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1章 不足為慮
沈晨懵了!
我說什麽了?
我真不知道葷腥還分成兩種啊!
天知道為毛和尚不吃薑蔥蒜,不都是素菜,憑什麽薑蔥蒜就入不了和尚的口?
怎麽?看不起我們薑蔥蒜嗎?
為毛說著葷腥,就講到西行之事去了?
兩者之間有關聯嗎?
來個人教教我,在線等,很急!
麵上,沈晨淡然一笑,頗有佛祖沾花一笑之感。
玄奘自以為猜中了沈晨心中所想,形如枯井一般的心靈深處,竟然隱隱有種喜悅的感覺。
輸成這幅模樣,能贏得一言一語,也是好的!
於是,玄奘決定再來一次,以求能“戰勝”沈晨,他道:“仙師知道我為何要在羅施主來時唱《悲華經》嗎?”
沈晨眉頭猛地一跳。
你媽,又轉話題了,跟和尚講話怎麽這麽燒腦呢?現在又沒有香蕉補充腦細胞,我怎麽答,亂答嗎?
沈晨想不出來,幹脆閉嘴不言,看著茶鍋裏煮得撲通撲通冒泡的茶湯,就像根本沒有聽到玄奘的話一樣。
玄奘眼角登登地跳了兩下。
呦嗬,不好對付呀!你倒是說知道還是不知道呀!
知道的話咱們繼續談,不知道的話貧僧跟你講講啊,怎麽滴就不說話呢?
神仙不愧是神仙,捉摸不定,實在燒腦!
請問,有什麽東西可以補腦的嗎?麻煩告知一下,貧僧挺急的。
“《悲華經》所言,乃是諸佛緣起,唱與羅施主聽,隻因他能聽出其中玄機,轉而告知仙師,仙界既有諸佛,便有諸仙,既有諸仙,可見神仙之位並非不可動搖,凡人若能普濟眾生,得佛祖天道認可,也能位列羅漢菩薩。後人得知,則編入其歌,吟唱萬世。”
沈晨算是聽懂玄奘的意思了。
看來,玄奘將他自己和沈晨看做了競爭仙位佛陀的人選,刻意告知沈晨,他們都能爭一爭。
說來說去,其實也就是“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那一套。
沈晨笑了,如此高僧有何懼之?
打機鋒嗎,說得好像誰不會一樣!
“宗教總歸是不能萬世長久的。”
開口第一句,玄奘身子差點歪倒下去。
太驚悚了!
他實在沒有想到,他不過稍微做了點試探,沈晨就扔出一件核武……若是他知道核武是什麽,注定要如此想。
沈晨默默笑了一下,繼續道:“宗教作為低文明程度的主要構成之一,關鍵就在於人們對自然事物的認知程度。從燧人氏鑽木取火,凡人便懂得了一個道理:上天不是不可以戰勝!盡管現在看來,凡人還是認為有命運在做糾纏。但隨著仙界知識的普及,以及人們對自然事物的研究,必然會知道,能夠拯救自己的從來不是神仙佛陀,而是凡人自己。所謂我命由我不由天,終有一日,當宗教的教義解釋不了天地萬物,而凡人卻可以的時候,宗教也就不複存在了。”
“原來這就是仙師不喜宗教的原因。”
玄奘看似平靜,實則心底如同茶鍋裏的茶湯一樣,在炭火的灼燒下沸騰不定,而沈晨便是那炭火,讓他心緒難平。
宗教居然會不存在?
天啊!
難道這就是仙界看到的未來?
所以他才如此不重視我們?
玄奘承認,他真的慌了,麵色漸漸失去血色,隱藏在寬大僧袍中的兩手哆嗦得厲害,再不複之前的鎮定。
“宗教總歸是勸人向善的。”
在玄奘沒有察覺到的額角,一滴冷汗正緩緩滑落,但他整個人的精神都放在沈晨的身上,憋了半天,別出一句不疼不癢的話來。
沈晨看到了那滴汗水,笑了。
“不是宗教勸人向善,而是教義勸人向善,可惜,教義是死的,人是活的,一千個和尚心中,就有一千種教義,稍有偏差,便以行善之名做肮髒之事,如同……”
沈晨笑得更加歡暢,八顆結拜的牙齒整整齊齊地露了出來,盯著玄奘,一字一頓地道:“如同你們要殺我一樣。”
哢嚓!
玄奘心中似乎有什麽東西破裂了,他說不出來,可他卻分明能感受到有什麽東西,他再也追不回來了,而沈晨那宛若天籟一般的笑容,看在他的眼裏,竟如同地獄惡鬼一樣麵目恐怖。
“阿彌陀佛!”
玄奘無言以對,連忙呼一聲佛號,以解自己心中的惶恐。
“仙師所言,具是‘如果’之舉,凡是有因必有果,此乃我佛所言的因果。對萬事萬物之理解或許能消除凡人心中的迷惘,但人心複雜,我佛單純慈悲,自有一番因果可行。”
又是機鋒!
沈晨快受不了了!
狠狠在腦海裏過了一遍,沈晨才想清楚玄奘的意思。
仙界知識和技術可以提升百姓對自然的看法,但人心這種東西卻很難隨著科技力量的提升而得到升華。
這個現象在後世也一樣。
哪怕科學技術已經到了後世的程度,但前人犯過的錯誤,後世人照樣在泛著,換句話說,人類提升的僅僅隻是科學力量,而非人類本身。
於是,才有在後世那種科學文明的世界裏,照樣求神拜佛的人存在。
沈晨認同地點點頭,“但是,宗教終究隻能淪為引導人們向善的精神寄托,再也無法如同當前一樣,主宰凡人的世界。”
玄奘兩眼猛地一掙,盡管同樣認同沈晨說的話,但是,那來自於心底深處的執念仍舊無法消除。
他前傾了身子,頗有勇士一般的氣概,凝聲道:“所以仙師必須死!”
沈晨笑了!
再次笑了!
他本以為玄奘能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來之前還怕自己壓製不住玄奘,從而被玄奘帶進溝裏去,說不得還要答應玄奘一些條件,形成利益互換,從而徹底解決宗教事務。
沒想到玄奘依舊隻是一個凡人,不是神仙,終究超脫不了自己的信仰陡然崩塌的無助。
拍拍屁股起身,沈晨居高臨下,盯著麵目全非的玄奘,“我要走了,你還要什麽話?”
玄奘咬牙切齒地道:“你不能走!”
沈晨道:“走與不走其實已經沒有分別了,不是嗎?”
玄奘眼中凶光盡綻,看著沈晨離開的背影,很想拎起茶鍋,扣在沈晨腦袋上,和沈晨同歸於盡。
然而,直到沈晨的背影被百騎阻擋,消失在夜色裏,他仍舊隻是保持著狼撲獵物的姿勢,並未改變。
良久良久,燭光熄滅,小屋中傳來了一聲無力的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