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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平靜的陽光(上)

  “華仨……多遠?”顧鐵大口嚼著食物,含混不清地問。


  “華沙?”大胡子想了想,“兩百公裏,騎……的話,不用多久就能到。”


  “騎什麽?騎……”顧鐵噅噅叫了兩聲,模仿馬的動作。


  護林員臉露怪異的表情,瞧著他:“不是,騎……轟轟!”他做了幾個右手加油門的動作。


  “摩托車?好吧。”顧鐵老臉一紅,使勁加餐。


  大胡子花了半個小時時間詢問顧鐵的來曆,狡猾的中國人佯裝聽不懂關鍵詞,隻是搖頭。護林員看起來也久不跟人聊天了,見問不出個所以然,就自顧把自己介紹了個底兒掉,一頓飯吃完,顧鐵連他未過門的未婚妻臉上什麽部位長著顆痦子都知道了。


  這個看似彪悍實則良善的大胡子叫做艾德·亞辛斯基,從波蘭陸軍退役後一直在這距離比亞韋斯托克市二十公裏左右的林區工作,未婚妻在市內的一所大學任教,預定明年春季結婚。關於他為什麽會說國際語,大胡子很坦率地說,是為了泡妹子。


  原來比亞韋斯托克市是世界語創始人路德維克·柴門霍夫與世界語協會的創建者雅各布·紮皮諾的故鄉,無論外麵的風氣怎樣,在這個地方,會說世界語還是件很時髦的事情。艾德的未婚妻就說得一口流利的世界語,為了追求她,大胡子下了半年的苦功,終於在前不久修成正果。


  顧鐵恍然大悟,深有同感地對他說在遙遠的中國,多數人執著於彈吉他、寫詩、打籃球等行為也是出於同一目的,起碼他自己就是用彈琴唱歌這一招橫行於高校的。柴門霍夫老先生天下大同的初衷沒錯,但妄圖統一全球語言是錯誤的,須知天底下男人本來就是一個德行了,又何必非要用同一種語言來重新定義?

  兩個男人相見恨晚地摟著肩膀,就著新曬的蘋果幹,喝了半瓶伏特加酒。顧鐵也覺得世界語說得越來越流利了,——沒有想象中那麽難嘛,他想。


  吃完豐盛的一餐,與艾德聊了一會兒,體力恢複了大半,顧鐵用熱水擦了臉、手、腳,換上艾德的大號襯衣,牛仔褲、靴子,頓時覺得神清氣爽,重新煥發青春。


  “老艾,”他自來熟地拍著波蘭人的肩膀,“我現在要去中國領事館掛失證件,申請應急資金,你可以把摩托車借我嗎?”


  “拿去。”艾德丟過一串鑰匙,“車子在屋後,好好對待她。”


  “當然,”顧鐵嘴歪歪地一笑,“好好對待‘她’。”


  剛走出門,一列火車轟隆隆地從身邊駛過,顧鐵眯起眼睛。又是一輛貨車,黑黝黝的車廂看不出裏麵隱藏著什麽秘密。——如果在鐵路部門做好工作的話,利用列車出入境確實是個很好的主意。顧鐵無奈地在心裏讚揚了日本人一下,——而且還布置得那麽豪華,切,享樂主義者。


  大胡子繼續在屋門前削蘋果,顧鐵轉到屋後一看,再次吃了一驚。“靠!”身經百戰的IPU傳奇成員捂住嘴巴,瞪大眼睛,滿臉的不可置信。


  林間空地停著一輛橙色塗裝的哈雷·戴維森1984年款FatBoy肥仔摩托車,鑲有振翅欲飛的哈雷標誌的馬蹄形油箱下,是閃閃發亮的鍍鉻風冷V型雙缸發動機,十七寸鏡麵拋光彈孔式車輪反射林間的陽光,耀花人的眼睛。


  “艾德!”顧鐵大叫一聲。


  護林員忙不迭地跑來,“怎麽了顧鐵?”


  “你、你、你……”顧鐵聲音顫抖地指著摩托車,“告訴我,拜托,告訴我,這位美麗的女士是燒汽油的……”


  “當然,1.584升汽油發動機,雙排氣筒,沒有消音器。”艾德自豪地哈哈大笑,“根據波蘭稅務法,老兵在退伍後十年內不用負擔燃油稅和環保稅,我第一時間就把她接回了家。不過請小心些,後刹車盤磨損比較厲害,這個型號現在不大好找配件了。


  顧鐵強忍心中的激動,慢慢地伸出手,把鑰匙還給護林員:“艾德,鑰匙先還給你,我找別的方式進城,等我回來之後,一定要騎騎她,我說真的……”


  “你不會騎車嗎?要我送你進城嗎?”艾德迷惑地接過鑰匙。


  “不不,別的原因。”顧鐵一步三回頭地離開小屋,揮手道:“我天黑前回來,帶好酒給你喝,聽到沒?等著我啊!”


  沒有男人能夠拒絕摩托車的誘惑,尤其是這輛摩托車是停產近三十年的美式重型機車代表之作,《終結者》電影裏施瓦辛格的座駕,但念到這次出動不太適合過度張揚,顧鐵隻能忍痛放棄這明晃晃亮閃閃、排氣聲浪在一公裏外就能吸引每個人視線的家夥了。


  摸摸腰間的手槍和戰術匕首,對沒有告訴新朋友此行的目的,他感到有點愧疚。在剛才與艾德漫無邊際的聊天中,顧鐵了解到比亞韋斯托克是波蘭東部重要的鐵道樞紐,從白俄羅斯方向開來的氫動力機車,一般會在比亞韋斯托克停靠相當長的時間,以冷卻燃料電池堆,對於貨車來說,停靠時間可能長達一個半小時。


  計算一下時間,距離自己跳車不過一個小時,那輛載有一億玉碎秘密基地和秘密牢籠的列車應該還在比亞韋斯托克火車站,顧鐵決定隱秘地接近列車,查看一下動向,自從襲擊他之後再未露麵的長穀川崩阪始終是他的一塊心病。


  走在空氣清新的林間小道,陽光從樹葉的縫隙灑下,顧鐵覺得此前兩天內發生的事情已經離他非常遙遠,此刻的心情,甚至有些許愉快。


  以10公裏的時速快步走了幾分鍾,顧鐵發現了一座空置的林間度假小屋,他在心裏道一聲告罪,敲開門鎖走進去,找到了不少有用的東西。


  五分鍾後,一個灰黃色頭發、留著一撮小黃胡子、戴鴨舌帽的家夥,騎著一輛自行車,出現在波蘭東部的林間小道上,看起來像一位從郊區工廠下班的工人,正悠閑地騎行在回家的路途中。


  一點咖啡,一點啤酒,微微加熱,就可以讓頭發變成這種在整個東歐隨處可見的顏色;獸皮上的毛發雖然太過細膩,但染色後短時間偽裝胡須,還是比較可信的。


  顧鐵的外貌本來比較國際化,蒙古人種的特點不太突出,用膠與粘土將頭發遮蓋住的額頭部分微微加寬,給鼻根部位塗上陰影,以造成鼻尖上翹的視覺誤差,——經過簡單的改造後,一個毫不引人注意的平凡斯拉夫人出現了,無論在波蘭、捷克、斯洛伐克,還是在東歐諸國,這樣的外貌都足以在警察和追蹤者眼中隱形。


  當然,前提是沒有人向顧鐵發起波蘭語的會話。


  顧鐵蹬著自行車前進,不住在心裏盤算可能遇到的情況,但剛走出兩公裏,就有陌生人從對麵走來,顧鐵吹著口哨,假裝不經意地打量來客。盡管空著雙手,但咖啡色西裝下微微凸起的輪廓顯然是一個可以快速插拔的手槍皮套,顧鐵的眼神飄過來人的右手,布滿老繭的食指關節顯示主人曾經過嚴格的射擊訓練,而幾乎磨平的拳麵隻有在職業拳擊手身上才能看見。


  “嗨!”顧鐵沒等對方盤問,率先愉快地打個招呼。


  穿西裝的男人一愣,遲疑地點點頭,用英語說:“你好。”


  “美國人!你、你好!”顧鐵停下自行車,用帶著強烈口音的英語問候道。他一點都不擔心對方可能冒出一嘴流利的波蘭話,讓他露出破綻,出於兩個理由:第一,對方穿著整齊的三件套西裝,打著深色領帶,皮鞋顯然是早上剛剛擦過的,這樣的人物帶著槍出現在荒無人煙的森林裏,絕對是個外來客,本地人起碼知道套上靴子,以防弄髒自己的名貴皮鞋;第二,對方是個日本人。


  用腳趾頭都能想到,出現在密林裏的日本人與一億玉碎有著脫不開的關係,顧鐵恨不得立刻抽出手槍頂在對方的腦袋上逼問長穀川崩阪的下落,但他不敢恣意妄為,——起碼在連接量子網絡之前。說起來,護林人連一台能上網的手機都沒有,卻有一輛那麽漂亮的摩托車,真是神仙一樣的人物嗬。顧鐵憤憤不平地想著。


  “你會說英語?太好了。”日本人長長出了一口氣,用粗糙的手掌摩擦自己的短寸頭,顯得有點心不在焉:“先生,我在找一個東方人。東方人,你知道嗎?長得和我很像,黑頭發,扁鼻子。”


  “中國人?不,沒有。沒有中國人。”顧鐵用鬼知道什麽地方的口音結結巴巴回答,心裏暗罵道:找我?找得到才有鬼……你才是扁鼻子,你全家都是扁鼻子,你們全國都是扁鼻子……


  日本人歎了口氣,微微鞠躬:“謝謝你的幫助,先生。我要找的人的名字叫做長穀川崩阪,如果你聽到他的消息,請打這個電話告訴我,謝謝。”


  接過對方的名片,顧鐵陷入了迷茫。日本人在找瘋子長穀川?而不是找我?

  顧鐵覺得他必須得推翻一切揣測,重新思考這整起怪異的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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