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消失的敵人(上)
“太感謝您了……我感覺距離我的祖國,又接近了一步……”顧鐵翕動著嘴唇,做失語狀。
馬列卡眼圈再次一紅,貼近中國人:“……如果您有什麽需要的,盡管對我說……”
如果顧鐵是以獵豔為最終目的的浪子,那麽他基本上也算功德圓滿了。推倒一個同情心泛濫的女人不算什麽豐功偉績,更別說大胡子還在遙遠的郊外期盼新朋友歸來,顧鐵忍住衝動,輕輕推開眼前的尤物:“再次感謝您,馬列卡。那麽,我要開始工作了,我們晚餐時見。”
“……當然。”波蘭姑娘一半失望、一半欣慰地退後兩步,依依不舍地瞧了他兩眼,關上房門,哢噠一聲,從外麵反鎖。
“寶刀未老,寶刀未老。”顧鐵通過穿衣鏡瞅著裏麵貌不驚人的樸實形象,忍不住給自己戴了頂高帽子。
他自然不用動用那台終端機,鎖好門窗,躺在大學女教員鋪著粉紅色床單香噴噴的床上,把沃爾特P99手槍和戰術直刀放在手邊,閉上眼睛,顧鐵打開識海中湛藍的登陸界麵,通過後門加殼程序,連接量子網絡。
一望無垠的黑色大地出現在腳下,顧鐵長長地歎一口氣,躺倒在柔軟芬芳的泥土中,看陰沉的天空中雷雲翻滾,一道雪亮的閃電不時劃破黑暗的空間,帶來遙遠的雷鳴。
再次回到淨土的感覺讓他徹底放鬆下來。“為什麽最近會發生這麽多事情……如果我老老實實在北京當宅男,豈不是天下太平?”他嘟嘟囔囔地攤開手腳,貪婪地呼吸淨土純淨的空氣。念頭一動,離開這段時間內的數據在眼前鋪展開來,一切正常,沒有陌生人造訪的痕跡。
兩隻顏色各異的小甲蟲飛來,盤旋在顧鐵的指尖,一條信息來自薩基爾,另一條來自肖李平。
想到老肖眼鏡後冒著寒氣的眼睛,顧鐵忍不住打個寒顫,先打開薩基爾的來信。一頭亞麻色短發、滿臉胡茬的宇航員的形象浮現在眼前,“亞當。”薩基爾麵色沉重地說,“我知道你正處於麻煩當中,但我有一個非常重要的消息必須與大家共享,希望你能同意一次特別會議的召開。我作為下個月輪值主席,提前行使權利,將會議日期定於格林威治時間10月31日下午14時。對不起,我越線了,但你在會議上聽到這個消息以後,一定不會責怪我。就這樣,祝好運。”
上次在淨土會麵時,剛剛結束三個月太空作業的宇航員並沒有說起這件事,顧鐵想象不出他會公布什麽消息。10月31日,那就是後天,那時自己不知會在哪裏?
沉默了一會兒,鼓足勇氣,他打開肖李平的信息。
出乎意料地,老肖一臉平靜,帶著那副老氣的玳瑁框眼鏡,坐在機關的大辦公桌後,“顧鐵,你們惹了天大的麻煩。”肖李平推推眼鏡,拿起一根中華煙,用一次性打火機點著了,“不過這次我不責怪你。GTC東亞地區的通訊崩潰,使得中國核心領導人開始重新審視量子網絡在國家安全方麵的隱患,根據我掌握的消息,在下一次全國人大會議上將會表決機關和社會公共事務的去GTC化草案。能斬除一些GTC在國內的觸角,無疑是件好事情。”
顧鐵拍拍胸脯,長出一口氣。
“不過,”肖李平話鋒一轉,“你近期不要回國,等事件平息之後再說,北京現在一片混亂,我正忙著收拾你留下的爛攤子。另外,小丫頭讓我告訴你,你要再不跟她聯係,就一把火把量子天使基金總部燒掉,然後跟你家看門的老趙私奔。”
顧鐵臉上露出苦笑。
“對了,你收到薩基爾的信息了吧。我這裏的天基路由還不穩定,咱們在會議上見。另外馬特裏爾發來一條莫名其妙的信息,說即將發生一場戰爭,你知道詳情嗎?算了,到時候再說。我很忙,就這樣。”老肖話說,這時有人在他辦公室門上輕輕敲了兩下,低聲道:“肖書記,李部長到了。”
“知道了,我馬上到會議室。”肖李平站起來,麵對攝像頭急促地說:“等你回來之後再收拾你,賬我都記著呢。”
畫麵消失了,顧鐵被老肖最後的威脅嚇得一哆嗦。
他想了想,給薩基爾和肖李平分別回了一條信息,“我會準時參加會議。”“我會和小丫頭聯係,會議時詳談。”
小丫頭也是個讓顧鐵頭疼的人物。本名趙丫丫的中央財經大學學生,在一次講座上偶爾認識了作為助教給導師幫忙的顧鐵,從此就黏在他屁股後麵,比強力膠還牢固,用盡力氣都甩不掉。要說小丫頭也算不大不小一個80分美女,奈何倒貼上門的女人顧鐵一直提不起興趣,為了擺脫這個麻煩,他找個機會向趙丫丫坦白自己的身世:他是一個被外國科學怪老頭收養的棄嬰,上小學時來到中國,獨自住在北京郊區的一個破四合院裏,跟一個脾氣暴躁的看門老頭相依為命,大學上了七八年還畢不了業,懶惰散漫,一事無成。
小丫頭雙眼閃亮地說:“沒關係的,我養你!”
顧鐵一臉黑線,又講了自己另一方麵的故事:他是GTC十二名高層領導人的養子,從小接受嚴格的科學教育和軍事培訓,看門老趙頭是個隱藏不露的八極拳高手,自己目前是IPU解放陣線的重要人物,一手幫助中非共和國打贏了IPU獨立戰爭,以養父提供的些微資金建立的基金會“量子天使”目前是國內最重要的青年獨立科研扶植基金之一,每年的資金流動都在十億美金規模。
小丫頭喜悅道:“如果你能養我,那更好啦!”
顧鐵對這種被愛情衝昏了頭腦的丫頭片子完全沒轍,最後隻能安排她做了量子天使基金的執行董事兼總經理,用一大堆紙麵工作把她捆在基金會總部。幾年過去了,趙丫丫對顧鐵莫名其妙的眷戀並未稍減,每次出門,都像哀怨的小媳婦一樣三天兩頭打電話噓寒問暖,想到小丫頭蓄著兩窩眼淚可憐巴巴的樣子,顧鐵就覺得無計可施,像碰上了命裏的魔星。
組織了半晌語言,顧鐵發了幾個字給小丫頭:“我很好,吃得下睡得著,好好看家。”
“呼,就這樣吧。現在幹點正事。”他一骨碌爬起來,揮手打開網絡接入節點的數據結構圖,費了一點力氣,找到比亞維斯托克火車站的幾十個監控攝像頭,確定沒有其他更強大的力量在監視這些攝像頭的動向,顧鐵調動45ppm的配時,攻陷了小城市並不嚴密的量子網絡防火牆,取得了攝像頭的控製權。
所有帶有雲台的攝像頭同時開始掃視監控範圍,顧鐵搓搓手指,二十七個監控畫麵圍繞在他身邊,所有頭發顏色為黑色的男性都被高亮顯示出來,沒花幾秒鍾,顧鐵就在比亞維斯托克火車站找到十餘名暗藏武器的日本人,其中隻有一個人沒有穿那種嚴肅過頭的深色西裝,披著件舊舊的藍色夾克,頭發花白,年紀不小了。
人流稀少的站台上,表情肅穆的日本人顯得有點刺眼,但執勤警察像沒看到他們一樣,顯然存在某種默契。一輛列車停靠在第二條軌道,通過某節車廂上不翼而飛的頂部逃生口,顧鐵認出了他曾經被困其中的囚牢車廂,幾個日本人聚集在車廂周圍,不知在做什麽。
兩個西裝男走到花白頭發近前,低聲匯報著什麽。監控攝像頭沒有聲音,顧鐵極力分辨他們的唇語,日語語速很快,開口音少,是非常難以讀唇閱讀的語言,用盡全身力氣,也隻看懂兩個單詞:“華沙。空的。”
花白頭發點點頭,從夾克衫內兜掏出一部手機,撥通號碼,開始通話。“靠!”顧鐵一拍腦門,懊惱地叫了一聲。他迅速調動配時,找到火車站附近的4G無線通訊網絡基站,直接截取了通過基站發射和接收的通訊信號。
一個沙啞低沉的聲音響起在淨土,“……是的,還沒有他的消息,請如實向官房長官閣下匯報,我現在追蹤線索,到華沙去看一看,這列火車的目的地就是華沙。”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通話結束了。顧鐵得到了通話雙方的電話號碼,但通過量子網絡攻破重重防火牆找到對方所處的位置,是太過困難的舉動,而且太過危險。
——全世界隻有一個政府職位會被稱呼為“官房長官”:日本內閣官房長官。作為日本內閣首相以下最重要的職位,官房長官不僅要承擔政府發言人、政府秘書長的工作,而且還直接領導日本最高情報機構:內閣情報調查室。
聯想到那些堂而皇之、不避警察出現在波蘭的西裝男,毫無疑問,是內閣情報調查室在追尋長穀川崩阪的下落。
顧鐵搞明白了這個事情,卻變得越發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