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五十八章 神的歸來
“你的頭發長了。”
一麵古鏡前，嫵媚的女人靜坐。
聲音來自女人身下的影子，影子很是耐心地與女人聊天，但女人興趣乏乏，對影子的話題沒有一點反應。
那張精致的瓜子臉以及呆滯的目光盯著古鏡鏡麵。
聽見影子的話語後，女人僵硬地伸出手，握住擺在案台上的剪刀。
剪刀的樣式老舊，跟大多數現代的風格不一樣，剪刀的把手被未知的黑發纏繞。
女人麵無表情地舉起剪刀，朝自己的頭發哢嚓一刀，剪下自己因為時間生長的修長黑發。
看樣子滿是鏽跡的剪刀卻異常地鋒利，輕而易舉地就將頭發剪短。
剪短的發絲無聲地凋零飄落，還有幾根發絲殘留於剪刀中。
女人宛如白瓷般細膩的纖手取下了那幾根發絲，並且把祂們纏繞在剪刀的把手上。
一圈，又一圈地繞緊。
做完這一切的女人忽然開口問道：“你真正要做的是什麽？直接殺掉我，再報複張堅不是更好嗎？”
影子沉吟了片刻，沒有回答女人的問題，而是問了另一個無關緊要的事情。
“你有沒有完成過的願望嗎？”
女人愣了愣，血紅的嘴唇掀起一抹笑容，呆滯的眼神中恢複了一絲人性，笑著說道：
“當然是，和他結婚。和自己愛的人結婚，這是所有女人的願望，不是嗎？”
影子對於女人的答案，很是不解，也不能去明白。
對於祂來說，情感似乎是一種很遙遠的東西，祂嚐試地問了問：“這是愛情？”
“是。”
女人堅定地回應。
隨即，女人扭過頭，看向自己身下的影子，緩緩開口：“你似乎和以前，不一樣了。”
影子不知怎麽回答，隻能沉默。
祂也不清楚自己的狀態，在得到趙秀雅的記憶後，五年的時間裏，祂妄圖想要去理解作為人的每一種情緒。
但是當橋本惠子接觸到趙秀雅與許默的記憶時，祂迷茫和困惑。
兩人之間的紐帶和聯係，與張堅同楊回般相較無二。
“原來的我，一直認為，男女之間的關係不過是尋求**的歡愉和病態的滿足感。”
“現在看來，好像這樣的判斷並不合理。”
影子自言自語，隨即祂語氣頓了頓，繼續道：
“我想看看張堅，他會不會來。”
“那你一定會輸的。”
“我不在乎，毀掉他的任務我已經做到了，現在的許默重生為張堅。我現在真正想要的，就是理解這種情感。”
女人在聽到許默複活的消息時，呼吸刹那間紊亂片刻又迅速恢複平靜。
“你似乎很激動。”影子緩緩道。
“他不會變的。”女人漸漸地感受到自我的意識在衰弱，影子的意識在取締她對身體的控製。
良久，坐在古鏡前的女人站起身，周圍是由油墨繪畫的世界，是祂的鬼域，每一幅油畫都代表著門戶。
祂能借油畫出去，也能通過油畫回到自己的家，畫裏的家。
身穿紅衣旗袍的“趙秀雅”踩著繡花鞋，走出古鏡幾步後，祂僵硬得一動不動，宛如雕塑，祂在等待那個人的到來。
廢棄的蠟油廠外，響起輕微的腳步聲。
許默順著鬼墟的公路，遵循著鬼火原始拚圖的指引，他再次來到了這座蠟油廠。
裏頭有著一隻構成鬼火拚圖最後的一部分，屍油的源頭厲鬼。
許默推開廢棄蠟油廠的鏽跡鐵門，鐵門嘎吱作響，有些刺耳。
鬼火完全複蘇後能夠開啟第八層的鬼域，第八層鬼域擁有著範圍重啟能力，並且能夠逆流時間。
事實上許默還沒有嚐試過第八層鬼域的能力。
許默輕而易舉地走入蠟油廠，蠟油廠裏的鬼域已經沒有辦法再阻攔他的腳步。
他直接來到了通往蠟油廠頂層的樓梯處，許默沿著樓梯走上去，那隻站在樓梯處的漆黑雙腳，也隨之他的移動而觸發詭異的詛咒。
然而那一對恐怖的黑色腳印在跟隨著許默走上幾個台階後，又詭異地回到第一層台階。
許默使用了他的鬼域，將周圍的詭異重啟，腳印鬼也被這種詭異的力量影響，詛咒倒退，回到開始的狀態。
腳印鬼讓許默使用第六層鬼域的時間凝固，而困在第一層台階處，沒有辦法再繼續跟隨著許默。
最後，許默來到蠟油廠的頂樓。
和之前的來到第四層見到的景象沒有太大的區別，唯一不同的是這些栩栩如生的蠟像工人，臉上的笑臉全部消失，留下一個沒有臉的腦袋。
比起實力沒有提升前的許默，現在的他有更好的方式將那隻源頭鬼逼出來。
許默瞳孔中的勾玉泛著紅光，所有蠟像工人的身軀都滋生出黑色的火焰，接觸到屍油的火焰燃燒得更加凶猛。
但是許默並不擔心鬼火會複蘇，因為鬼火的詛咒將被鬼影以虛幻身軀來承受，而鬼影的詛咒也會阻攔鬼火的複蘇，形成絕對的壓製。
在兩者之上，還有鬼棺作為永遠無法跨越的屏障護衛著他。
可以說，現在的許默已經完美地處理和解決厲鬼複蘇的問題，同時恢複人的情感以及無限製地使用厲鬼的能力。
滔天的黑色火焰灼燒著每一具蠟像，蠟像融化，屍油流淌。
漸漸地，所有的屍油靠攏匯聚成一個黃褐色的粘稠詭異。
祂沒有雙腿，隻有一個上半身的人形輪廓。
許默來到祂的麵前，伸手觸碰祂的身體。
屍油沿著許默的手臂，蔓延侵蝕。
黃褐色的屍油在接觸到許默的皮膚後，竟然是被他的身軀吸收，一點點地蠶食著祂。
短短幾秒，祂便讓許默的身軀盡數吞噬。
當然，感受到鬼火的炙熱在不斷攀升的許默嘴角微勾，他依稀能感受到，觸摸到第九層鬼域的界限。
解決完屍油的許默，身影消失。
離開蠟油廠後的許默，朝著那棟王珊珊所在的居民樓移動。
深紅色的鬼域籠罩在許默的周圍，鬼墟中所有攜帶詛咒的詭異在觸碰到他先前，就會重啟詛咒，並且使厲鬼的行動停滯。
許默來到了那棟三層的居民樓前，一層樓的老大爺仍然是在留著口水，盯著滿是壞點的電視；二層樓的無頭女屍，用一根繩索掛著自己的腳，頭頂朝下，血液淹沒半個牆麵。
在樓層底端的一個小草叢裏，許默看見了成霜的腦袋，他沒有撿起，而是伸出手。
深紅的鬼域籠罩住爛尾樓，一切在重啟，成霜的腦袋瞬間回到了她的脖子處。
紅光透過窗戶，照射向居民樓的內部。
抱著餓死鬼坐在沙發上的王珊珊感受到這股溫熱的紅光時，原本冷漠的麵容有了一絲絲的波動。
她扭動看向窗處，一襲白衣站在那裏。
王珊珊畏懼地低下頭，不敢直視許默。
許默平靜地對她說道：“我要帶走祂了。”
王珊珊十分清楚許默口中的“祂”是誰，她偏頭看向一旁青色皮膚的鬼嬰，輕輕點頭。
王珊珊伸手在餓死鬼的臉龐上摸了摸，說道：“跟著他走吧，他去哪兒你也去哪兒。”
餓死鬼那雙漆黑的鬼眼看了一眼王珊珊，又看了一眼許默，最後還是遵循著王珊珊的話語走到許默身旁。
許默看向王珊珊，簡單地說了一句：“有緣再見。”
言罷，許默牽起餓死鬼的手，在一片深紅中淹沒。
王珊珊的身影也逐漸變得淡薄，然後化為一縷青煙，散去，徒留一件雨衣。
荒蕪的原野上，一條道路延伸到遠際。
身著白衣長袍的年輕男人，拉著一個青色的孩童，在漫步前行。
許默已經記不得帶著餓死鬼在道路上走了多久，鬼墟的寬闊出乎他的預料，他在等，等待著那輛鬼公交的到來。
許默來到一個小村莊外的一塊路牌處，每到一個站點，他都會停下五分鍾的時間，等待鬼公交的到來。
此前，許默和餓死鬼穿行過三十五個車站站點，現在這個是第三十六個站點。
許默照舊站在路牌下，餓死鬼的腦袋不知什麽時候一百八十度地扭轉到後方，漆黑如洞的眼睛在打量著小村莊。
他觀察過村莊的每一戶人家門前都掛著白色的紙燈，木門外擺放著一個銅盆，盆裏燃燒著紙錢。
陰冷的風時不時地吹過來，帶起紙燈，嗚咽作響。
可以依稀見到村莊的小巷中有人影穿行，留下一點痕跡後又暫瞬消失。
許默沒有將這些詭異放在心上，現在的他就是一隻擁有意識和情感的厲鬼，至於餓死鬼，許默牽住後者的手，一方麵是為了防止餓死鬼亂跑，另一方麵則是擔心這位楊間的小孩，到處吃鬼。
據王珊珊所說，餓死鬼幾乎有無限成長的能力，即便如此，他還是要防著一手，防止餓死鬼直接把鬼墟中的厲鬼都吃光。
就當許默失神之際，開出濃霧的公交車車燈的昏黃燈光照來。
燈光讓許默回過神，認真地打量著這輛鏽跡斑斑的老舊公交車。
鬼公交的駕駛位處，一名身材消瘦的老人在見到路牌下的許默時，呼吸為之停滯。
秦明萬萬沒有想到會以這樣的方式同許默見麵。
許默也注意到了駕駛司機是秦明，不過仔細想想，當初的駕駛證就是他利用報紙鬼篡改駕駛證的規則，讓秦明擁有駕駛鬼公交的權利。
也正因如此，秦明才能在許默昏迷後，駕駛著鬼公交並將他安全地埋入墳墓。
許默大概能推斷出當時的情況，恐怕那時的鬼公交車廂裏，有著小薇、徐啟、秦明、羅有財四人。
鬼公交停靠在了許默的眼前，車門敞開。
車廂裏的厲鬼下車，許默則是走上車，記錄車內厲鬼數量的黑色屏幕，紅色數字上下跳動了一番，又穩定在“2”的數字。
許默和餓死鬼都被算在了鬼裏麵。
秦明朝許默微微頷首，恭敬地問候：“小醜先生，你終於回來了。”
說完，秦明看著許默，以及他身後的餓死鬼後，猶豫片刻道：“是該稱呼你為小醜先生，還是張二爺。”
“叫二爺顯得太老了。”
許默隨意地回答秦明，抱起餓死鬼，朝車廂中間的一個位置走去。
將懷中的餓死鬼放在旁邊的位置，許默看向秦明的駕駛位，開口道：“外麵的世界怎麽樣了？”
“變化很大，越來越多的詭異冒出，我隻能憑借著自身的能力去將祂們帶上鬼公交，然後送回鬼墟。小醜先生，你沉睡了六年。”
“辛苦。”許默淡淡道。
許默繼續問：“那我的爺爺呢？還有楊天佑、吳罡、姮、楚靈他們呢？”
“小醜先生的爺爺身體狀態良好，隻是太久沒有人陪伴他。”
“至於楊天佑，他剛剛駕馭鬼夢的身軀，蘇醒已經有了半年。吳罡和姮都在處理神秘事件時失蹤了，吳罡在半年前，姮則是五年前。楚靈那孩子也在五年前去往大川市石溪山時人間蒸發。”
聽完秦老對爺爺以及朋友夥伴的情況描述，許默皺眉，神色凝重。
爺爺雖然有哮天陪伴，但這些年沒有他的消息，恐怕後者會胡思亂想。
除去爺爺許凡間外，他也沒有想到吳罡和姮包括楚靈都消失了，現在看來，屬於那一代的馭鬼者裏，許默是唯一活在現實的人。
不過，許默今非昔比，就連開啟第九層鬼域也不過是時間問題。
當然，許默要做的事情有很多，他暫時想在出去後先去尋找到楚靈，告訴後者關於封神計劃的內容。
再者，便是去救援吳罡和姮，莫須有的直覺告訴許默，他們兩人的失蹤或許跟鬼眼之主有關。
從秦老的口中，許默還了解到關於鬼畫的信息，一直想要救回趙秀雅的念頭在許默的心中成了一根鋒利的尖刺，時時刻刻都在提醒著他自己。
鬼畫的蹤跡不定，即便是秦老也難以找到，就連他的鬼域都沒有辦法搜尋到祂的行動。
許默冷靜地安排出去鬼墟後的計劃，鬼畫得事情，在他駕馭屍油後開啟第九層鬼域，屆時整個世界的動向都會在他的眼下無處遁形。
作為天穹上方的禁忌存在，他要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