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小醜麵具
教會之中人群攢動,蘭奇牧師暫時封閉了教堂,今天不再開門‘迎客’,取而代之是一個個肅穆森嚴的騎士站守在教堂的四周。
有人悄悄的議論,認出來這是斯坦子爵的私人衛隊。
而此時的教堂內部則是另外一番景象,喬治作為唯一一個沒有受傷的巡守隊人員,正手忙腳亂的前後奔波,手中各種藥物、酒精和紗布運作起來。
山姆赤著上身躺在床上,鋪底的灰步已經被沾染成了紅色,戰鬥時刻緊繃的神經舒緩之後,這種疼痛反而更加清晰的傳入腦海,酒精灑在傷口上的時候,饒是這樣一位硬漢也疼的臉頰抽搐。
喬治看著山姆滿目瘡痍的胸膛以及觸目驚心、深淺不一的傷口,不敢想象如果劍尖再深入一分的話想現在的山姆會怎樣。
他將藥物倒在傷口之上,而後開始用紗布纏合,然而這時候山姆突然抓住了他的右手,那雙大手似乎在隱隱顫抖:“他們剛才說,文森——文森他重傷了?”
喬治臉上浮現出一種難過的表情,半晌,他才低聲道:“文森他去世了。”
山姆手上的力量忽然加大了一分,握的喬治生疼。
“還有、還有艾德呢?他不是跟文森一起的麽?”山姆緊接著焦急的問道。
談到現在的這個話題,喬治臉上的表情更加複雜起來,他甚至都不敢去觸及、想象這件事情。
“艾德失蹤了,到現在仍然沒有人見到他的身影。”喬治難過的擠出這樣一句話。
整個房間再次陷入安靜之中,就連旁邊一直跟加裏奧還有蘭奇陳述剛才凶險情況的阿爾此時也是識趣的停了下來。
然而加裏奧實在看不過去這種頹喪的氣息,上前拍了拍喬治的肩膀:“喬治,事情也許沒有你想的那麽糟糕,試想一下麵具先生既然能夠去救下你們,他也就有可能去幫助艾德。”
“這次事件的原末我都聽蘭奇先生說過了——麵具先生似乎十分在乎艾德的安危,甚至專門寫信提醒過你們。不是嗎?”
加裏奧作為蘭奇十分相信的朋友,早就被拉入‘團夥’,告知了他一些關於這次事件的具體情況。
加裏奧的分析倒是也有道理,但卻絲毫沒有能打消喬治心中的陰雲。
父親去世之後,艾德就成了他這世上唯一的精神寄托和歸宿,他實在不敢想象艾德如果真的出事的話,那他該怎麽麵對。
喬治歎了口氣。
“光明在上,將小艾德送回我身邊吧。”
紛湧雜亂的心緒以及千言萬語,最終隻能化為無力的低語祈求。
此時的蘭奇神情也是肅穆異常,他並沒有像喬治那樣祈求什麽,將希望寄托在所謂的光明信仰之上。
如果說這個洛桑城中隻有唯一一個不相信光明神跡的人,恐怕就是這個教會牧師了。
作為深入了解這個世界的光明信仰以及教會的人,他更加清楚根本沒有所謂的神跡,信仰不過是規範行為的一種穩定劑……而他不過是更上層的組織維穩世俗秩序的一個代理人。
他拖著那條被繃帶包著的胳膊走出房間,在教堂空曠的大廳中久久佇立,左手下意識的摩挲著胸口的那個光明聖徽。
不知過了多久,喬治也從裏屋的房間中走了出來,他神情頹喪的走到蘭奇老頭麵前。
“山姆和阿爾的情況已經穩定下來了。”
“嗯。”蘭奇點了點頭,“喬治,我覺得你有必要休息一下,睡一覺放鬆一下精神。”
他能夠看得出這小子此時的精神狀況十分糟糕。
喬治搖了搖頭:“還沒有等到艾德的消息,我怎麽能放心。”
“我已經發動各方朋友去尋找了。”蘭奇如是說道,並沒有多說什麽安慰的話語,他無法保證艾德的安全。
事實上,現在整個教會的組織人員,包括他在內都處於危險之中。
古斯塔沃攤牌之後的刺殺雖說暫時被扼製了,但是沒有人能夠保證不會有第二次第三次,而蘭奇所能做的就是——待在教堂之中,哪裏也不要去。
因為在教堂之中的他,是無敵的。
喬治沉默了一會兒,而後忽似想起什麽似的,回到了屋子中。
很快他又返回到蘭奇身邊,不過此時的手中多了些什麽。
“這是麵具先生的兩瓣麵具.……似乎是在保護我們的過程中丟下的。”喬治將手中的麵具遞給蘭奇,同時眼中也閃過一絲疑惑和片刻的停滯。
蘭奇接過那被劈成兩半的麵具,將其拚湊貼合在一起。
一張小醜的滑稽笑臉出現在兩人眼前,紅色的鼻頭,翹的誇張的嘴角.……
但是蘭奇的目光久久駐留在這個小醜麵具之上,眉頭也是皺起,似乎在思索著什麽事情。
某一刻,蘭奇的眯眯眼忽然圓睜了起來——那是一種驚訝或者說震駭的表情,還夾帶一點恍然大悟般的明了。
“原來是你.……”蘭奇低聲喃喃自語。
“您說什麽?”旁邊的喬治沒有聽清楚。
蘭奇搖了搖頭:“沒什麽。”
喬治眼神古怪的看了蘭奇一眼,而後有點猶豫的說道:“蘭奇先生,見到這個詭異的麵具,我、我——似乎有種莫名的感覺呐,是不是在什麽時候、什麽地方見過這張麵具?”
“不,這是你的錯覺。”蘭奇迅速收起來兩半麵具,語氣波瀾不驚的說道,“要知道,這種麵具可是很常見的,很受小朋友的歡迎,在一些晚會上經常出現。”
說到晚會這個詞的時候,蘭奇的眼睛似乎明亮了一分。
“是麽。”喬治撓了撓腦袋。
“是的。”蘭奇說完之後拍了拍喬治的肩膀,“喬治你去休息吧,裏屋從左手邊數第三個房間有一張床。還有要謹記我的警告,我們的活動範圍隻能局限在教堂之中,不能踏出一步,這樣我才能保證大家的安全。”
喬治仍然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點了點頭,轉頭朝著裏屋走去。
但是這時候蘭奇似乎又想起來什麽,從背後叫住了他:“喬治,我覺得不必擔心艾德的安全了,他會安全回來的。”
“啊?”喬治不明白蘭奇為什麽會這麽有信心,“您——為什麽這麽確定?”
蘭奇嘴角微微一勾:“光明神跡恰巧給了我指示。”
他的眼角餘光落在手中的兩半麵具之上。
其實之前他對艾德撒謊了,他並非一個普通人,他的記憶力格外出眾,或者說變態。
所以即使是十年前,即使是一次嘈雜的宴會,超強的記憶也若抽絲剝繭般挑出一點點的相似與熟悉感覺,拚湊出最終的畫麵——一個愛笑的小男孩摘下麵具朝著他吐了吐舌頭,而那副麵具與眼前的滑稽小醜笑臉一模一樣。
那時候的杜克還是精神抖擻的紳士,他敲了一下那個小男孩的腦袋斥道:“艾德,不能對蘭奇先生如此無禮。”
記憶中的畫麵與眼前碎成兩半的小醜麵具重合,蘭奇嘴角翹起的弧度似乎更大了。
艾德,原來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