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梗人
問:你知道你做的事情會死很多人,你還願意去做嗎?
放眼全世界的小說,估計也就沈晨這麽一個主角會說:“不願意。”
他的不願意不是在裝逼,盡管他經常裝逼,特別是麵對李二的時候,用眼界和知識容量吊打千古一帝,怎麽看怎麽爽。
他的不願意是真心不願意。
不管戰爭以什麽樣的方式進行,總是要死人的。
戰爭可以很正義,但無論多麽正義的戰爭都要死人,這種死人不是一兩個被馬車撞死,而是成片成批地被亂刀砍死,還有之後的殺俘等等。
關鍵是百姓何辜?
那些站著說話不腰疼,覺得自己穿越就能大殺特殺的裝逼犯去問問被他們殺的老百姓?哪個願意被殺?
沈晨就看不起這樣的人,因為輪到他們被殺的時候,他們能把狗腦子都哭出來,屎尿橫流一地,還覺得自己做得理所應當。
從有戰爭那天開始,百姓的死傷就是戰爭中的必需品。
無關與戰爭是否正義,也無關於老百姓的立場,隻要有戰爭,就一定有不可控的殺戮。
不一定是屠殺,還包括了友軍瞄不準幹出的糟心事兒!
後世的精準打擊已經縮小到毫米為單位,但就算那樣,照樣有大把的老百姓死去,看看某某戰場,一顆預警機裏的大炮下去,幾十棟房子灰飛煙滅,士兵們操著鳥語哈哈大笑。
然後咧?
第二天,受打擊國發布數據:本次打擊有多少多少平民傷亡!
隻要涉及到無辜人群,沈晨的心裏總有一道跨不過去的坎!
這就是他來看盧婉兒的原因。
回想起那一具在他懷裏冰冰涼涼的屍體,沈晨就無法原諒自己搞出的女權運動。
是,得力的人不少,哪怕子孫後世也會因此而感激沈晨和盧婉兒。
可盧婉兒就是死了呀!
在死之前,也沒有問過沈晨,是否願意讓她死。
可她偏偏就是死了。
被她的旁支親戚,活生生用石頭和木棍打死。
有時候,沈晨會想,若是他沒有來到大唐,盧婉兒是不是就不會死?
答案是不確定的。
因為,不管他來不來,都無法保證盧婉兒不死,若是出宮采買的時候被馬車撞了呢?
可是,在他眼前的盧婉兒就是因為他下的命令而死的。
如果一將功成萬骨枯是必然,如果一個人的崛起注定要讓一大堆自己人陪葬,沈晨寧可不要成為那樣的“一將”!
當有人都把別人的生命看做調侃,覺得“我去我也行”地幻想著上街搶地盤、罵老師、懟領導、打父母一類是種榮耀的時候,那個人的良心就大大滴壞掉了。
說回戰爭,一個漠視別人生命,哪怕知道前麵是火坑,也要讓人跳下去的人,也一定不是好人!
或許有人說,那是將軍,不需要是個好人!
可偏偏沈晨就是不喜歡那樣的人!
那樣的人在沈晨這裏就是討不到好!
要不然程咬金早就成大唐首富了,何必苦苦被沈晨扔到礦山上挖煤去?
老子就是這麽梗,咋滴?
渾渾噩噩的世道,總該有人梗著脖子告訴天下人:草,你們就是錯了!
……………………………
第二天,李二的案頭收到了一封沈晨寫給他的信。
李二莫名其妙地打開,震驚到嘴巴都快掉下來的收好,然後默默地走出殿外,站在台階之上,遙望炊煙嫋嫋的長安城。
“朕……活得太久了嗎?”
他明明隻是輕輕地呢喃,也根本沒有說給外人聽,或者詛咒自己的想法。
然而,當跟在身旁的老太監噗通一聲跪下去之後,以他為中心數十米內的宮人和侍衛都跪了下去,一個個渾身發抖地匍匐在地,好像馬上就要被李二看腦袋一樣。
李二正沉寂在自己的世界裏,壓根兒沒管周圍的人是什麽心思。
長安城裏不知從何時開始,多了一絲奇奇怪怪的風。
有的坊牆上居然被開出了洞,有人會把吃食從洞裏傳出來,遞給坊牆外的行人,然後行人遞過錢去,錢貨兩訖,離櫃概不負責。
如此悄咪咪的做法在以前是要被殺頭的,可時至今日,竟然無人去問。
甚至連大臣們初一十五上朝的時候,都會在坊牆洞口裏買一點新鮮出爐的麵包,一邊走一邊吃。
很多人都覺得這是理所應當。
就連李二自己得知以後,也沒有任何表示,隻說了一句“知道了”,也就過去了。
照此發展下去,李二相信,他將成為有史以來第一個拆除坊牆的皇帝。
奇怪的是,他居然沒有覺得這樣做沒有什麽不好。
這就讓他難以尋味了。
“難道朕的性子也跟著變化了?”
李二不知道,他隻知道,這樣一來,長安城裏將多出更多的商鋪和小攤,豐富長安人的物資生活的同時,還會成為很多長安人安身立命的根本。
沈晨曾經對他說過:“長安城本來就是一座兵城,坊牆看似擋住了洪水猛獸,卻也擋住了人心和繁華。真正的繁榮之城需要的不是坊牆,而是不夜之天!”
沈晨形容的仙界不夜城,李二想象不到,但他覺得,若是半夜三更,百姓們還能安全地走在大街上,買到吃食,那便與不夜之城相距不遠了。
猶記得元旦不宵禁那幾日,也是在這個位置,他總能看見大清早勾肩搭背返回家中睡覺的百姓。
當時的他是多麽高興!
現在呢,他卻覺得他有些害怕了。
他害怕的不是大唐越來越繁榮,或者有人趁不宵禁的情況,做些叛逆的事。
他害怕的僅僅隻是“改變”這種東西而已。
“小神仙跟朕說過,當一個人害怕改變的時候,他就已經老了,朕現在也怕了,算上朕的年紀,朕是不是就要死了。”
任憑一件輕薄的大氅披在他的肩上,李二沒有回頭看不知不覺為他披上大氅的楊妃,眼睛看向的方向,仍舊是長安城,隻不過此時的長安城已經漆黑一片,隻有坊市裏通宵營業的青樓妓館還有點燈光和聲音了。
楊妃笑了笑,沒說話,被李二掌心裏的汗水浸濕的信函上最後一句話,讓楊妃不敢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