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節:開顱手術全過程(①)
“你這活碰亂跳的病人,病床我就不推到病房內了,你自己走出來躺床上吧。”
麻醉師來到病房,輕鬆的給我說著。像我這樣的病人,實在是給他們減輕了工作的強度。
媽媽已經開始極度緊張,這一刻媽媽的好朋友已經來到醫院,給我加油打氣。
“阿姨,我手術的時候一定要幫我照顧好我媽媽,如果到晚飯時間我還沒有出來,讓媽媽按時吃飯,手術時間如果比較久,讓她去病房睡會兒。”
我開始給媽媽的朋友交代著自己的牽掛。此時的內心深處,是強烈的不安與慌張。
所有的假設湧上心頭。
如果我手術遇到什麽問題,出不來手術室,我媽媽應該怎麽辦?
如果我手術後有什麽後遺症,我媽媽是不是要照顧我一輩子?
我開始緊張,緊張到手腳冰涼,但是我明白,所有的不安與恐慌,都不能表現出來。
“小吻一直都很懂事,女兒真的是媽媽的貼心小棉襖,多知道心疼媽媽。”
媽媽的朋友開始說著讚美的話,然而媽媽聽到這句話已經淚泉噴發,控製不住的流淚。
“都是我不好,懷她的時候沒有好好吃有營養的東西,讓她從小就受罪。”
媽媽哭著說著。
每次聽到媽媽說這樣的話,隻會讓我更加認為我的無能與累贅。
“媽媽,別哭啦,手術做完都好了,都會好的。”
我開始像安慰小孩兒一樣輕輕拍著媽媽的背,給予她勇氣與強大。
“快上手術床,我們要出發了,內衣內褲沒穿吧?今天沒進食吧?”
從手術室來接我的麻醉師犀利的問著我問題。
對於手術的病人而言,我們沒有平等貴賤之分,沒有男女性別之分,沒有“尊嚴”可言。
為了方便手術的順利進行,因為手術全過程采用全麻,並且需要呼吸機、導尿管以及心髒監測等相關設備齊上陣,病人隻能穿著寬鬆的病號服降臨到手術室。
想想那種感覺,真心不爽。
媽媽以及媽媽的朋友跟隨著躺在病床上的我前往手術室,一路上媽媽跟在病床邊,拉著我的手。
“不要害怕,做完手術眼睛睜開就能看見媽媽,媽媽哪裏我不去,在手術室門口等你。”
媽媽又一次的流淚。
媽媽的眼淚是我此生最大的弱點,毫無任何招架能力。
“哎,媽媽你怎麽又哭啦,我這還沒有手術你都哭了,那我做完手術可怎麽辦,媽媽豈不是眼睛都腫了,要讓我放心,不可以哭,我們都要堅強,要幫我加油哦。”
為了確保能安穩到媽媽的心情,我故作輕鬆的說笑著。
兩分鍾後……
到達手術室門口。
“病人家屬就在門口等待,一定要一直確保我們緊急呼叫病人家屬時,會有人回應,手術中如果出現任何突發情況,需要病人家屬簽字。”
手術室內的麻醉科醫生嚴肅地和媽媽交代著。
“嗯,好的,知道了。”
媽媽的回答,這一刻卻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媽媽,別擔心,一會兒去我的病房休息會兒,不會有事的,等我平安出來。”
我拉著媽媽的手,安慰著媽媽,鼓勵著自己,話音未落,醫生已將我推到手術室內。
這是一道沒有任何安全隱患的手術室電動門,像是綠色,又像是藍色,說不出的冰冷。當我被隨意安放在手術室門內的那一刻,手術室的電動門正在緩慢趨於封閉。最後一刻,我微笑的摸著光頭,和媽媽打招呼。
在進手術室之前,已經在輸液體,更何況穿著如此肥大的病號服,並且沒有穿任何內衣,滿滿的不安全感穿梭在每個細胞內。
害怕走光,害怕跑針,我隻能用微笑給媽媽力量與勇士。
而這一刻,媽媽的朋友在一旁扶著幾乎快要暈倒的媽媽,媽媽已經完全不再顧及到自己,所有的精力都投射在手術室的大門,哪怕可以多看我一秒鍾。
手術室的大門就這樣被無情的關閉,這一刻,我似乎認為我已與這個世界隔絕。這個大門,宛如生死之間的大門,能否回到曾經的生活,取決於我能否順利出來。
手術室內好大好大,每一位醫生都有著匆忙的腳步,處理著每一位病人的相關事宜。
我就被暫時放在走道中牆邊邊,這一刻,病人沒有尊嚴可言。被醫生隨手推在手術室走廊的邊邊上,醫生開會走動,似乎健步如飛,必然會有礙事的可能性。
由於病床下的輪子未進行固定,床開始著自由活動,向左,向右,向前,向後,任憑慣性自由活動。
人這一生中,健康的身體是一件多麽奢侈的事情。所謂那些富裕的物質生活換來的尊嚴,都隻是虛無罷了,最終,唯有身體健康,方可與尊嚴常存。
在走廊的“搖擺”中,度過了漫長的二十分鍾。
二十分鍾後……
因為手術室醫護人員的進出,暫時打開了手術室的門。
原以為媽媽已經坐下休息,可誰知,手術大門打開的那一瞬間,便看到媽媽,那種心安,無法表達。
媽媽又哭又笑的為我加油打氣,我笑著和媽媽揮手打招呼,這一刻爸爸,叔叔,嬸嬸都出現在了手術室門口。
看到家人的陪伴,確實為自己增加了太多的力量與勇氣。
手術室的門,開了短短不到十秒鍾的時間,卻讓我如此滿足。
手術室的電動門關上後,我已被傳喚到另一間房間。後來才得知,原來我被丟棄在手術室的走廊中,是在排隊打針,而這個走廊,就位於專門打針的房間門口。
“姓名,幾床,年齡。”
房間內的醫生開始核對著信息。
“醫生,這是在打麻藥嘛?做個手術太不容易了,等了半小時,我以為我進入的可能是手術室,沒想到隻是一個簡單的打針呀。”
我又一次的開始和醫生套近乎,希望可以打聽到什麽消息。
話說,從小身體不好的孩子,腦子一定很靈光,這句話沒毛病。因為我們太需要察言觀色,太需要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你這姑娘,在上學嗎?我家姑娘估計跟你差不多大,天天都要愁死了,就知道問我要錢。”
這醫生開始給我換藥,檢查放在被子上一直跟隨我的病例以及檢查單是否正確。
“在上學,還沒有畢業,就來手術了,你要對你女兒狠心一點呀,就像我媽媽這樣,從我十八歲開始已經不給我零花錢了,能花錢就要自己掙錢,不然就別花錢,這是我媽對我說的最多的一句話。”
我開始給這位醫生炫耀著媽媽的“狠心”。
“你這媽媽真厲害,不是每一位母親都可以做到的。”
醫生佩服的眼神,讓我看的很是開心。
“好了,病人可以接走了。”
這位醫生和走廊中另一位帶著花帽子,穿著手術服的醫生說著。
“醫生,這給我打的什麽針呀,不會是麻藥吧,我是不是一會兒就什麽都不知道,沒有知覺了。”
我好奇地問著醫生,話說好奇害死貓,醫生怎麽能給我說實話。
“你這不是一天沒有吃飯嘛,怕你暈倒,給你打的營養針。”
醫生應付著回答我的問題,當我傻嘛,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子,看破不說破便是最好的回應。
我沒有再說話,保持安靜的等待著前來接我的醫生,這一刻,我已經被這個醫生又退出房間,繼續回到走廊的牆邊邊。
此時突然來了一位醫生,看了眼我的病例,一句話沒有說,輕視的眼神看我一眼,便推著我往走廊的最深處走去。
走廊好長好長……
躺在病床上被醫生推著前行,睜開眼睛便可以直接看到屋頂,滿滿的全是等,白色的燈光居然在這一刻顯得如此刺眼。
在這裏,永遠燈火通明……
在這裏,永遠沒有暫停鍵……
無數個生命誕生,無數個生命離去,無數個生命的輪回,都在這個冰冷的空間沒完成。
牆與地麵都是冰冷的顏色,已傻傻分不清那到底是綠色還是藍色。
隻清晰地記得,地下沒有地板磚,沒有木地板,沒有瓷磚,而是被乳膠漆粉刷過一樣的地麵。
這裏沒有身穿白大褂的醫生,沒有身穿粉色工作服的護士,每一位醫生都穿著綠色的手術服,穿著綠色的拖鞋,戴著不一樣的頭巾帽,看不見頭發,不知道醫生們都是怎樣的發型。
醫生健步如飛的腳步聲,讓我感受到病床前行的速度很快。我知道,這是我去往手術室的路。
整個手術室的走廊或是房間,都很冷。身穿病號服,蓋著醫院那薄的可憐的被子,已完全沒有保暖作用,此時的自己,已經手腳冰涼。後來得知,對於手術室內的溫度是有專業的要求,常年手術室內采用中央空調進行溫度控製,從而確保手術的正常進行。
不知道醫生推著我走了多久,走了很多個直行的走廊,又拐了很多個拐角處,到達了手術室。
手術室好大,卻也顯得如此空曠……
一張狹窄的手術床,以及周邊的呼吸機,心髒監測儀,都顯得如此冰冷。
“自己爬到手術台上吧”醫生淡然的對我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