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瘋子的任務(上)
顧鐵從回憶中醒來,天光已亮了,喇叭聲響起,哨兵立正敬禮,幾輛軍用吉普車開進小院,車門開啟,穿著烏克蘭陸軍秋季叢林迷彩服、端著突擊步槍的士兵下車整齊列隊,身著便裝的一男一女緊跟著下車。
顧鐵從二樓窗口打量二人的麵貌,與昨天中將提供的資料對照,穿黑西服的小個子男人是國安委官員亞曆山大,紅發女人叫做瓦斯佳,《人民軍隊報》的記者。
“記者連個照相機都不帶?真假。”顧鐵嘟囔一句,抬腕看表,已經八點半了,離出發還有半個小時。
他將防彈背心套在襯衣外麵,用快拔槍套固定好自衛手槍,粘好麥克風與耳機,披上外套,背起背包,背包裏塞著防輻射服、燃料電池、衛星接收器、線材和他帶來的各種小工具。出門時,顧鐵想了想,折回來將M1911揣進外套口袋,又在陳列櫃裏翻出兩個M1911的彈夾,壓滿.45子彈。
下樓一看,客廳擠滿了人,巴爾穿一身黑色的高分子材料行動服,外套防彈背心,跟幾個同樣裝束的男女聊著什麽,想必是“濕婆”參加行動的成員了。
顧鐵一眼瞅見其中有位曲線完美的金發美人兒,堆起一臉笑湊了過去,“同誌們好。”他笑嘻嘻地揮手,用英語打招呼。
巴爾回頭抓住他的胳膊:“這就是顧鐵,量子網絡工程師、值得信賴的夥伴、本次行動的高級顧問。顧鐵,這是‘濕婆’的五位核心成員,半個月前你應該看過資料了。”
“你說那張自動銷毀的電子紙?郵遞員送來的時候我拆開扔桌上忘看了,去趟廁所回來一瞧,連我半張桌子都燒沒了……”顧鐵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金發美人撲哧一笑,巴爾文德拉無語地揉著太陽穴,“也就是說,你連這次行動的基本流程都不知道?”
“抱歉,老巴,等會兒在路上給我講講。”顧鐵聳肩。
“毗濕奴一定坐在你肩頭,你活到這麽大是個神跡。”巴爾一拍額頭,“安珀,路上負責簡報。說重點。”
“ok,老大。”金發美女微笑點頭。
“這是安珀,電子戰專家,”巴爾依次介紹,“黑人兄弟叫定音鼓,爆破專家,高個子穿迷彩作戰服的叫喬,狙擊手,戴眼鏡的是Tariq,原子能專長,胖女人是蘇拉嬸嬸,其他人幹不了的,她都幹。”
顧鐵一一點頭示意,對戴眼鏡的印度中年人說:“Tariq是星星的意思?”
“沒錯。”一副學者相貌的印度人以標準倫敦廣播腔回答、
“Tariq是我的族叔,孟買理工大學的教授。”巴爾麵帶自豪地環視自己的隊伍,“‘濕婆’的所有成員都是精英。在IPU裏,‘濕婆’的總人數隻是其他組織的零頭,但IPU常委總有我們的一席之地,我們能做到的事情,沒有其他人做得到。我像相信自己的右手一樣相信他們。”
“三年前的你孤單多了。”顧鐵歎道。
“聽說你一樣找到了好夥伴。”巴爾拍拍他的肩膀。
“再說吧,想起那些人我就頭疼。”顧鐵趕緊轉移話題。
“鐵先生。”一個女聲響起,女記者瓦斯佳走入了他們的小圈子,“很高興認識你,總編派我跟隨你們行動,撰寫報道稿件。聽說這次行動是國際原子能機構對‘套娃’計劃執行情況的定期檢查?巴爾文德拉先生是國際原子能機構核能與核安全司遠東地區執行秘書,那您的身份呢?請原諒我們報社沒有獲得關於您的官方資料。”
顧鐵一頭黑線。巴爾咳嗽兩聲,在他耳邊輕輕說:“中將的安排,不然進入隔離區的審批流程很麻煩,你的身份隨便編,回頭補資料。”
“親愛的瓦斯佳小姐,我是GTC反恐情報處的特派員,有證據顯示某些IPU激進組織可能展開恐怖主義行動,我奉命對東亞各國的核設施安全進行檢查。
但記者小姐你也知道的,烏克蘭本身是IPU國家,對GTC的工作拒不支持,因此我隻能隱藏身份,參加到國際原子能機構特派團當中。
我深深明白這種行為是違法的,與烏克蘭政府的非量子化政治傾向相抵觸,但反恐是國際大勢,IPU激進組織不會因為IPU成員國的身份放過唾手可得的核原料,希望你能夠理解我們的良苦用心,完成檢查工作後我立刻離境,不會對貴國造成任何困擾,當然也請瓦斯佳小姐高抬貴手,別讓我的名字出現在報道當中,相信貴刊總編有過指示,不做攝影報道,文字稿要送安全委員會審核後刊發,對吧?
把我當做看得見摸不著的幽靈是今天行動中最恰當的態度,當然,這不會影響你我之間私下更深層次的交流,是吧瓦斯佳小姐?”
顧鐵拋個媚眼過去,瓦斯佳有些慌亂地點點頭,走到一旁整理思緒了。
巴爾在身後舉起大拇指:“真能編。”
“說真的,老巴,你們這回搞這麽大動靜,GTC那幫老頭子就算再遲鈍也該察覺了,就算烏克蘭政府不合作,從匈牙利國境線送進兩支別動隊來也不是難事,有預案沒?”顧鐵正色道。
巴爾點點頭:“確實有消息說有個IPU高級官員因間諜罪被處決了,我不確定他掌握到多少情報,這次行動是‘濕婆’獨立策劃的,沒有上報IPU總部,知情人僅限於‘濕婆’核心的幾十人,到目前為止,應該還是比較安全的。話說回來,我們畢竟在IPU國家,他們的手伸不了那麽長。”
“中將你吃得透?”
“他是個膽小的老油條,頂多兩不相幫,賣我,他還沒那麽大膽子。”
“外援就找了我一個?”顧鐵指自己的鼻子。
“廢話,信得過又有反追蹤手段的好兄弟,我找不出第二個。”巴爾從鼻孔哼出一口氣,“要是GTC真派行動隊來,那說明‘濕婆’內部有很大漏洞,我該閉門反省了,真要來就來吧,跟他們鬥了多少年了,也沒怕過。”
“我從前也喜歡拿刀動槍的,老巴,你還年輕。”顧鐵撇撇嘴,拉著安珀到一旁說閑話去了,沒用幾句話,就逗得金發美人花枝亂顫笑作一團。
客廳的大掛鍾忽然敲響,九點整。巴爾背起裝備,帶領眾人整裝出發。
“濕婆”的六人、顧鐵、亞曆山大、瓦斯佳分乘三輛軍用吉普車,十名烏克蘭士兵登上一輛嘎斯重型卡車,四輛車組成的車隊拐彎上了P02公路,一路向北。
烏克蘭的初秋比較寒冷,顧鐵裹緊外套,問身邊的安珀:“冷不冷?要不要加衣服?”
“她是俄羅斯人。”開車的喬用帶著濃厚意大利口音的英語說,顧鐵立馬就明白了,這個紮馬尾辮的黑發男人對安珀有點意思,他偷偷壞笑起來,伸手摸摸安珀的大腿:“你們穿的作戰服保暖嗎?看起來很薄的樣子。”
“透氣保暖耐磨抗劃,有一定的防刺與防彈能力。”喬不回頭,替安珀回答,金發女人吃吃地笑著。
“還很緊身呢,是不是要穿無痕內衣?”顧鐵不安分地瞅著女人的某些部位,很遺憾,防彈背心的防護範圍比較大。
“會不會對發育造成壓迫?”他好奇地問。
眼看喬握著方向盤的手青筋直冒,顧鐵趕緊轉移話題,生怕意大利情種把頭車開到溝裏去。
“那個……簡報給我聽吧?過一會兒要玩命呢。死的不明白就虧了。”
愛笑的俄羅斯美女抿著嘴說:“好的,鐵先生。”
“叫我阿鐵。”顧鐵溫柔地糾正。
吉普車在馬路上畫了個S型,顧鐵推開砸在頭上的背包,心想就這心理素質還當狙擊手呢,切。
“我們的目的地是切爾諾貝利。切爾諾貝利核電站啟用於1977年,1986年4月26日1點24分,第四號RBMK-1000型反應堆發生爆炸,8噸強輻射物質泄露,政府以鋼筋混凝土修建‘石棺’徹底封閉四號堆,並在2000年關閉整個核電站。
2016年,‘石棺’的設計使用年限降至,為防止輻射外泄,烏克蘭在國際原子能機構的資金援助下啟動‘方舟’計劃,在‘石棺’外修建鋼結構外殼二次封閉,2025年‘方舟’項目完成。”安珀沒有查閱資料,盯著顧鐵的眼睛快速講解。
“兩層外殼的中心深埋著200噸核原料與核廢料,本次行動的目標,就是這些核材料。在核安全框架公約極度收緊的今天,想搞到核原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Tariq教授經過長期論證,認為侵入切爾諾貝利是唯一可行的途徑。”
“星星教授。”顧鐵不由自主翻譯道。
“嗬嗬,星星教授。”安珀捂嘴笑了起來,“星星教授製訂了非常詳盡的方案,僅購置裝備就花去七個月的時間,我們在人造輻射環境下進行了多次演練,把握比較大。
鐵先生您的工作從現在開始,確保在整個行動期間‘濕婆’不被GTC、核安全機構與烏克蘭當局所監視,記錄所有可能的窺探與異常信號,控製切爾諾貝利周邊的傳感器與攝像頭,保證行動順暢進行。
我們最長需要七個小時。為了以防萬一,行動開始前我會布置阻塞幹擾器與EMP炸彈,幹擾不奏效就釋放炸彈,一起進入信息黑夜——當然,隻是以防萬一,我們相信您的技術。”
“懂了。”顧鐵簡短地說,一邊在心裏詛咒巴爾生孩子沒屁眼,拉一幫兄弟姐妹到凶險無比的地方玩刺激,一邊盤算自己失敗的可能性有多大。
想來想去,似乎沒可能動用到EMP彈與敵人同歸於盡,頓時感到有點無趣。他歎口氣,從背包裏翻出電池和衛星天線,撥通海事衛星,閉上眼睛,登陸“世界”終端。
登陸完成,顧鐵頗想偷偷進去玩一會兒遊戲,小約納在櫻桃渡過得好不好?他還挺揪心的。但工作當頭,沒辦法,他切換進“創世紀”終端界麵,調出後門程序,輕輕一跺腳,黑色的大地以他為中心綿延開去,——這裏是他的淨土。
首先查詢衛星信息,在幾顆地球同步軌道衛星和八個小時內將經過切爾諾貝利上空的幾顆衛星傳輸鏈路上掛了兩個易拉罐,有人調用數據時他會收到警告;
接著是P02公路從基輔到切爾諾貝利一段以及切爾諾貝利為中心30公裏範圍內的雷達、攝像頭、流量傳感器甚至氣象傳感器,這些都是烏克蘭各部門在Ipv6網絡上部署的。
顧鐵挽起袖子,調用“創世紀”5ppm(百萬分之一)的配時,輕易攻破了烏克蘭的國門網關,將六十台服務器收歸氅下,抹去一切小隊已留下或將留下的痕跡,設置數據調用警報,監控一切可疑接近物。
最後,他閑得無聊去GTC官方站點看了一眼,一如既往,沒什麽新鮮玩意兒,以他的能力沒辦法窺探到更有價值的信息,畢竟GTC掌握了“創世紀”本身,顧鐵這個來曆不足為外人道的後門權限偶爾幹點壞事則可,想造反還差得遠。
睜開眼,切回現實世界,時間才過去五分鍾,安珀抓著平板電腦,睜著好看的綠眼睛不敢相信地盯著他:“公路攝像頭服務器昨晚我花兩小時攻陷,沒想到你一瞬間就奪去控製權,我根本沒有反抗的機會。你怎麽做到的?”
“量子計算機和量子網絡的時代不存在黑客,親愛的,有的隻是權力。誰的家夥大,誰說了算。毛主席告訴我們,槍杆子底下出政權。”顧鐵嘴歪歪地一笑。
“邪惡的‘創世紀’!”副駕駛的蘇拉嬸嬸忽然冒了一句。
顧鐵對這個身形粗壯麵容樸實農婦形象的隊員一直很感興趣,不由搭腔:“怎麽邪惡了?”
“隻有上帝全知全能。他人以全知全能的姿態出現,一定是惡魔在蠱惑世人。”蘇拉嬸嬸畫了個十字。
“好吧好吧,不討論宗教問題。”顧鐵趕忙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