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章 軍師

  聞他此言,顧昭神色微頓,緩慢地抬起眼看了他一眼。


  穆七笑意掛在唇邊,極美的一張臉眸色輕佻,像是漫不經心的一問。


  可了解他之人皆曉得,他落地之話絕無廢言,必定自有其深意。


  男子深沉眸色凝在他身上,久久未言。


  正待穆七又要開口說些什麽,卻見那挺著肚子的女子一改笑嘻嘻的神色,凶巴巴往顧昭身前一擋,看著穆七叉腰問道,“關你什麽事?”


  穆七怔了一瞬,隨即笑開,“哎呀,這麽凶呀,就當我什麽也沒說過吧。”


  話雖說完了,視線卻未從蘇翎身上移開。


  穆七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說來也怪。


  蘇翎這個姑娘是他唯一一個看不見過往也看不見未來的,而且似乎同她有關聯的人也會有相應的改變,倒讓人有些看不清。


  “穆公子若無別的事,我便同我夫君先告辭了。”沒有接他的話的意思,淡淡地朝他說了這麽一句,蘇翎拉著顧昭的手便轉了身。


  穆七倒並未在意,隻是在這二人身後瞧著他們的背影,眸色略帶幾分深沉。


  蘇翎拉著顧昭走遠。


  “哎呀你別聽那個神棍瞎說,什麽江不江山美不美人的,都是扯淡,不要往心裏去啊乖。”揉了揉他的臉,想要將他麵上這份沉重的思量盡然化開,蘇翎輕聲開口道。


  回握住她的手,顧昭忽而開口。


  “我不會丟下你不管。”


  蘇翎愣了一下,隨即笑開。


  “我知道呀,我當然知道你不會丟下我不管,我隻相信你呀。”蘇翎溫聲應了,抬眼瞧向他,依舊笑意盈盈,化開了他心下須臾不安。


  緊緊攥著她,顧昭眉眼微垂,走在她身側,神色溫柔。


  ……


  金鑾殿中。


  床榻之上躺著的人像是蒼老了十歲一般,近來病情雖然已經好了幾分,但身體底子卻已經大不如前。


  “人老了就是老了啊。”皇帝輕咳一聲,看向跪在床榻側,手中捧著藥碗的人。


  蕭容玄卷起手中帕子,輕拭皇帝唇邊餘下的藥,輕聲道,“父皇說什麽呢,如今不過是染了一場風寒而已,病程過了便定然可大好了,父皇不要多心。”


  輕笑著搖了搖頭,皇帝眸光黯淡,到底沒再說什麽。


  喝下了三皇子喂過來的藥,看著他的目光深沉了些,皇帝道,“你倒有心。”


  “父皇言重了,這都是兒臣應該做的。”輕聲答了,蕭容玄神色不改。


  政事近來大多都已經交由給他,皇帝也隻是在需要決策的時候草草看過幾眼,並不甚多管了。


  今日卻好像忽然想起了什麽,皇帝開口道,“近來兵部擬攻東垣的計劃朕瞧過了,若是不夠,兵力可加三萬,今年必要將其拿下。”


  “是,兒臣定會囑咐兵部好好處理此事,”蕭容玄點過頭,神色卻是一頓,又開口道,“父皇若是覺得此事不甚穩妥,兒臣心中倒有一個規劃,能讓此事定然順利成行。”


  “哦?你說來朕聽聽。”


  “如今朝中雖有領將,但卻缺少一個有智謀之人坐鎮。兒臣曾在兵部受教,聞過顧大人與尚書大人淺論兵事,當時便覺顧大人此人心中謀略深廣,於兵事上亦有過人造詣與看法,隻是他那時病勢纏綿,故而不曾真正執領過同兵事有關的內容,可兒臣覺得卻是一個堪用之人。”


  “顧錦和?”皇帝微皺眉,似乎有所猶豫。


  “先祖時便有文臣做軍師,顧大人心係國事,定然不會拒絕。”


  朝中如今外患甚多,多方都在動軍。


  若是想在今年便拿下東垣,定然還是要動一番筋骨的。


  可若是有人指點卻又不同。


  都察院官員因為司管全朝之事,核試皆是要考六論的。


  對吏部、戶部、禮部、刑部、工部、兵部之治皆要寫一篇策論交由各部尚書評判。


  皇帝猶記得當年顧錦和寫的正是行軍論策。


  此論策流傳到朝中,被當年的兵部老尚書知曉,瞧過之後驚為天人,大讚其定會成為領將之才,隻是可惜了他這幅身子實在孱弱,上不得沙場,倒是南昭的一大損失。


  皇帝也瞧過他那策論,屬實心中謀略深遠縝密,若是加以培養,定會是一方領將。隻是其既已從文,自然不會再司兵部事,從今往後倒沒有被再度提起。


  顧錦和如今身子瞧著像是好了些,就算去沙場走一遭,大約也是經得住的。


  此番東垣是勢必要拿下的,這個國家多存在一日,他便一日心下不安。


  總要早日使其皆歸順了才好。


  想至此,皇帝輕輕點頭道,“那此事便這般定下吧,都察院年後能歇下來些,東垣距京亦不算太遠,應該也不會耽擱太久……此事交由他去處理,朕也安心些。”


  蕭容玄眸色微閃,恭敬應了,“是,兒臣遵旨。”


  自金鑾殿中走出來之後,薛崇於他身側,開口問道,“殿下真的相信柳堯的話?”


  蕭容玄凝眉。


  倒也不能說作是相信。


  柳堯死前遣人來交了一張布帛於他。


  布帛之上隻有寥寥兩個字。


  便是東垣。


  若說從前他和柳堯還同什麽人有過關聯,那便隻有顧錦和。


  柳堯曾言顧錦和與他母妃之死有關,那麽此事無論如何都是要試探他的。


  東垣若是線索,他便去查。


  “無論真實與否,皆要查,”他眸色帶了些冷意,緩緩開口說道,“隻看他如何應對罷。”


  ……


  旨意下達顧府已是夕陽時。


  男子著一身絳色長衫在內室之中坐著久久不動,神色眸光皆隱在黑暗之中,不知在思索些什麽。


  門被人緩緩推開。


  顧昭抬起眼來。


  迎著夕陽略刺眼的光,瞧見了小姑娘鬢發似染了金粉一般,臉上細微的絨毛亦被映上光亮,暈開暖意。


  她走進來,驚訝道,“炭都熄了,你不冷嗎?”


  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籠中炭火早已熄滅,書房之中冷寂一片,連著手指都沁著寒。


  他連忙起身,著人重燃上炭,隻覺得屋中還未暖起來,皺了眉道,“這裏冷,回房去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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