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贏輸
“老夫也不欺負你，便讓你先落子吧。”
老者背著雙手，氣定神閑的開口道。
“尊老愛幼，古之美德，前輩先。”李玄抬手，示意。
老者臉上閃現一絲不悅，倒沒說話，點點頭，伸手一點九宮位，一顆油亮黑色棋子落在棋盤之上。
李玄跟著伸出手指，往棋盤中心位置一按。
一顆玉瑩瑩白子出現。
天元位。
圍棋之道，其中規則頗多。
開局，大多占九宮，守四角。
首子天元，那是少有的險棋。
也是極端自信之人，才會如此落子。
隻有兩人棋力差別極為巨大，方才有人敢占天元。
李玄一子落下，對麵老者終於忍不住冷哼一聲。
“前輩請。”
李玄淡淡說道。
老者抬手又占一處九宮。
李玄伸手，按在天元下一格。
兩人你來我往，數息之間，已是落子十幾顆。
“咦！”
明明已經占據九宮之六，老者定睛一看，竟發現自己似乎沒有占據多少便宜。
棋盤上，李玄的白子散亂，卻暗暗似乎有些謀篇布局，所圖乃大之意。
再落子，老者猶豫一番，一子點在李玄白子之前。
這是要截子了。
李玄微微一笑，看也不看，順手一子又落。
再落數十子，老者眉頭緊鎖，每一子落下，都猶豫不定。
反觀李玄，隻要黑子落，白子跟著便下。
見老者猶豫，他伸手從書架上拿起一本書籍，翻開。
老者麵色再難看幾分。
棋局到得中盤，原本混沌局勢豁然開朗。
李玄之前東一子西一子的亂下，竟是連成一片，盤成大龍。
這大龍一成，老者的黑子再不成氣候。
任老者耗費心力，每一子落下都沉吟良久，可惜局勢毫無緩和變化。
李玄已經將這一排書架上的書看完了，轉過身，伸手從側麵書架上抽出一本來。
“唔，藥理變化詳解，此書甚妙！”翻看幾頁，李玄不禁欣喜的讚歎道。
“到你了。”
對麵老者的聲音傳來。
“哦。”李玄隨口應下，也不抬頭，隻伸手，往那虛幻棋盤上隨意一點。
許久沒有聲息。
李玄一本書看完，滿意的合上書冊。
“呃——”他一轉頭，見老者目不轉睛的看著自己。
“前輩勿怪，實在是這書言之有物，走神，我這就落子。”李玄忙抬頭去看棋盤，準備找地方落子。
“算了，我輸了。”老者擺擺手，一臉落寞。
“術業有專攻，晚輩隻是這圍棋之道涉獵的多一些，前輩想來是平日下的少，生疏了。”李玄忙拱拱手道。
聽到李玄的話，老者搖搖頭。
李玄剛要開口，隻聽老者淡淡道：“說說吧，讓老夫輸個明白。”
關鍵時刻來了！
李玄深吸一口氣，輕聲道：“其實，前輩落子之時，就已經輸了。”
“你是說我棋力與你沒有可比性？”老者盯著李玄。
“非也，前輩棋力與晚輩應該相差無幾，甚至還有勝出。”李玄搖搖頭。
“隻是之前晚輩出狂言，令前輩心生訓導之意。”
“之後又為晚輩所激，先落一子。”
“再之後，晚輩先落天元，令前輩心頭震怒，生出無妄之火。”
“圍棋最重靜心，前輩心中不定，十成棋力隻能發揮七成。”
“我又以看書展現輕慢之意，讓前輩以為晚輩棋力超絕，越發舉棋不定。”
“如此，怎有不輸之理？”
棋力，人心。
從頭至尾，李玄都掌握在手。
其實說實話，就算不算計這些，老者也不會是李玄的對手。
自從觀摩過前世幾場人機對戰，並在腦海中全盤模擬複盤之後，李玄對下圍棋，真的沒了什麽興趣。
無敵，寂寞啊……
看著對麵老者麵色變化，從愕然到了然，從震驚到欣喜，李玄知道，一切，水到渠成。
好了，我都說完了，亮出你的身份，然後收我為徒吧！
李玄已經想好了，隻要對方修為超過築基，身後勢力不比宗差多少，自己就拜師。
其他不管，先入了修行之道再說。
看著老者臉上綻放笑容，李玄心中終於定下。
真沒想到，老夫竟在這小小的塵緣穀藏中，遇到你這般天才人物。
“真沒想到，老夫竟在這小小的塵緣穀藏中，遇到你這般天才人物。”老者笑意盈盈的開口說道。
李玄微微躬身，麵上一幅謙遜不失禮節。
然後長笑一聲，報出身份，問你可願入我門下。
李玄心中盤算，眼角抬起。
不對！
隻見老者長笑一聲，然後，笑容緩緩收斂，化為一聲長歎！
“哎……你若是稍微平庸一分，老夫定會收你為弟子，悉心教導。“
“可惜你這般天才，老夫壽元將盡，實在不能耽誤你的前途。”
老者說完，再看一眼目光呆滯的李玄，搖搖頭，轉身緩步而去。
直到老者身形消失不見，李玄還沒有回過神來。
這劇本，不對啊……
自己，玩過頭了？
可你總得問一聲人家願不願意啊……
千般算計，萬般謀劃，終還是一場空。
這便是仙緣嗎？
可遇而不可求。
“嗡——”
懸在李玄麵前那縱橫交錯的棋盤陡然炸開，其上黑白棋子化為流光，瞬間消散。
“咦！”
一黑一白兩顆棋子落在李玄麵前，他伸手接住。
這算什麽，彩頭，紀念，還是信物？
棋子渾圓剔透，一看就是好東西。
可這東西不是現在的自己想要的啊！
李玄輕歎一聲，收好棋子，伸手拿起一本書冊。
可是腦海中雜亂紛呈，竟是什麽都看不下去。
“咚——”
一聲鍾響，李玄緩緩放下書冊。
“好了，好了，終於抄好了。”蘇皓澤嚷嚷著，將一本墨跡未幹的書冊塞到書架上。
“這一樓還有無涯的手書嗎？”一邊將那本無涯手書塞到懷裏，蘇皓澤一邊打量四周，恨不得再找出幾本來。
無涯手書？
這或許也是一條路子。
搖搖頭，從未能如願拜師的失落中回轉，李玄也是看向四周書架。
沒有。
起碼一樓書架上是沒有的。
“一樓隻此一本，要不你自己慢慢找找看？”李玄轉身往外走去。
“算了吧。”蘇皓澤看著那些書籍，頭一縮，追上李玄。
“這就是機緣，強求不來的。”
聽到這句話，李玄不禁心頭一痛。
今日，兩份機緣在自己麵前，都被錯過了。
回到清風樓，沒見著張沐陽和趙崇樓。
蘇皓澤心中念著懷裏的書冊，沒心思吃飯就走了。
李玄匆匆吃了幾口飯，便往自己的小院走去。
還沒到小院門口，他的腳步忽然頓住。
隻見小院前，一道身影立在那。
是個女人。
難道是——
李玄渾身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