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七章 豪賭(1)
清和長公主震驚地看著眼前男子。
他身披同賢妃往日來時一樣的鬥篷,恐怕外間侍從隻以為是賢妃前來,故而才沒有過問。
她看著他和賢妃相仿的眉眼,心中震驚之意愈濃,半晌都沒說出話來。
高遲放下黑色的蓑帽,握著瓷瓶的手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涼意順著指尖傳遞到四肢百骸。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他自幼便寄人籬下,雖然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卻也沒忘了自己的本分。
自家爹娘一生務農,若不是伯府沒有男丁,自己和爹娘是無論如何都不會過上這樣的好日子的。
阿姐宮中那女子,隻瞧了阿姐一眼便知曉了阿姐所患的病,若不是有真本事,又怎麽可能說得這般準確?
他心中清楚得很,若是阿姐沒了,靜遠伯府自然也就名存實亡了。
此舉雖說荒謬冒犯,又冒著極大的風險,卻何嚐不是一場豪賭。
伯府給了自己十餘年的富貴,如今便是自己還饋的時候了。
高遲抬起平靜地雙眼看著麵前的女子。
就在麵前女子眼眸之中的驚愕變成怒色的一刹那,他驟然起身上前,將被那女子所給的藥浸滿的帕子飛速地捂上長公主的口鼻,手上用力,直至青筋暴起。
清和長公主眼中未能發泄出來的怒火一瞬間轉為無比的驚恐,可已為時尚晚。
她的掙紮力量越發弱下來,眼眸終於不受控製地緩緩闔上。
四下寂靜無人,男子漸漸鬆開手。
阿姐說得果然不錯,長公主同她密談之時,因為怕留下把柄,向來室內不讓侍女在側。
若非她自己心虛想要陷害他人,又怎麽能給他留下這樣的機會?
所謂善惡終有報,便是如此。
男子眸色冷漠地看著她,將癱軟了身子的長公主扶到榻上。
一想到她意欲謀害旁人是要以阿姐的死為代價的,他眼眸就泛上刺骨的寒色。
他伸手覆上女子胸前襟扣,神情讓人膽寒。
……
幻月在外等候著,見暮色漸漸覆蓋了整個天際,心中沒由來地遊走過一絲不安。
往日裏就算殿下同賢妃娘娘交談,時間也不會這樣久。
隻是殿下向來不喜被人打擾,大殿之中又無半點聲響,自己也不能貿然進去查看。
就這樣頗為不安地候了半晌,幻月忽然聽見念雲殿門口傳來響動。
她驟然警覺起來,抬眼朝前方望去。
隻見宮中的禁軍參領帶領一隊侍衛包圍了整個念雲殿。
“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私自包圍念雲殿!”幻月厲聲道。
為首的那個參領出示了腰牌,正色道,“卑職也是奉統領之命辦事。在念雲殿外,有人稱瞧見了行跡鬼祟之人,怕有不法之徒威脅到長公主殿下的安危,故而才前來循例查看。”
幻月的麵色沉了沉。
哪裏是有什麽賊人,無非又是這宮闈之中哪個見不得自家殿下好的娘娘瞧見了賢妃進了念雲殿,故意挑起了事端。
“不必了,這裏沒有什麽不法之徒。”幻月冷著臉答道。
“幻月姑娘,您就別為難屬下了。”參領麵露難色。
“如今可是都瞧見念雲殿落魄了,故而誰都來踩上一腳,”幻月冷哼一聲,“長公主的住所豈能容你們作踐,今日除非有陛下的旨意,否則誰能不能進這念雲殿半分!”
“這……”侍衛們麵麵相覷,霍統領親自下達的命令他們自然不敢違背,可這長公主就是不允,他們亦不敢硬闖。
雙方在殿外僵持了良久,終於驚動了六宮。
柳璿在坤寧宮聽到消息時有些驚訝。
這清和長公主原是個這樣蠢的嗎,竟在自個兒宮中上演捉奸的戲碼,就不怕陛下懷疑嗎?
不過她想歸想,卻還是沒有說什麽,起了身梳妝一番,便讓宮人去請了陛下。
她可不願意和這件事染上半分瓜葛,還是等候陛下聖裁得好。
那些侍衛在念雲殿圍守了好些時候,柳璿才隨著皇帝姍姍來遲。
見狀十分驚訝,道,“這是怎麽了?”
皇帝陰沉著臉看過去,顯然是十分不耐煩地模樣,道,“怎麽皇後連這點小事都處理不好嗎?”
柳璿連忙請罪,恭聲跪道,“請陛下恕罪,臣妾也是剛得到消息,在宮中的時候隻聽聞長公主殿下不準侍衛進入循例查看,臣妾也不敢擅自做主。”
皇帝皺眉擺擺手,看向外間圍著的侍衛,開口問著霍煜道,“到底是何事發生,至於將念雲殿圍了住?”
霍煜也沒想到此事竟能僵持至此,甚至驚動了陛下。
不過宮中有賊人出沒對於宮闈治安來說非同小可,霍煜稟報時神色也十分肅然。
“回陛下,臣聽聞念雲殿附近有賊人出沒,心中憂慮長公主殿下的安全,故而才出此下策。”
“有賊人?”皇帝皺了皺眉,“怎麽會有賊人?”
“是屬下的失職,故而連忙趕來念雲殿準備救駕贖罪,可是幻月姑娘卻一直不肯讓臣的手下進殿查看,也不知道安得是什麽心!”
“你……你想擅闖長公主內殿,竟然還攀咬我!”幻月咬牙道,“求陛下做主,分明是霍統領對長公主殿下不敬!”
皇帝被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吵得頭痛,正要開口時,卻聽得殿內一聲女子尖叫劃破寂靜。
眾人皆是一驚,皇帝麵色微變。
竟真有賊人敢在天子腳下作亂!
他陰沉著臉色,揮了下手,道,“還不快進殿救人!”
幻月亦十分吃驚,再也阻攔不得,隻得眼睜睜地見了侍衛闖入念雲殿之中。
侍衛們提燈進殿,本做的是救人的打算,然而衝進了內室之後卻紛紛一愣。
地麵上是破碎的綺羅衣物,錦帶羅衣之中一件鮮紅的肚兜分外顯眼。
本就纖薄的布料從中間的蓮花刺繡撕裂開來,靜靜地躺在內室的地上,是極致又旖旎的紅。
靠近床榻的地麵珠羅玉釵散落一地,燈火的昏黃映亮榻上女子呆滯的一雙眼,以及他身旁衣衫不整的男子。
所有的一切都明明白白地揭示著,剛剛這間內室到底發生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