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五章 絕不能至京
垂簾下的珠翠不知何時掛到了案上放著的首飾妝盒之上。
那妝盒本就一半懸在空中,如今被勁風卷著珠簾一掃,竟是直接被帶了下來。
在寂靜的內室之中發出一聲轟然脆響。
床榻上的男子驟然睜開雙眼。
他坐起身來,看向那旁。
窗戶不知何時被吹開。
內室布簾隨風舞動,帶下了母妃的妝盒。
蕭容玄深深皺眉,走過去撿起那被摔到地上的妝盒。
好在這些寶物都是父皇曾經賜下的,縱使這麽多年,也依舊牢固堅實,雖然散落了一地,但並沒有什麽東西損壞。
蕭容玄歎了口氣,走到窗前將窗戶合上。
如今這三月裏正是風大的時候,下次要想著在這裏橫上一閘才行,要不然若自己不在這裏,母妃的東西被這風吹亂了可如何是好。
窗戶被合上,內室之中寂靜下來。
他這才回身彎腰,撿起落在地麵上的東西。
一樣一樣地重新拾回盒中擺放整齊,可就在他手觸及一物時,神色卻倏然一頓。
撚了撚母妃生前最喜歡的那串珊瑚手釧,蕭容玄微皺眉,抬起那手釧對著光線,仔細地看了一看。
他的視線定格在一個珠子之上。
那珠子邊緣顯然不似旁的那樣光滑,似是被什麽東西磨壞了些。
許是落到地上的時候被剮蹭到了。
眼中略有幾分心疼。
母妃生前最喜好戴的便是這手釧,幾乎日日都要戴在身上,無一日放下,父皇亦十分喜歡母妃戴這個。
如今卻是自己沒有替母妃保管好。
在指尖輕輕撚了撚那珠子,將那上麵蒙著的灰塵皆蹭淨,蕭容玄將那手釧放回盒中,想了一想,又尋了一把小鎖掛在那上麵。
這樣就算以後再有不慎,也不至讓裏麵的東西損壞了。
做完這一切,他才起身,瞧了眼天色,往朝陽宮後身走去。
朝陽宮後的小門早有人在候著。
薛崇神色恭敬,微微垂眸。
平日裏尋不見自己主子的時候,他便來這裏候著,夜幕落下之前,殿下自會回來。
而之所以不在正門那便是因為自家主子兒時淘氣頑劣,不肯好好念書,惠妃娘娘每每將其關在房中令其念書時,他都想盡了辦法逃出來,不敢走正門,便走這小門。
惠妃娘娘彼時便會同他置氣,從後門去把人給捉回來。
而主子如今還走這小門不肯走正門,那便是因為——
看著蕭容玄回眸瞧了一眼朝陽宮,眸色深沉晦暗。
薛崇在暗地裏緩緩歎了口氣。
主子的心思他如何不知?定是希望惠妃娘娘能像從前一樣來這裏把人領回去,無論是挨罵還是挨罰,主子都樂得。
可是無論如何,娘娘都再也回不來了。
緩了緩神色跟在蕭容玄身後,見他身形微頓,他低頭請示,“殿下?”
“記得要關注東垣那邊的動靜,不可大意。顧錦和此人心思詭譎深沉,咱們一切都要再三謹慎才是,不可放過一絲消息。”蕭容玄收了收眸色,輕聲開口吩咐道。
“是,殿下,行軍大隊位同編製,兵部亦有咱們的人,就算顧大人隻多帶一人回朝,都會被咱們發覺,殿下放心。”薛崇應道。
“那就好。”
凝著遠方沉暗天色,蕭容玄麵上遊走過一瞬寒意。
“他最好和此事毫無關係。若是他真的和母妃的死有關,我絕不會手下留情。”
聲音比晚風寒三分。
若說人人都有自己的底線,那麽惠妃娘娘便是自家主子的逆鱗。
旁人摸不得碰不得。
若是有人碰著了,那便不會有別的結果。
隻剩下一個下場。
必死無疑。
……
四月春回,夏日暖意依稀。
“殿下!”
三千裏急報一紙穿到三皇子府上。
蕭容玄隻瞧了那紙一眼便變了臉色。
手指將手中傳信扣在桌案之上,指節微微泛白。
“他若是不行此舉,絕不會有人有心疑他。可他如此行事,卻讓我心中存疑。”
“五萬大軍壓境,加上一個顧錦和,連月來竟隻得僵持,”薛崇皺眉,“這樣的話說出去,誰人能不疑?”
“他孤身入城談判,三個時辰換得東垣可汗妥協,甘願淪為南昭附屬之國……東垣可汗這麽多年都守住東垣死死不放,一身骨氣剛硬寧死不屈的人物,卻唯獨在聽了他的話之後束手就擒,甘願同他一起進京朝拜,若說這隻是他的本事過人,我不信。”
因為之前得了陛下的令,兵部拿出的計劃是大軍直壓,寧可有死傷亦要拿下東垣。
可如今雖看似幹戈化玉帛,令人心中存疑點卻甚多。
至於東垣可汗又為何忽然應下了淪為南昭附屬,更是讓人不解。
蕭容玄深深皺眉,起身道,“此事應進宮知會父皇。”
……
金鑾殿之中。
皇帝本在榻上躺著,聽了蕭容玄的話卻驀然坐起身來,複雜神色凝在眼底。
“咳……他將東垣可汗帶回了京?”皇帝咳了一聲,目光定定地看著蕭容玄,聲音有些嘶啞。
“是,兒臣雖曉得顧大人或許是想幹戈化玉帛才未奉旨行事,但也還是不敢瞞著父皇,故而前來向父皇稟報。”蕭容玄回道。
驟然攥緊身上的錦被,皇帝眉心攏著陰沉,沉聲怒喝,“放肆!”
蕭容玄感受到皇帝這忽然而至的怒意,微怔了瞬,很快上前順著皇帝的背,道,“父皇息怒,父皇若是覺得顧大人此舉不妥,待其回京之後發落便是。”
沒有理會他的話,皇帝眸色有幾分失神,攥著錦被的手指因為用力而微顫,他喃喃道,“東垣可汗絕不能至京!”
蕭容玄愣了一瞬,神色探尋地看向皇帝,輕聲開口問道,“父皇……為何如此說?”
這才如夢初醒一般,皇帝回過神來,目光在觸及蕭容玄之後冷硬了幾分,忽然攥上他的手,急急道,“容玄……朕把此事交給你,東垣可汗絕不能至京。”
“是,”蕭容玄應了,卻也抬頭,眸色之中帶著須臾不解,“可是等其到了京城,豈不是更好處置,父皇為何急在此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