埃。
那些弘揚佛法的宏圖偉願，那些著書立傳的小心思，那些整理編輯無數佛經寶藏的念頭……
都將隨著春風，一切沒入天地萬物之間。
不同的是，春風吹佛萬物是為了發芽，而他的靈魂則隻會飄向那莫名的遠方，最終在嚴冬來臨時，化為烏有。
咚咚！
房門被敲響了，一名冷臉的士兵走了進來，對屋內的淩亂絲毫也不搭理，隻是輕蔑地看了他一眼，然後放下一本書，轉身走了。
玄奘知道，他會在下次吃飯的時候到來，至於飯中有沒有肉食，那就看士兵會不會大發慈悲的看在他是出家人的份上，幫他為廚房裏的屠夫說兩句話了。
他慢慢地坐起身來。
在所有佛經都被那個冒牌貨攜帶的情況下，唯一能讓他閱讀的便隻有《大唐皇家仙報》《學院雜談》，以及那一本將佛門刻畫得極為醜陋的《西遊釋厄傳》了！
他走到近前，發現正是一本《西遊釋厄傳》，他有些好奇，難道說這是所謂的精裝版？
但見側麵的封口上，寫著“第二卷”三個字的時候，他震驚了，一股無法明說的喜悅像噴薄的火山一樣，直衝他的腦海，讓他隻想歡蹦亂跳。
“第二卷！第二卷！哈哈哈哈……第二卷！”
他自己知道，他的這個表現簡直丟人到家！
一個出家人，居然喜歡上了一本鄙夷出家人的書！
怎麽想怎麽覺得變態！
但是……
《西遊釋厄傳》太好看了！
其中不僅有妖魔鬼怪、神仙佛陀，還有奇謀妙計、世俗規則，他實在無法想象，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作者才能寫得出如初煌煌巨作來！
雖然上一卷隻講到那隻善良的小猴子被壓在五指山下，他知道，很多故事情節和這本書真正的主線還沒有展開，但，僅僅憑借這麽一丁點的內容就已經讓他深陷其中，恨不能那作者一個時辰便全部寫出來，讓他看個爽快！
如果他和外麵的護衛稍微交流一下，他就知道，他的這種心態叫做——追更！
他那本被撕爛的第一卷如今正在護衛手中流傳，護衛們知道寫書的是誰，偶爾趁著去學院辦事的機會，還見過那個人，每一次見到，他們都不能把那個看起來一副病怏怏樣子的讀書人吊起來抽一頓，然後掛在牆上，再揍一頓，最後再讓他把書全部寫出來。
一開始，他們還以為他們著了魔，一番詢問之下才明白，原來每一個讀過這本書的人都有這樣的感覺。
在學院裏，那個筆名為“南陵笑笑聲”的家夥已經是整個學院裏最被人恨得牙癢癢的存在！
人人恨不能得而誅之！
護衛們不能和玄奘交流，自然無法將這個事情講給玄奘聽。
玄奘隻好認為是自己著了魔，一遍遍地在心裏默念各種經書，但不知道為什麽，越念，他的腦海裏就越加會浮現出如來佛祖現身那一刻，為了一個不可告人的目的將那隻小猴子壓在五指山下的場景。
越加想到這裏，他就忍不住如同那隻小猴子一樣，感到滿心的憋屈和苦悶，他的不甘，他的可憐！
他不過想為天下蒼生討一個公道，為漫天諸佛求一份對世人的慈悲而已！
可是，佛祖竟然連這一點點慈悲都不給，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理由就把小猴子壓翻在地！
這叫什麽道理？
這還是他心心念念的佛嗎？
“阿彌陀佛！”
強行壓下心中的苦悶，玄奘定下心神，就在他將經書又過了一遍之後，他終於緩緩伸出手，拿起了那本《西遊釋厄傳》第二卷！
他想知道，小猴子能不能出來，佛祖會不會大發慈悲，觀世音菩薩能不能說句公道話，又有沒有人能夠替那隻小猴子揭開五指山上的那句佛箴。
嘩啦！
翻書的聲音響起了。
然後，玄奘的目光再也移動不了了！
……
一天之後，翻書聲音停歇，小屋裏再也沒有一點聲音。
玄奘默默地打開房門，看著周圍的護衛，說了句：“能否告訴仙師，就一句話，貧僧……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