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他的玉盒子

  蘇翎有些受寵若驚,忙製止他越發周全的禮數。


  “你別這樣,不是幹什麽大事,就是煉個藥。”蘇翎道。


  這位陸管家知曉就是眼前女子治好了自家主子的病,神色非但沒收斂,反而越發恭敬,隻道,“您需要什麽材料,知會我一聲,我這就去著手準備。”


  “啊,沒什麽特別的,就山藥和穿山龍,陳年的也行。”蘇翎簡單地吩咐了幾句。


  陸管家連忙應下,著手去辦。


  實驗室最後建在了他的書房裏。


  不為別的,就是地兒大,好發揮。


  而且他,自成婚那日後,就一直沒回過來過。


  瞧著這模樣,像是住在都察院了一樣。


  自己請他幫忙成個婚,竟然還把人家府邸霸占過來了。


  真是大方。


  蘇翎看著手中的試劑瓶,自嘲般地笑了笑。


  沒人在也好,她一心撲在實驗上,亦好幾日沒走出去過。


  “我靠,有反應了,有反應了!”已經是第六十八次失敗了,蘇翎本都有些百無聊賴地等著這一次失敗,卻忽然瞧見了一點不一樣的絡狀物,在瓶中勾結成絲,緩緩凝聚,占據了一方天地。


  “啊,我剛才把瓶子放哪了啊?!”手中的試劑有了反應,卻沒有合適的容器來裝,蘇翎有些崩潰,一頓四下翻尋的探索之後,好險沒將手裏這點寶貴的東西打翻。


  不過好在她還是瞧見了那邊一整盒的空瓶,伸手便抓過來了一隻,隻是她抓得太急,胳膊肘掠過空中的時候不小心帶掉了什麽東西,眼下也顧不得那樣多了,她眼睛盯著那一小塊絡狀物,專注地完成了眼前的實驗,半晌後才鬆了口氣。


  雖然還沒有完全煉出來這東西,但好歹有些眉目了。


  蘇翎安置好這點貴如黃金的東西,緩緩地坐下來歇了歇,眼眸之中透出了點成功的雀躍。


  眼角瞥到落到地上的東西,蘇翎起身撿起來,是一卷竹簡,蘇翎瞧見上麵依稀的幾個字,似乎是論述修水利之道的精策。


  蘇翎進到他書房的時候,看見那一片又一片的書和竹簡,也曾想過偷偷抽出一卷來瞧,看看有沒有古代疼痛青春文學。


  但是看過幾卷就放棄了,還因為犯困差點耽誤她的煉藥事業。


  竟是些什麽賦稅舉策之事,半點兒趣味都沒有。


  蘇翎亦沒打算細瞧手中這卷,伸手就欲把它放回原位。


  手行到一半頓住了。


  蘇翎順著這卷竹簡留下的空缺,在書架裏麵,瞧見了一個模樣精致的紋田玉盒。


  這盒子的位置很隱秘,若非她碰掉了一卷竹簡,絕不會瞧見,顯然是被人特意藏起來的。


  吸引蘇翎視線的,不是這玉盒有多名貴,而是因為那玉盒之上,雕刻了一隻鳳羽。


  蘇翎定定地凝著那紋田玉盒。


  還在孤兒院的時候,院長媽媽原本是給她起名字叫蘇羽的,因為她生得白,被棄在孤兒院門口時,瘦瘦小小,就像一根飄搖的白羽落在天地間。


  她長大以後卻對自己這個名字不是很滿意,隻覺得泯然眾人。


  翻遍了字典,給自己起了蘇翎這個名字。


  翎,本意鳳羽。


  她信自己生而不凡,就算飄搖如羽,此生也絕不甘於平庸。


  閑著沒事的時候,她便在自己的杯子上刻刻畫畫,所以孤兒院裏她的東西,都是帶著鳳羽畫的。


  眼下瞧見這玉盒,蘇翎幾乎下意識就要以為這是她自己的東西,按捺了好久才按捺住去觸碰的。


  這畢竟是人家的屋子,怎麽能亂動他的東西。


  蘇翎抿了抿唇,準備把竹簡好好放回去時,目光卻還是忍不住往那玉盒上瞟,她微微彎了彎身子。


  雖然動不得,但是瞧一眼總是行的吧?


  這俯身一瞧,卻讓她愣住了。


  剛剛視角受限,隻能看見那玉盒的正麵,如今瞧見了它的全貌,蘇翎欲放回竹簡的手,不動了。


  那紋田玉盒的蓋子顯然比盒身更要透明幾分,蘇翎先是看見了幾根幹枯的草,而後看見了一個兔子的輪廓。


  ……還真是她的東西。


  “行啊,懂事,把我的手作珍藏起來了?”蘇翎拿起來那盒子,準備看看如今這草兔子是個什麽模樣,隻是剛一打開那蓋子,還沒等她和那小草兔子打個招呼,她便瞧見了更多東西。


  那兔子模樣有些枯萎,可它周圍倒是有不少東西在陪著它。


  有星星、糖紙、手帕、瓷瓶、一根斷了的五彩線、她在跑馬場賭坊贏下的黃玉,還有……一根發帶?

  那星星是和他一同編撰教材的時候,她百無聊賴,隨手撕下一張紙來疊,後來卻沒尋到,沒想到竟到了他這裏來。


  還有星星旁被折成千紙鶴模樣的糖紙,那是她請他吃過糖之後,親手教他折的。


  陳舊的手帕上帶著點兒血,好像亦是很久遠的時間之前,一次見他咳嗽,她拿了自己的帕子遞給他。


  那密封的瓷瓶則是某一次為他治病時,她神秘兮兮地告訴他她自製的麻醉很好使,讓他留著防身的。


  那斷了的五彩線……邊緣顏色幾乎已經褪了個幹淨,她告訴他要在雨天扔的,這已經不知道過了多少個雨天,他還是沒扔。


  蘇翎有些發怔,說不上心裏是什麽感受,隻覺得又酸又脹,讓人眼眶都發紅的難受。


  她視線掃到那塊黃玉之上,那是她贏了楚二郎送給他的。


  這塊黃玉被他擱在了很邊緣的位置,好像放置的時候情緒複雜,可黃玉上又貼了一張不大的宣紙,宣紙上是他剛勁有力的字體。


  ——嫁妝


  最後是那條發帶。


  那條,她把他捆牢之後,用來綁他手的發帶。


  那時候她怎麽都找不到的那條發帶。


  雖然被疊成四方模樣,可那綢緞卻糅糅皺皺的,像是扔到哪裏去了,又被他撿回來了。


  蘇翎像是能透過這些玩意兒瞧出他的情緒,看見他抿著唇緊繃著下頜的模樣,還有被她惹得惱極了氣得臉色鐵青的模樣,還有無可奈何卻還是在她麵前轉過身的模樣。


  心裏酸脹得發疼,像是有人在最柔軟的位置輕輕擰了一把,直讓人鼻酸。


  “神經病啊你。”蘇翎鼻尖微微泛紅,笑著罵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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