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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風暴的開端(上)

  “為什麽……一生的托付?”約納感覺那種擂鼓聲每響起一次,自己的心髒都隨之跳錯半拍,一種無力的恐懼感從骨髓深處升起,他不明白將迎來什麽,但身體已經發出不詳的預兆。


  咚,咚,咚,咚。


  看不真切的峽穀入口,沉悶的鼓聲已經越來越近。這時,喬普忽然抓起一柄騎槍,瞄準言靈術士與暗火魔法師藏身的岩石平台,大喝一聲:“投槍營!三輪換陣型向我指示方向自由開火!”他揮手擲出騎槍,投槍旋轉著,高速穿越二百碼距離,準確射入那個狹窄的岩洞,“現在……射擊!”


  如飛蝗一樣的槍影遮蔽天空,約納大叫一聲:“龍姬!”


  “放心,占星術士閣下。”埃利奧特沒有回頭,“哈薩爾欽閣下是個聰明人,他明白我的用意的。當藏身處暴露,狙擊者沒有任何理由不轉移位置,這樣做,隻是給喬普閣下一個交待。”


  “為什麽……一個交待?”約納感覺自己不懂的事情太多,太多。


  飛槍像蜂群降落在岩石平台,覆蓋了每一寸空間,深深刺入地麵的矛尖翹起大塊岩石,終於平台因過多的裂隙而崩陷,轟隆一聲倒塌下來。站在平台下方的幾名藍勳士兵來不及發出半聲慘叫,就被滾滾碎石淹沒。


  沒有人向落岩投諸關注的眼光,因為峽穀的入口處傳來巨大的撞擊聲,狹窄的通路被野蠻地拓寬了。


  咚,咚,咚,咚。


  擂鼓聲傳來。那根本就不是擂鼓,而是如山般高大的騎獸用四蹄捶打地麵,每走一步,就留下泥土堅實的深深腳印,每個腳印都有重步兵的盾牌般大小。


  約納從沒有見過這樣的野獸。


  通體覆蓋著灰色粗糙鱗甲的野獸有四條粗壯的腿,脊背拱起,腰身渾厚,巨大的頭顱上嵌著兩顆小小的紅眼珠,一張長滿獠牙的闊口將整個頭顱分成上下兩半,口中又伸出一條長而柔軟的長鼻子,鼻子末端,長著個圓滾滾的肉球。蒲扇一樣的耳朵微微扇動,一雙不引人注意的小小肉翅收藏在身體兩側,被瓜達爾稱為“龍象”的野獸忽然一甩長鼻子,鼻子末端的肉球居然睜開眼睛,神情詭異地掃視戰場,露出一個五官俱全的邪異微笑。


  這根本不是什麽龍象,而是一名融合失敗的以茲人。在夥伴們的口中約納得知,生活在西大陸最靠近神佑之海地區的以茲人是創世主開的一個玩笑,它們生來隻有頭顱,拖著一團黏糊糊的內髒,如果不與附近的野獸或魔獸融合,會立即死亡。融合對象的千差萬別造成以茲人千奇百怪的形象,但通常來說,一名以茲人隻能與一頭獸類合體。


  約納眼前的這個龐大的異種,應當是以茲人與一隻半龍類動物及一頭大象同時融合,以茲人特有的同質化能力使得三個個體以奇詭的方式凝結成一體,成長成這樣可怖的形象。


  無論如何,以茲人還是具有自我意識、且通常比較高傲的種族,成為騎獸屈從於主人的胯下,這是非常罕見的事情。但約納立刻明白他屈服的原因,因為高坐在鞍鞽上的人,渾身散發著令人屈膝臣服的天然威嚴。


  “以撒基歐斯……”玫瑰騎士低聲慨歎。


  風暴騎士端坐在龍象以茲人背上。這位身形高大的黃金鐵錘軍團長穿銀色全身盔甲,披猩紅的披風,戴獸頭雙角頭盔,胸甲上鐫刻著代表大陸騎士最高榮耀的四葉槍花紋章。從花白胡須和眼角的魚尾紋可以看出風暴騎士的年紀已經不小了,但他的身姿那麽挺拔,映著落日的餘暉,像一尊純粹白銀鑄成的雕像。一把白象牙柄的佩劍懸掛在身旁,他的鞍側還掛著三柄極長極粗的騎槍,每一柄銀槍都有十碼左右的長度,想象不出主人如何使用這樣誇張的武器。


  “你們是誰?為什麽阻擋紮維的軍隊?”相同的詢問從軍團長的口中吐出,語聲平緩,但約納感到一陣恐懼的心悸,以撒基歐斯挺括的鼻梁上張著一雙微微眯起的灰藍色眼睛,眼神掃視幹草叉的夥伴,威脅像冰冷的水一樣漫過約納全身。


  “尊敬的風暴騎士。”埃利奧特舉矛平胸,微微低下頭顱:“我們是櫻桃渡的房客,為自己的理由,必須作戰。”


  簡單的解釋居然讓黃金鐵錘軍團長滿意了,“很好。”他微笑著俯視玫瑰騎士,“你是一名騎士。隸屬於哪個國家?”


  “我們是自由騎士,不歸任何政權管轄,尊敬的風暴騎士。”埃利奧特抬起頭,直視以撒基歐斯的眼睛。


  風暴騎士驚奇地打量對方,“左翼解放軍?”


  “他是玫瑰騎士啦,笨蛋大人物。”錫比高叫道。托巴立刻緊張地捂住她的嘴,躬身摘下小圓帽,“對、對不起啊,騎士老爺,她啥也不懂,那個,俺們是要完成任務來的,並不是要跟黃金鐵錘開戰……不過話說回來,騎士老爺,為什麽叫做黃金鐵錘?如果是黃金錘,怎麽還能是鐵錘呢?這個問題俺想了好幾天了,終於找到機會可以問問您……”


  以撒基歐斯好脾氣地摘下頭盔,露出一頭斑白的長發,歲月在他古銅色的臉上刻出道道深邃的印痕,“玫瑰騎士,傳說中的人物呢,幸會……這個大個子也很了不起,一點都不怕我。軍團的破名字不是我起的,要怪,就怪耶利紮威坦那個混小子的缺德老爹吧。”


  軍團長肆無忌憚的言語引起紮維士兵的一片輕微騷動,不是誰都有勇氣稱呼紮維大帝為混小子的。


  “軍團長大人!”喬普穿過人群,拉著“珍珠”的韁繩走向以撒基歐斯,“第一撥偷襲者的餘黨已經被殲滅了,他們是第二撥前來阻攔的櫻桃渡小隊,女王的隊伍已經穿過這片草原向東逃走,預計已經快要到達櫻桃渡了。”


  風暴騎士點點頭,“知道了。傷亡有多少?”


  “沒來得及清點,大人,稍後我會做出統計,”親衛團團長顯得有些慚愧,“不過第一中央軍的傷亡較大,藍勳軍團折損嚴重,前線指揮官杜迪·巴福頓已經犧牲,大人。”


  “很好,讓第一中央軍多死些人,看看巴魯赫那個混賬的臉上是什麽表情。”完全無視兩側肅立的藍勳士兵,以撒基歐斯居然顯得比較愉快。


  這時約納悄聲向埃利奧特說:“現在有機會突圍嗎?我想,我恢複了一些精神力量,應該可以發出一次灼熱射線了。如果能夠吸引他的注意力,或許你們有機會逃走……”


  “我們的機會是0,約納閣下。”玫瑰騎士平靜地回應,“沒有任何希望。”


  “總要試試,不是嗎?”約納盡力抑製手臂的顫抖,用右手手指在左臂上畫出攻擊星陣的輪廓。


  風暴騎士忽然扭頭看向占星術士學徒,獨角獸發出噅噅的叫聲,前腿一軟,幾乎要下跪。“占星術士?”以撒基歐斯頗感意外地說,盯著滿頭大汗的約納,若有所思:“說起來,紅土平原上有一座占星術塔,那個很有一套的占星術士叫做什麽來著……”


  “柯沙瓦老師!”終於在別人那裏聽到導師的消息,但出自西大陸噩夢般的紮維將領口中,約納迫切地希望他說下去,又強烈地預感到那不會是什麽好消息。


  “對對,柯沙瓦,非常了不起的家夥。”軍團長一拍大腿,“當時我不在,不過據說渡鴉軍團吃盡了苦頭,整個先鋒軍全軍覆沒,艾佛拉伊姆那個蠢東西差點因此被撤職,哈哈……”


  “他,柯沙瓦老師,他怎麽樣了……”約納不禁翕動著嘴唇,問。


  以撒基歐斯側過頭想了想,“不大清楚。不過以我對渡鴉軍團的了解,他沒有生還的可能,艾佛拉伊姆是個變態的蠢貨,他收藏的刑具……”


  “不!”


  占星術士學徒壓抑多時的感情崩潰了。自來到櫻桃渡以後,他無時無刻不在擔心柯沙瓦老師,每夜向星空祈禱導師能夠平安逃離聖博倫,在將來的某時某地再見,自己還能向導師請教浩淼星空的無盡秘密,看頭發亂蓬蓬的老頭子一邊發著牢騷,一邊用星際線彈奏出最美妙的樂曲。


  不可能了。他再見不到親愛的老師,回不到紅土平原的占星術塔,聞不到自己房間裏木頭與鬆香的味道,聽不到晚餐時無窮無盡的嘮叨。有什麽清脆透明的東西在約納心裏砰然破碎,占星術士學徒感覺大腦一片空白,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悲傷和憤怒化為浩瀚的星辰之力,連同淚水一起宣泄而出。


  一道能量激蕩的赤橙色光芒從他的左手出現,斜斜向上,指向以撒基歐斯的胸膛。年老的風暴騎士瞪大眼睛,看著那個不起眼的、卻膽大包天敢於主動攻擊自己的占星術士學徒,露出讚賞又惋惜的笑容。


  “來吧。”


  黃金鐵錘軍團長的右手搭上佩劍的象牙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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