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該加快速度了
“仙技道？”
李二說給沈晨的消息當真把沈晨嚇了一大跳。
從古至今，海內海外，任何一個文人武人，最大的願望不就是能被人著書立傳？一筆丹青著古今，寥寥數語傳乾坤。
任何一個時代，能做到者皆是萬千之中的寥寥幾人，於滔滔翻滾的長江大河而言，不過一朵微小至極的浪花，即便開國帝王、文武聖人，短短數十年過後，仍舊一杯黃土，然而，便是那短短數十年，有的人贏得了千古傳誦，絕大多數的人不過是籍籍無名。
能得一幫子儒家熏陶下的大儒認同，收集一言一行，著書立傳，流傳千古，沈晨性格再如何穩健也不禁心緒起伏，宛若被投入巨大石塊的湖麵。
“怎麽？很不可思議嗎？”李二捏著胡須，眺望遠方，眼神裏多了幾分羨慕，“我聽到的時候也覺得吃驚，但想想便釋然了，反倒覺得理所應當。”
沈晨好奇道：“怎麽說？”
李二道：“孔夫子未真正留下一書一冊，卻得徒弟子孫收集言行舉止，著為《論語》，教化天下，澤披萬世，乃得聖人之位，繁衍至今，天下誰人不是其弟子？乃利不在當時，功卻在萬世。”
轉過頭，李二盯著沈晨，凝重地說道：“他不過區區一凡人而已，竟能得此高位，你本就是神仙下凡，仙位本就存在，雖說你到大唐之後，也未立下一書一冊，所謂《小學教材》等不過你千般本事中區區一種，但你一言一行，皆如孔老二那般影響深遠。若說孔老二言傳身教開了民智，可你也身教言傳將大唐帶上文明階梯，此等功績，聖人一位，有何不可？”
沈晨聽得愣了住，明明感覺哪裏不對，但聽得李二一番話下來，卻又覺得處處都對，隻是心中始終有個疙瘩，就像他老師是全國一級教師，而他同樣也成為一級教師。
以前跟著他老師去開會，都是站在老師身後，他看老師總是抬頭望天，老師看他總是低頭教誨。
但突然之間形勢折轉，他和老師並排而坐，主持人問問題之時也不再將話筒放在他老師的桌子上，他看老師隻需轉頭即可，他老師看他同樣轉頭即可，兩者平起平坐，再無高下之分。
如此感覺很奇怪，奇怪得他有些不適應。
李二似乎看出了他內心中的糾結，拍拍他的肩膀道：“別想太多，大唐需要你，你若是不願意，不知多少人會對仙界知識和技術產生鄙夷，但有一人揭竿而起，大唐憑借你的本事取得的成績必定折戟沉沙。別忘了，儒家對工匠、商人、百姓是什麽態度？你甘心大唐好不容易才走上正道，卻被儒家捏住腳脖子跌落下去嗎？”
“有這麽嚴重嗎？”沈晨眉頭緊皺，根據後世的經驗來看，隻要打開了思維，既得利益者站穩腳跟，再有一個強大而有力的政府做支撐，破除封建迷信，調整重農抑商等思想便不算困難，更別說文明退步，被魑魅魍魎拉下神壇。
李二卻道：“很嚴重！”
“具體說說。”
李二解釋道：“很多事情我攔下了，私底下也解決了，沒有去煩你。但是，自從你下凡那天開始，便有官員彈劾你，隨著你仙跡神跡不斷湧現，反對你的人已然有蜂擁之勢。此次鐵路建設，本是利人利己的大好事，然而，在你看不見的地方，卻有一大股反對思潮向你湧來。言及必稱搶了天時地利，實乃偷天之功，要我取消鐵路建設，將大唐重新歸還到之前士農工商緊守本分的時候。”
歎了口氣，李二道：“你的仙界知識普及還是太慢了，天底下裝睡叫不醒的人比你想象的還多，而且，有的人，即便坐在蒸汽機車上嗷嗷大叫，還是會對蒸汽機車嗤之以鼻，說什麽占用民力，重工抑農，沉迷奇淫巧技。別小看這類人，他們往往就是德高望重的大師，門生弟子遍布海內，天知道他們有多大的能量，一旦使用出來，定然是翻天覆地之舉。”
突然，“咚”的一聲，大鍾被禮部官員敲響，聲震環宇，便似一層層無形的音波層層跌宕，將沈晨這艘小船激蕩得飄飄蕩蕩，上下沉浮。
膝蓋一軟，沈晨竟然升起一種兩腳發軟的感覺。
延興門城樓旁側，一名身著厚重禮服的禮部官員唱道：“吉時已到，皇天後土共鑒，大唐鐵路建設破土開工儀式正式開始！”
最後一個“始”字被他拉得好長好長，似乎因為他站在大鍾旁邊的原因，聲音中帶上了幾分鏗鏘之鳴，傳傳洋洋漫布數裏，樓上樓下，門內門外數萬百姓工匠軍士竟能聽得一清二楚。
當即，李二拉住沈晨的手腕，一起攜手登上城樓扇搭建的一方祭台，在禮部官員的指揮下，獻上牲畜，點燃高香，祭拜天地，扣請九天上下三百六十五路神仙庇佑。
一直到結束，沈晨的腦子仍舊朦朦朧朧，如同一團漿糊。
知道此時，他才發現，他把人類這個族群想得太美好了。
他不偷不搶，便以為坑蒙拐騙的人都是身不由己，但他卻忘了，很多坑蒙拐騙的人都不是身不由己，而是好吃懶做，天性如此。
他一心撲在科學知識和技術的傳播和建設上，卻忘記了，有些人就是不喜歡科學技術，甚至將科學技術視為深仇大恨，並非他們愚昧無知，看不到科學技術的好，而是僅僅因為他們不喜歡！
他深深相信的唯物辯證主義告訴他，有因必有果。“不喜歡”三個字好似根本成不了原因，因為排除了情感關係後，這個原因根本就不是原因。
然而，人本就是有感情的動物。上至王侯將相，下至黎民百姓，在做一件事的時候，往往都是根據個人喜好去做，而不是完完全全站在客觀的角度去衡量。
秦始皇當真不知道修長城、修陵寢是大傷民力？可他還是做了。大抵便是“我喜歡”三個字。
漢武帝、李世民等等千古一帝也有諸多喜好計較，當真可以不顧喜惡？
總結下來，就是有人不喜歡科學技術，一如偏執的精神病人，蒙住自己眼睛，死都不願意去喜歡。
沈晨和李二一起走下城樓，默默輕歎，“是啊，你說的對，我的仙界知識普及還是太慢了，是該有點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