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節：術前檢查
懷揣著興奮與不安的心情，拿著檢查單嘻嘻哈哈的向二樓檢查室走去。
走到檢查室門口，瞬間開心不起來。目測等待檢查的人數，不低於30人……
“醫生您好，這是我的檢查單。”
我將檢查單遞交到檢查室值班醫生的手中，醫生不帶正眼看我一眼的態度，接上檢查單，放在一大摞檢查單的最下麵。
“出去等吧，排到你做檢查的時候，廣播會叫你。”
醫生麵無表情的給我說著。
這也能理解，畢竟一天的工作都是做著同樣的事情，說著同樣的話。沒有發火，都已經阿彌陀佛。
“漂亮小姐姐，你們好辛苦呀，都快到下班時間了，還有這麽多人在做檢查，今天又要加班呀？”
我繼續用著自己善良的方式，和醫務工作人員套近乎。
“是啊，這些人的檢查都要做完，中午飯還沒有吃。”
這位醫生終於願意正眼看我，耐心的回答著我。
“人是鐵，飯是鋼，再忙飯也是要按時吃的，這樣對胃不好。我能不能看下我前麵還有多少個人呀？”
我小心翼翼地問著醫務工作者。
“那你看吧，不要把順序弄亂了。”
醫務工作者說完，便走進檢查室。
我小心翼翼地拿起檢查單，一個個數著。
一、二、三、四、五、六、七……三十四。
我是第三十四個，這需要等待到幾點！！！
一臉惆悵的我一路小跑回到媽媽身邊，坐在媽媽腿上，媽媽本能性摟著我的腰。
“你家姑娘多大了，還坐你腿上。”
身邊一位患者家屬，目測是個五十多歲的老阿姨，滿臉迷茫的問著媽媽。
“十九歲。”
媽媽滿臉驕傲的回答著。
“都那麽大了，還坐在你媽媽腿上。”
這位老阿姨和我說著。
“我和媽媽感情好，沒辦法。”說完這句話，我立馬和媽媽親親，身邊所有人異樣的眼光投向我們。
或許應該慶幸“癲癇”這個病的到來，讓我內心如此強大，不在乎別人的看法，不被他人的想法而幹擾。
“走自己的路，讓別人說去吧。”
這句話，自己一直掛在嘴邊，也無數次的說給身邊人。
“那麽多人，你故意的是吧。”媽媽瞬間識破我的小心思。
“向大家證明一下咱倆的關係有多好。”我滿臉傲嬌的和媽媽說著。
等待做檢查的時間，總是很漫長，似乎所有的空氣分子都處於零下一百七十度的低溫中，空氣已被凍結，秒針旋轉的速度隨即放慢腳步。
等待中，我開始了自己的表演。
坐在媽媽身邊，說著人生中的大道理，說著自己每一次掙錢的經曆，說著學校的所有成績。
所有的一切，隻為了減少媽媽的不安與焦躁。
深夜十一點……
一位特殊的母親出現在我們的視野中。
“大家好，實在不好意思，我想問下，你們能不能幫幫我們，讓我們插個隊，我剛才把檢查單拿到辦公室，醫生說今天的檢查已經排滿了，我們今天做不了檢查，你們能不能行行好，讓我們插個隊。”
這位母親，懷中抱著一個三個月大的孩子。
我們應該稱之為嬰兒。
這位嬰兒的眼睛很大，水靈靈的，因為一直在哭，臉色通紅，全身是汗。
看到這樣的場景，不得不讓人心疼。
那一瞬間，讓我想起了我小時候發作的瞬間。
曾幾何時，是否我的媽媽也如同這位偉大的母親一般，用著乞求的眼神與語氣，乞求著身邊人的幫助，然而最終無人回應。
那一瞬間，眼淚已止不住的出現在眼眶中。
“你排我們前麵吧，我們前麵還有三個人，可能還要稍微等會兒。”
就在我沉浸在難過中時，媽媽已經走到這位母親身邊。
坐著等待的所有病人以及病人家屬，都用著異樣的眼光看向我們。
“這對母女可真傻，誰不著急做檢查。”
隱約中聽見身邊的人正在小聲的議論著。
“你們既然讓人家插隊排在你們前麵了，那你們自然要自覺的排到最後去。”
一位很不滿意的患者，對我們大聲說著。
“嗯，你放心，這點素質我們還是有的，我們去後麵排隊。”
媽媽說完，去醫生辦公室更換了檢查單的順序。
“向你們這樣高素質的病人以及病人家屬不多了，你們在辦公室門口等會兒，等下我把這個小孩子的檢查做完，先不叫號了，給你們先做檢查。”
醫生懷揣著很嚴肅的尊敬，與媽媽說著話。
這一刻，對媽媽的敬佩之意越加強烈。
“謝謝，謝謝你們，好人有好報。”
當這位嬰兒送進檢查室做檢查的那一刻，這位母親對我們鞠躬道謝，淚水已完全浸濕衣領。
媽媽連忙拉住這位母親的手。
“不用謝，我也是一位母親，看到你讓我想到了我女兒小時候發作，我半夜抱她去醫院的場景，我能明白你的心情。”
媽媽早已熱淚盈眶。
人之初，性本善。
善良的傳承，這是最直接的表現。
五分鍾後，這位嬰兒檢查結束。
“真的很謝謝你們。”
這位母親抱著孩子，鞠躬道謝。
“阿姨，別灰心，一切都會好的，等你的孩子長大，你也要教會她善良，等她懂事，她會好好孝順您的。”
對於這位母親，我敬佩。
“進來做檢查吧。”
醫生走到辦公室門口，呼喚我們。
“後麵的人會不會有意見呀？要不我們還去後麵排隊吧。”
媽媽不好意思的說著。
“我們醫生每天工作，麵對著形形色色的病人以及病人家屬，向你們這麽會為她人著想的不多，你們應當有這樣的待遇。”
醫生的眼神中，是對媽媽素然的敬意。
然而此時的自己，已經開始沉浸在自己恐慌的世界中。
手心出汗……
心跳加速……
核磁共振，意味著將要一個人走進全封閉的房間中，一個人緩慢的脫掉鞋子，爬上一個機器，平躺。
然後……
然後……
被緩慢的送到一個機器中，聽著“哢嚓哢嚓”的聲音很久。
已滿身是汗……
“快去做檢查吧，媽媽在門口等你，你一出來就能看見媽媽。”
或許媽媽已經猜出了我的恐慌，畢竟是親媽，我的心情如何，應當可以一眼看穿。
“嗯。”
我認真地看著媽媽，期待尋找到那一絲絲的安全感，來治愈自身的恐慌。
走向檢查室門口，可用步履蹣跚來形容，腳步的速度逐漸放慢。
走進檢查室，動作僵硬的脫下鞋子，穿上拖鞋，往檢查的機器旁邊走去。
“哐……”
檢查室的電動門已被關上，整個房間內的空氣已全然處於凍結狀態。
“不要害怕，一會兒就結束了。”
醫生通過廣播與我對話。
然而此時的自己，已無力注意醫生說了什麽，隻明白自己很害怕，很驚慌。
似乎這一瞬間，又回到了小時候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父母淋著大雨去撿木頭，我獨自蜷縮在沙發上，看著晃動的玻璃。
似乎這一瞬間，又回到了小時候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來家中要債的人一腳踢開門，留著很長的胡子，身材魁梧的大叔用槍指著我和弟弟。
似乎這一瞬間，又回到了小時候那個刮風不下雨的夜晚，鄰居叔叔突然敲窗戶，讓我小心小偷。
這一刻，我已開始耳鳴……
“哢哢哢……哢哢哢……”機器工作的聲音，它已經在給我的腦子無死角的拍著照片。
耳鳴聲中混雜著這樣的聲音，整個腦子開始疼，有一種就要頭部爆炸的感覺。
短暫的幾分鍾時間，宛如從侏羅紀時代到此時的漫長。
檢查結束，醫生從辦公室走出來，來到檢查室。
“你是不是有幽閉恐懼症？”
這位善良的醫生扶我從機器中下來，扶著我來到檢查室門口，讓我換好自己的鞋子。
“嗯，醫生您一定是專業的，以前做過很多次這個檢查，都沒有醫生問過我。”
自己的心情，已慢慢舒緩，經過了幾次的深呼吸，慢慢調節為可以正常說話的模式。
“你這小嘴巴，真會說話。”
醫生小姐姐開心的看著我。
“不過這個幽閉恐懼症，還請小姐姐幫我保密，不要讓我媽媽知道了，不想讓她擔心。”
我用著乞求的眼神，看著這位偉大的小姐姐醫生。
此時檢查室的門已開，媽媽站在門口，期盼的眼神看向我，擔心著我的身體。
曾經第一次的檢查，因為幽閉恐懼症的影響，導致我在檢查時發作，從而不得不停止檢查。
或許這也是媽媽內心的心理陰影。
“放心，你女兒檢查的很好，拍的很清晰。”
這位醫生小姐姐連忙和媽媽解釋著，隻為了緩解我們母女倆內心深處，那努力隱藏著的不安與慌張。
此時做完檢查，已是淩晨一點。
“媽媽，你在這裏等我一下，醫生是真的很辛苦，我去商店給他們買點吃的。”
和媽媽說完，我便急匆匆的往這個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商店走去。
十分鍾後……
“小姐姐，謝謝您幫我隱瞞，沒告訴我媽媽我有幽閉恐懼症，這是一點小心意，你們辛苦啦，喝點酸奶，吃點麵包，充饑一下。”
東西放下，我瞬間轉身離開，因為我害怕被拒絕，害怕被人識破弱點的不安。
長大後，我們慢慢開始理解了大人撒謊或者隱瞞的原由。
不想讓你擔心……
不想讓你傷心……
這一切，皆源於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