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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賭命的遊戲(下)

  “鐵先生,你是中國人對吧。”安珀坐在他身邊,轉過臉用碧藍的大眼睛瞅著他。


  離開了金發美女,世界就是無趣的,這個道理百試不爽。顧鐵忖道,露齒一笑:“沒錯,如假包換。”


  “我小的時候住在符拉迪沃斯托克,那裏有很多中國商人,我爸爸的一位中國商人朋友經常來家裏做客,每次都要朗誦中國的古詩。雖然我聽不懂,但能感覺到,那些詩很美。鐵先生,您能不能……”安珀眨巴著大眼睛。


  顧鐵看看巴爾,濕婆的領袖沒有說話。意大利狙擊手的目光根本就沒有看這邊,他一直盯著瓦斯佳,彷佛那個紅發女人才是他心中所愛,眼神中帶著刻骨的迷戀。


  “好吧。我想想……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顧鐵咳嗽兩聲,念道。


  “不不不,不是這樣念,是像唱歌一樣唱出來那種。我不知道怎麽說。”安珀急道。


  “懂了。”顧鐵打個響指,想了想,用中學老師教的那種抑揚頓挫的強調念了一首李賀的《苦晝短》:“


  飛光飛光,勸爾一杯酒。吾不識青天高,黃地厚。唯見月寒日暖,來煎人壽。食熊則肥,食蛙則瘦。神君何在?太一安有?天東有若木,下置銜燭龍。吾將斬龍足,嚼龍肉,使之朝不得回,夜不得伏。自然老者不死,少者不哭。何為服黃金、吞白玉?誰是任公子,雲中騎白驢?劉徹茂陵多滯骨,嬴政梓棺費鮑魚。”


  人們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連艱難喘息的瓦斯佳也把視線投到顧鐵身上。


  一千二百年前的浪漫主義作品放到今天也是最偉大的奇幻篇章,沒等安珀眼中帶著小星星開口,顧鐵主動翻譯道:“這個譯成英文可能有點別扭。


  大意是這樣的:來飲一杯酒吧,時光。我看不到天有多高、地有多厚,隻看到日月交錯,生命流逝。吃熊就胖,吃青蛙就瘦,上帝究竟在何方?世界的最東端有一顆大樹,樹下有一頭巨龍,巨龍口中銜著蠟燭,照亮天地。我要斬殺巨龍,使晝夜不能交替,人類從此告別生死之憂。吃掉黃金與白玉是沒有作用的,誰也不是姓任的王子,就算帝王劉徹和嬴政,用盡方法求仙也是徒勞。“


  翻譯完了,顧鐵把自己惡心得夠嗆。果然,安珀追問:“人為什麽要吃熊和青蛙?還要吃黃金和白玉?姓任的王子是誰?”


  “呃,你知道的,我們中國人什麽都吃,熊、青蛙、黃金、白玉,餓極了還會割自己大腿肉來吃。姓任的王子,是《莊子》裏的故事,他做了一個碩大的魚鉤蹲在東海岸,用五十頭牛做魚餌來釣大魚,他最終釣起大魚做成魚幹,讓半個中國的人都吃飽了。”顧鐵解釋道。


  蘇拉嬸嬸眼睛亮了,“《馬太福音》14章,耶穌用五餅二魚,喂飽了五千個人,還不包括婦女和兒童,原來姓任的王子是聖……”


  “不談宗教不談宗教。”顧鐵慌忙搖頭。


  “我想問……”一個虛弱的聲音傳來。是瓦斯佳開口了,紅發女人臉上泛著不自然的潮紅,嘴唇幹裂:“中國人怎麽看生命流逝?死後的世界是怎麽樣的?”


  “一會兒自己去問Tariq教授。”喬搶先回答。


  “這樣可不禮貌。親愛的記者小姐,東正教相信地獄和審判,中國人也有地府和閻羅,大約沒人認為死後的世界是美好的,——假如我們都有罪。”顧鐵說。


  “……能給我一個機會嗎?我才二十四歲。我還不想死。”瓦斯佳低聲道。


  巴爾看了他一會兒,“你能給予我們什麽?”


  “出去以後我可以與GTC聯絡誤導他們的追擊方向,幫助你們逃出邊境。”瓦斯佳眼中泛起生機。


  巴爾搖搖頭:“不夠,及不上你對我們的傷害。”


  “你們就這樣看一個女人流血到死嗎?!”紅發女人忽然癲狂地叫喊道。


  “女人?不。”巴爾指指心口,“你是敵人。”


  化名瓦斯佳的女人咬緊牙齒,低下了頭。


  方舟裏又安靜下來。良久,顧鐵開口:“老巴,吃完飯了,馬來西亞的行動什麽時間開始?”


  巴爾看看手表,“還有一個小時。”


  “那邊行動的情況怎麽傳遞過來?”


  “安全起見,兩邊獨立行動。”


  “好吧,那我們接下來要做些什麽?”


  “打開南門衝出去,我們的火力不差。”巴爾答道。


  “你這個笨蛋。交火以後,我們已經是不受烏克蘭歡迎的喪家之犬,中將大人肯定早將我們的關係撇清,大張旗鼓地衝出去,沒等走出隔離區,烏克蘭陸軍的步兵戰車就會把我們打成骰子。”顧鐵說。


  “我們不開車,打死GTC的人,潛伏出去。”巴爾說。


  “特勤組又不是傻子,開啟光學迷彩遠遠跟著,我們一輩子也甩不掉。”顧鐵說。


  “那好吧,我們在這裏等烏克蘭政府軍到來,然後投降。IPU國家對IPU激進組織是友好的,我們也沒搞出什麽破壞。”巴爾說。


  “GTC的增援會來得更早。”顧鐵說。


  “那就……”巴爾臉上浮出漠視生死的微笑,顧鐵一拳搗在他腮幫子上:“就知道你又要說‘成仁’了。與其自暴自棄,不如聽聽我的想法吧。都過來。”


  眾人圍攏過來。


  “是這樣。”顧鐵掃視濕婆的成員,“既然你們把我拉進了這灘渾水,我就得想辦法把自己和你們弄出去。我們有沒有能力搞出髒彈來,說實話?”


  眾人搖頭。


  “GTC是不是認為我們有能力搞出來?”


  眾人點頭。


  “GTC是不是不知道我們實際上搞不出來?”


  眾人點頭。


  “我們是不是知道GTC不知道我們搞不出來?”


  眾人遲疑地點頭。


  “我懂了。可是這是玩火。”巴爾說。


  “總比等死好。”顧鐵站起身,“聽你們的領袖布置吧。我去跟間諜小姐說幾句話。”


  濕婆小隊放下背包組裝起奇怪的設備。顧鐵走到瓦斯佳跟前,蹲下去,盯著紅發女人的小臉,愛憐地把眼鏡幫她扶正,說:“咱們做筆交易。”


  “我不相信你。”瓦斯佳移開目光。


  “很多女人這麽說。特別是完事後。”顧鐵歎道,“不過你沒什麽選擇,親愛的瓦斯佳。跟我做交易,你有可能活下來,——就算百分之一的可能,也值得一試不是嗎?”


  “說吧。”瓦斯佳歎口氣。


  “拿著。”顧鐵掏出心愛的M1911手槍,拉開套筒讓瓦斯佳看到裏麵的子彈,然後卸下彈夾、掉轉槍口,把手槍放在瓦斯佳右手中,溫柔地掰開她的手指,讓女人握住冰冷的槍柄。


  瓦斯佳睜大眼睛。


  “當然你可以現在衝我開槍,同時丟掉你的最後一線生機。或者你可以在我們從南門離開後等待GTC的搜索隊出現,衝走在最前麵的倒黴鬼開一槍。隻開一槍,我們的交易就完成了,你也許能活下來。放心,那一槍隻會讓GTC更加信任你。另外,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一個你一定想要知道的秘密……”顧鐵附在她耳邊,情人耳語般輕聲說了些什麽。


  沉默了幾秒鍾,瓦斯佳歎道:“你是個魔鬼。”


  “你還沒看到我魔鬼的一麵,親愛的。”顧鐵向紅發女人的精致的耳孔輕輕地吹口氣。瓦斯佳臉紅了,扭開頭,悄悄放鬆壓在扳機上的食指。


  意大利人還在緊緊盯著雙麵間諜,顧鐵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喬,做事吧,還有的要忙呢。”


  “Tariq教授不會原諒你。”喬盯著他,眼中燃燒著怒火。


  “八十年後,我當麵向他賠罪。”顧鐵負者手溜達開了。


  “喬,穿上Tariq教授的防化服,背囊裏有鉛凝膠,補好上頭盔上的彈孔;鐵,那裏有備用頭盔,戴上它。定音鼓將在十分鍾後爆破石棺西北側的混凝土牆壁,接著用衝壓掘進彈打開一條指向堆芯的通路,在此之前,所有人都做好防輻射準備。”巴爾指揮著。


  瓦斯佳無助地望向顧鐵,“放心,親愛的。比起為將來的畸形後代操心,現在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顧鐵安慰道,然後覺得這實在不大像個安慰。


  一具一具橙色防化服充滿氣體,無線電傳來的聲音顯得有些遙遠,小個子的黑人爆破手扛起沉重的包裹走入黑暗中,蘇拉嬸嬸手持ADO-12自動散彈槍協同保護。


  巴爾望著被顧鐵打壞的控製麵板,問:“安珀,有什麽辦法能打開液壓門?”


  “我看看。”金發美女走過去,取下破損的麵板看了看,蹲下來,在下方牆壁找到一個小小的暗門,從便攜袋掏出自適應分子排列鑰匙插進鎖孔,滴滴一響,鑰匙改變形狀頂起鎖孔內的滾珠,暗門打開了。


  安珀低下頭看著裏麵,“很簡單,領袖,短路這個保險栓,液壓門的過載保護裝置會啟動,通向外麵的門會自動打開,不過同時,通往內側的門會關閉。


  “很好。鐵,你能電子壓製嗎?”巴爾問。


  顧鐵聳聳肩:“衛星天線壞掉了。你知道,離了‘創世紀’我做不了多少事情。”


  “EMP炸彈。”安珀提醒道。


  “可以嗎?”顧鐵雙眼發亮,像個得到了玩具的孩子。


  “先要讓GTC看清楚我們。”巴爾說。


  “你們的裝備挺夠勁的,絕對看得清楚。”顧鐵捂嘴笑道。


  咚的一聲悶響在方舟裏回蕩,定音鼓的炸藥爆炸了。沒過多久,一聲尖嘯響起,地麵微微震顫起來,一連串爆鳴聲經過方舟內殼的放大雷鳴般傳來。巴爾盯著手腕上的輻射指數,“三十、四十、五十……七百八十微西弗。”


  “比想象的低嘛。鑽得不深?”顧鐵說。


  “做做樣子夠了。”巴爾回答。


  定音鼓和蘇拉嬸嬸小跑著回到氣密室。“我來?”顧鐵指著地上的一套裝備。


  “當然是我來。這是濕婆的事情,有始有終。”巴爾彎下腰,抱起那件東西。


  “放屁,明明就把無辜的我扯進來了,還害我殺人。”顧鐵嘟囔著。


  “陣型緊密,不要開槍,各位,活下來,為馬來西亞的同誌們慶功。”巴爾掃視他的隊員,蘇拉嬸嬸背起Tariq教授的屍體,喬紮緊腿上的繃帶,定音鼓抱著一架榴彈槍,顧鐵握緊克魯格自衛手槍。


  巴爾衝安珀點點頭,電子戰專家彎腰,用一個彈殼短接電路,耀眼的電弧閃過,紅色信號燈閃爍起來,伴隨著震耳欲聾的警報,通往外界的液壓門緩緩開啟,內側的大門同時關閉。顧鐵回頭看了瓦斯佳一眼,紅發女人握著M1911,眼望天花板,急促地喘著氣。


  如果有機會再見,讓我待你更好一點。顧鐵有些戀戀不舍。


  刺眼的陽光流淌進來。巴爾當先一步,舉高手中的東西,通過外放揚聲器,大聲喊道:“我們出來了,警告你們,千萬不要開槍。重複,這是警告,不要開槍。”


  烏克蘭晴朗的秋天正午,登布林少校隱藏在一株白楊樹後麵,愕然看到那個黑皮膚的印度青年穿著橙色防化服,在警報聲中,緩步走出方舟慢慢開啟的南側大門。他高舉著一個銀色的罐子,纏繞有導線和起爆裝置的罐子上,有鮮豔的三葉形核輻射標誌。


  “重複,這是警告,不要開槍。這顆髒彈上裝有五千克奧克托今炸藥,起爆裝置與我的生命探測儀連接在一起。重複,不要開槍,否則……你知道的。”


  巴爾朗聲說。顧鐵在他身後偷偷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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