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七章 相約佛堂
“你不用擔心,眼下我這個身份,對我有威脅的恐怕就剩你軍營裏那個叫陸閔的了,結果他還被你帶走了。”秦尋同她玩笑說著,語氣之中還泛著不易察覺的酸。
江淮終於被他逗笑,沒忍住樂出聲來,道,“你怎麽還記著這一茬?”
“提了就來氣,不說了,”放開她須臾,道,“你明日就要離京了吧?別在這待著了,快回去收拾兵馬物件吧。”
“好,”江淮同他揮了揮手,目光卻定在他身上,開口道,“那我走了?”
“嗯,”秦尋點頭,輕聲囑咐,“天冷,快回去吧。”
江淮應了,轉過身準備離開。
男子在她身後握了握手。
還沒等江淮走出幾步,忽然又被人拉住了手腕,整個人都被帶著轉過身來,重被迎向熟悉的懷抱。
“你……”察覺到他抱得很緊,江淮怔了怔。
“別有後顧之憂,去做你想做的事,去殺他們一個片甲不留,我等你回來。”眉眼泛上淡笑,秦尋開口。
他懷中的江淮愣了一瞬,隨即也跟著他一起笑了出來,爽朗開口答道,“好!”
江淮這時還不明白這個連一個小將士的醋都要吃的男子,為何偏偏在放她去戰場誤了他這麽長久來的心血這件事上這樣大方。
後來她跨馬立在戰場之上,麵對地方戰火梟梟千軍萬馬之勢的時候她才想起來,他從前也是經曆過那些苦難與戰亂的歲月的,也曾見過百姓顛沛流離,也曾有家難回隻能在黑暗之中偷生。
如果可以,他一定比任何人都希望天下複明,四海平定。
這世間行色匆匆,可卻有一位少年郎的心同她並立,和她一起前行,抵擋所有黑暗歲月。
從前曾在戲文之上瞧過,人生難得一知己,那時還不甚明白,後來才知曉,能有這樣一個能同她奔赴到同一處的人出現,或許便是命運最大的饋贈。
“等我回來了,我們便去佛堂,有人曾告訴我,去佛堂一同裁下半寸發立誓的情人,會一直相守。”江淮輕聲開口。
這一回沒調侃她還有女兒心思,秦尋眉眼認真地笑應了,“好,答應你,到時候我們一起去。”
……
江淮不日便出了關。
雖然戈族的事暫且有了交代,可朝中年底的事還是一團亂麻。
太子因為東宮落勢的局麵,幾次想在皇帝麵前表現自己,可眼下沒了軍師,卻是頻繁出錯。
顧昭不曾再同東宮有所交集,太子將此事怨到了柳堯身上。
若不是他之前日日針對於顧錦和,惹得人家不快,到底是和柳家生了嫌隙,如今又怎麽可能棄東宮與不管?
再加上之前正是因為柳堯,他才挨了父皇的罵,如今對自己的這個舅舅也是越發不信任起來,連他的建議也不再聽從。
太子本就心思單純愚笨些,如今連柳堯的話都不肯再聽了,更是揣摩不得聖意,接連幾日都是遭到訓斥,人也灰心得厲害,眼下也不敢再去禦前討父皇的不快了。
光是這些便也罷了,正巧趕上年底各部清算,東宮一些從前的舊賬都被翻了出來,大事小事皆有,紛飛而至的折子自清算那日起便沒有停過,在禦書房幾乎都被堆成了一疊小山。
皇帝更是心情不佳,瞧了兩篇便不肯再看了,眉眼陰沉得厲害,揮手厲聲道,“都把這些折子送到東宮,讓太子自己瞧一瞧!”
年下祭祀之前,欽天監日觀星象,又言陪設紫禁星垣的太微垣如今閃動衝害紫薇之相,囑咐陛下保重龍體。
欽天監雖未明言,可自古星宿論皆知紫禁星垣乃九五之尊之位,而太微垣乃東宮之位,有衝宮之相,那自然是有克力,要麽是他這個太子心懷鬼胎,要麽便是他根本就配不上儲君之位,無法駕馭天下至尊的位置。
皇帝雖然還未發話,可近些時候的臉色都不甚好看,更是不肯多瞧太子一眼。
與其同時,三皇子那一側倒是顯得穩重些,雖未完全壓過東宮的勢頭,卻也較之前穩重不少,隻做些自己分內的事情,半分不觸及東宮的眉頭,沒有趁人之危的舉動,也沒有虛偽求情。
隻是把應做的公務都完成了,樁樁件件也都做的不錯,倒是替皇帝解了不少憂。
皇帝在禦書房之中瞧著三皇子批審過的公文,見他備注之下的字跡,若有所思地歎了口氣道,“你說這孩子,是不是怕了朕了,如今批起公文來字裏行間都能見到他的小心,有關經綸政策的事情,更是提都不敢再提了。其實朕細細想來,當初他提的新政和分部都是不錯的想法,可惜朕當時隻瞧他有功利心,如今看他還這樣認認真真地為朝,倒是覺得是自己冤了他。”
站在皇帝身側的王德眉眼順從地開口,聲音之中帶了些陰柔,道,“陛下怎麽會這麽想呢?陛下不過是在給三殿下一些磨礪罷了,哪有皇子不經曆摔打便能順利成長的?”
皇帝輕咳了幾聲,道,“可是朕倒覺得是傷了這孩子的心哪……”
王德見皇帝咳起來,忙迎上來,端了藥碗與他,道,“萬歲爺,怎麽今兒咳得這麽厲害呀?午後可得叫太醫來瞧瞧了。”
“沒事,一到冬日裏就這樣,都是老毛病了,叫太醫又要加好些苦藥,這藥都夠苦了。”皇帝微微皺眉,接過那藥碗一飲而盡。
王德看著他,眉眼深邃,低聲應了。
“不過你說的也有道理,朕確實這些時日,這病好像也重了不少……”皇帝微微眯了眯眼,看向外間天際,有意無意地開口問道,“王德,你信星宿論嗎?”
“這……奴才不敢妄言,欽天監觀得都是國事,讓奴才這張嘴說出來,豈不是不敬。”
皇帝聽了,也沒強求,隻淡淡點了點頭,目光依舊聚集在天際雲層之間。
“朕在想……咳,”見皇帝又開始咳,王德忙上前為他順著氣,皇帝擺了擺手,繼續開口道,“朕從前是不是錯了……明明朕才是皇帝,為何要受旁人的擺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