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人發殺機天地覆
先是河北,隋將楊義臣剿滅高士達和張金稱,擊敗高雞泊、豆子崗十餘萬格謙軍,威震河北,使大河以北為之一靜。
卻因為聲望太高,又擁兵十餘萬,被禦史彈劾他擅自任命屬官,隨後便調回洛陽任禮部尚書,遭楊廣猜忌,罷黜兵權後不久便病逝。
趁此空隙,清河郡竇建德,立即收集高士達和張金稱叛軍,再起舉兵,兵力二十餘萬,攻城掠寨,聲勢浩大。
還有河北魏刀兒擁兵十餘萬,盧明月在豆子崗再次東山再起,擁兵十餘萬,渡過黃河,進占齊郡祝阿縣,和齊郡左孝友的十萬大軍呼應。
此外還有各地造反者上百支,逐漸由農民造反轉變為各地豪族造反,他們不再局限於鄉村,而是攻打郡縣,據城為王,開始嚴重威脅到了大隋王朝的根基。
………………
黃河以南,九月初,天氣漸漸涼了起來,黎陽發生了一件震驚天下的大事,李密率領瓦崗軍攻克黎陽倉,奪取了這座存糧數百萬石的大糧倉,瓦崗軍在黎陽倉宣布放天下糧,河南河北十幾個郡的百萬民眾聞風而至。
官府不敢過問,郡兵藏匿刀槍,各郡青壯踴躍從軍,使瓦崗軍在短短數天內招募了十幾萬精兵,瓦崗寨的總兵力達到了四十萬之眾,聲勢浩大。
這也是蒲山郡公李密第一次公開露麵,他以關隴貴族的身份宣布自己為瓦崗寨第二號人物,便如畫龍點睛一般,使瓦崗寨這條臃腫的死龍一下子活了起來,引得天下矚目。
黎陽倉失守不僅震動中原,也使京城洛陽陷入極度恐慌之中,糧價一夜之間,從從鬥米四百錢漲到鬥米八百錢,因此請病假不上朝的官員達百人之多,隋室至今已風雨飄搖,搖搖欲墜,江山板蕩。
並州,春秋時,晉之舊地。
太原郡位於汾水上遊,在太行山和黃河之間,控山帶河、踞天下之肩背,為河東之根本,兵精糧足。
太原雄城,或者說晉陽城,又被稱為龍城。
有詩為證:“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
太原占地方圓四十裏,城門二十四座,以汾水為內河,城外套城,城中有城,乃河東要衝,天下堅城,從古至今,一直是抵禦北方遊牧民族南侵之最大屏障。
曆經春秋、秦漢、魏晉、南北朝,數千年屹立不倒,幾經翻修,越發堅固,亦有傳聞,晉陽與南方金陵一樣皆具有龍氣。
此城將會一直屹立不倒,直到經過隋唐,五代十國,最後,終毀於宋初,被宋太宗親手焚毀,燒為白地。
而此時……
太原城內,繁華無比,錦繡處處的關隴貴族之一,唐國公府,李閥豪門之中。
書房,太原留守李淵,輕輕放下了手中信件,這是剛接到的消息,馬邑郡鷹揚郎將劉武周襲殺了隋朝大將,馬邑太守王仁恭,在突厥的支持下起兵造反,已占據了馬邑郡全境。
而這消息,在第二天就傳遍太原,頓時惹得滿城皆驚,人心惟危。
“樹欲靜而風不止啊……”
貌似忠厚長者的李淵暗歎一口氣,看向首席謀主劉文靜,晉陽宮副宮監裴寂,太原留守府司馬溫大雅,以及他的長子李建成。
指向書桌上兩張秘書急報,開口問道:“此人,此詩,你等如何看?”
卻見的桌上正有一密報,道盡了江南形勢,又有兩首詩,數不盡的脫狂之意!
正是那……
颯颯西風滿院栽,蕊寒香冷蝶難來。
他年我若為青帝,報與桃花一處開。
一片一片又一片,飛入泥潭皆不見。
前消後繼不斷飛,終叫河山顏色變!
目光清亮,一尺長的胡須格外飄逸,十分儒雅的溫大雅開口道:“觀此二詩氣魄驚人,孤傲清冷,背離世俗,非常人可出。”
劉文靜亦道:“此人離經叛道,桀驁不馴,觀其所做所為,日後定是唐公大敵,定要及早謀劃。”
卻道是為何此二人出此言?
實因這兩詩實乃徹徹底底的反詩,流傳天下的過程中,所見所聞者,無不驚駭莫名,觸目驚心。
因自魏晉時名士陶淵明起,因其“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兩句千古名句。
致使日後士族豪門之人,寒門文人之士子,皆以菊花作為文人墨客孤傲之精神象征,孤芳自賞,成為其階級代表之一。
而此首菊花詩,已然超脫了舊有一切賦菊之藝,境界風格超凡脫俗。
江南那人詩中講,於颯颯秋風中菊花盛開,帶著寒意,散發著幽冷細微的芳香,卻不像在風和日麗的春天開放的百花,濃香竟發,因此蝴蝶也難得飛來采掇菊花的幽芳。
不同於曾經文人描述之孤芳自賞,孤孑不偶,在此人看來,‘蕊寒香冷’是因為菊花開放在寒冷之時節,為其花開不逢時而惋惜,不平。
放於天下此時,加上他起兵之宣言,即是對漢人,對江左士族,對平頭百姓,對草民,對被壓迫者的憐憫與不甘之心。
“而他年我若為青帝,報與桃花一處開”此句。
有遭一日,若我成了‘青帝’司春之神(句芒),就命令菊花與桃花一同盛開,一同綻放於春季,享受風和日麗,接受春雨暖陽!
待我為帝時,定將改變‘漢’之命運。
天帝不給予,何須乞求蒼天?求得天公同情憐憫?
我自取而代之,待我為青帝時……!
此心極其宏偉!試問,所見之人,如何能不驚?
至於第二首詩,朗朗上口,平民百姓與粗通文墨之人亦可解其意,平鋪直敘,簡簡單單,卻於最後一句驚天反轉,氣魄決心衝天而起!
觀得此二詩者,無不色變,神魂動搖,觸目驚心!乃真反詩!
李建成眼眸微冷,出言道“父親,此人視我等如蠻夷,似仇寇,不可不防,斷不能讓其成長下去。”
“不如聯係佛道兩門……”李建成手微一動,做了一個手勢,“除去此人!”
李淵稍作思量,唯一沉吟,點頭道:“我且遣人問詢一番,看看佛道兩家作何表示。”
隨即道:“各地本已烽煙四起,此次又南方動亂,世間亂象已然徹底顯現,隋朝大勢已去,隻差最後一絲稻草了。”
“各自小心一點,注意堤防隋帝派來監視我等的高君雅,王威。”
“散了吧,你們各自下去準備,再等一等,等關中徹底空虛,等隋帝對關中控製力再弱一點,就是我等起兵之時!”
眾人紛紛行禮,皆應諾。
虎牙郎將高君雅,太原郡丞王威,兩人一文一武,乃隋帝楊廣專門放於此處,牢牢鉗製李淵,以防其有犯上不臣之舉,不軌謀逆之心。
是以眾人平日間,皆加倍小心,萬分戒備,唯恐其察覺之。
再說,這二人雖極忠心隋室,自身卻是不知,早已被李淵牢記在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