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76章 乾道六年，九月18
“明日蹴鞠比賽上午是禁軍對羽林軍，你要不要去看看？”王爺丟了飯碗放下箸兒，然後問我。
“好啊！”我還吃著飯，嘴裏含糊的答應了一聲。
其實剛剛去德壽宮，太上皇已經偷偷的拉了我，他也想去湊熱鬧。我都已經跟太上皇說好了，不要高調，到時候叫人給我們留著位置，悄悄地潛伏下來。
皇城的軍人都比較會玩，而且許多都是世家子弟，那就更了不得了。強強對決提前來臨，這兩對一貫都是奪冠的大熱門，所以精彩可想而知，說不定最後的決賽都比不得這一場。
“我叫馮戎跟你一起去。”王爺麵色平淡的又說了一句。
“不用不用，我有人。”跟太上皇在一處應該很安全，況且身處精英隊伍之中，誰也沒那麽大的膽子敢偷襲。可是我這一拒絕，話說的有些別扭，有人，有什麽人？
我怕王爺以為是我跟趙恪約好了，所以我趕緊解釋一句，“那老頭玩心也挺大的哈！”
“噗！”佩蘭手抖了抖，差點沒把手裏的勺子給摔了。
王爺也忍不住抬臉看了我一眼，我滿臉無所謂，“幹嘛？他總不分場合的叫我臭丫頭，我還沒叫他死老頭呢！再說我又沒當著他的麵這般稱呼他。”應該沒有吧？印象裏太上皇好像沒有因為我對他的稱呼而吹胡子瞪眼睛過，所以應該沒有！
第二日我忙完府裏的事，就裝扮好準備去馬場了。小公爺（府上又多了個世子，我還是也跟著叫國公爺吧，大世子二世子叫的感覺有些別扭）昨夜燒就退了下去，今早我一看他又神氣活現了，所以心情也跟著好了很多。
到了馬場後，比賽還沒開始，但四周的座位幾乎都是座無虛席了。今日是個好天氣，秋高氣爽，略微有些涼，奔跑起來較為舒適。
太上皇說了要低調，可是也太低調了，以至於我找了好幾圈也沒發現人影，就連德壽宮的內監都沒看到一個。
我不會是被放鴿子了吧？
普通座位已經沒有了，後麵的站位也實在是擠不進去，況且我人瘦小，旁人就是坐著，都感覺比我高許多。隻剩了幾個超超級會員寶座了，太上皇和聖上以及太後和皇後坐過的地方別人也不敢待啊。
況且為了迎合太上皇說的不能顯眼，我特意穿了一身特別低調的灰，連裙子都是灰色的。這灰色就像是黑色褪淡的顏色，看著像個乞丐裝。而且我的手上還拿著弓箭，這小孩子一般的玩意兒，實在有些好笑了。
所以原本連我本該有的超級會員寶座也不能去坐了，要不然叫人看見華國夫人就是這個樣子，可不太光彩。雖然大部分認識我的人都知道我就是這個熊樣，可是不認識我的還是不認識比較好。
比賽就要開始了，場上場下一片熱烈躁動。兩方擂鼓不歇，光在造勢上就已經拉開了架勢，誰也不肯落了一點氣勢。這個時候走，實在不舍，看樣子就知道肯定精彩的了不得。
罷了，隻好硬著頭皮去找恭王了。
我將手負在背後，故意輕快了腳步，麵上還帶著鬼神莫測的和善笑容。恭王見著我朝他走來，臉上也是似笑非笑的，目光一直瞅著我。
終於還是走近了，恭王確定我是來找他，所以起身離開了座位，作勢要給我行禮。我這邊也作勢要低身給他道萬福，手上卻等著他來拉我。
果然恭王伸了把手止住我的禮，我也讓開了他要給我行的禮。
當我笑嘻嘻的叫“三叔”的時候，他也客氣的喊了一聲“二嫂！”於是都“哈”的笑了一聲。
見彼此都是一樣的神色，還是同時發出來的，未免有些尷尬，於是又都不好意思的一邊摸摸鼻子一邊假裝低頭咳了一下。
得了，隻好又變成相視而笑了，而且都豁然開了。
恭王今天又帶了天貓出來，他見著我們這樣，隻是一臉不可思議。他大概也被訓練的懂規矩了，除了瞥瞥眼神，輕易的不敢插話。
然後我倆一個誠心誠意的說，“抱歉！”另一個也是一臉惶恐的說，“對不起！”
“對不起什麽？”恭王挑挑眉，露出了深刻的抬頭紋。
“……”這是還蹬鼻子上臉了？
“對不起，我不該一腳蹬塌了三叔辛苦壘成的土堡。”我依舊一臉誠意，有求於人，不能先翻臉。
“那我也抱歉，情急之下撒了二嫂一臉的灰土。”恭王麵上已經沒了惶恐之色了，道歉的不太走心。
“對不起，我不該不知輕重的掄你一拳。”我也開始瓢嘴了。
“抱歉，我也不該把那灰土塞到了你的嘴裏。”恭王說。
“對不起，我不該扯爛了你的衣衫。”我說。
“抱歉，我也不該把你按倒在泥地你翻滾。”恭王繼續說。
“……”哈，這家夥是又想打架了嗎？是誠心不想和好了嗎？
我喊道，“我呸，你知不知道這泥沙弄到我眼睛裏有多疼，我這眼睛有多寶貝？老娘金枝玉葉的能跟你這皮糙肉厚的人比，你他娘的你竟然敢還手，我踩爛兩個土墳怎麽啦，這是你家的地嗎，這是你家的墳嗎！”
“對，這就是我家的！”恭王伸手指了指。
皇家馬場還真就跟著他姓趙。可嚴格意義上來說，老娘也是趙家的人啊。而且這話說的有點暴露野心了。
所以恭王趕緊彌補，“這是我好不容易堆起來的墳，裏頭埋著我們家小明和小黃呢，本來我還在用心的跟她們講話，一路送她們好走，結果你這一腳就給踩爛了，我連她們的屍體都找不到了。你輕飄飄的說你要賠，你怎麽賠？”
“……”無語凝噎。
此刻場上“呼呼”的一片激烈的歡騰之聲，鼓聲“騰騰”的心髒都要被敲停了。原來就在我們這一頓嘰歪裏，禁軍那一方已經進了一個球了！
“操，老娘還沒來得及看呢，這麽快就進球了！”我懊惱的要命，真不知道有什麽好磨嘰的。趕緊一抬屁股坐在了恭王剛剛的位置上，聚精會神的找一點參與感。
見恭王沒地方坐，天貓趕緊給他端了一張腳踏過來。估計是想找椅子的，這會兒肯定是沒有了，他又不能像從前做地痞流氓那樣強橫，隻能有什麽就用什麽了。恭王沒辦法，隻能在我旁邊坐了。
我抬起腿翹著腳，像男人一樣霸氣的坐著，不時還用胳膊戳一戳恭王，“喂，三叔，你支持哪一對，紅隊還是藍隊？”本著友誼第一的原則，雖然都是以各軍為代表，但是都不會報出家門，隻以顏色代表隊伍。
“藍隊！”恭王像是很不服氣，但勉強把氣給壓下了。
“哈，那我選紅隊。咱倆杠一把，不管輸贏都不許再生氣了，誰生氣誰從此以後就是一杯倒！”一杯倒的童鞋，有沒有感受到被侮辱了？
恭王不服氣的嗤笑一聲，撇嘴道，“話都叫你說了。”
我也跟著笑一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恭王轉過臉來不解的看我，我忽然就斂起笑意，很認真的跟他道歉，“對不起。”
“對不起什麽？”大概是我這難得嚴肅的樣子叫他愣了愣，這話幾乎是下意識的問的。
“……”我忽然挑起了眉毛，自己也有些愣了，對不起什麽？就是想說對不起了，沒什麽好謝的，那就隻好道歉了。
啊！有，對不起，雖然你不是個好人，但我誤解的似乎更深一些，你也有無辜躺槍的時候。
“你一個女孩子，不要像個男人一樣，坐沒坐樣站沒站樣。沒事還老擠眉弄眼，都沒有個女子該有的柔美。”恭王老氣橫秋的說。
“還輪得到你來嫌棄我！”我說著左右挑眉，這動作別提多六六六了。
恭王搖搖頭，無奈的看著我笑，隨即忽然臉色一變，目光閃躲了一下。
我還沒來得及發現蹊蹺，耳邊就聽見人吼道，“臭丫頭，我讓你低調一點的呢，你怎麽跑來這邊了？”
“哇，老頭，我都過來半天了，連個屁都沒看見，我不到這邊來，你叫我待那裏？”我說著還指了指原先太上皇坐的位置，“你要我去那邊嗎？”
恭王趕緊拉了拉我的衣角，忙不迭的咳嗽兩聲。
我意識到自己口誤，趕緊諂媚起來，換了一副討好的口氣，“不是，皇爺爺，其實真的是您不對，本來就是您跟我約好的，自然就應該提前準備好，就算不提前那也應該做到準時。我一個人跑過來，大海裏尋人，真的挺焦急的。所以我才跑來向三殿下求助，三殿下是個好人，主動把自己的座位讓給我了。”
“讓開！”太上皇見我沒眼色，伸手把我給拽了起來。
我哪能真的賴著屁股不動啊，早麻溜的起身了，順帶著也把恭王一推，示意他起開。恭王隻好不情不願的站起來。他那屁股一抬，我立馬就坐了下去。可憐了天貓，又要費勁的去找腳凳了。
“靠，紅隊不行啊，都丟了兩球了。”
“完了完了，再這樣下去，心態要崩了。”
“怎麽還不叫暫停啊，再不調整策略，肯定完大蛋了。”
“操，那他娘的誰啊，你他娘的還不如別搶，真他娘的好爛的臭腳。”
“唉，不行不行，我坐不住了，三叔你快找人傳話下去，我來去給他們謀劃謀劃！看我力挽狂瀾，起死回生……”
“……”
“嘖！”太上皇以手扶額，“丫頭，你能不能安靜一會兒，我腦殼有些疼！”
恭王還沒說話，他身旁的天貓竟然忍不住附和一句，“對，對，文明觀賽！”估計他是第一次這麽靜距離的看到真正的權貴之人，一下子亢奮的控製不住。
我立刻翻起了白眼，朝著天貓瞪去，天貓被我一嚇，立刻又改了口，“其實這樣罵罵咧咧的，代入感倒是比較強，免得別人以為是偽球迷，就是來跟風湊熱鬧的。”
“噗！”恭王手裏端起了一盞茶，我感覺他還沒喝就已經噴了。
太上皇皺了眉頭，忍不住也朝著天貓看去。
天貓這下更慌了，也不敢在這樣的場麵跪下來求饒，恭王立刻揮手叫他退下，他一溜煙的就躲起來了。
“三叔向來是個劫富濟貧的熱心腸，我都不愛管閑事，他倒是好心想幫襯人家一場。隻可惜不是所有人都那麽有分寸的，規矩得要慢慢教。”我說起別人來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優等人姿態。
“劫富濟貧？”太上皇眉頭皺得更深了。
哎呀，好像是用詞不當，連忙擺手，特別誠心的改過，“不對，不對，是恃強淩弱。”
恭王朝我投來憤怒的目光，用口型送了我一聲，“滾！”我本來想當看不見，結果這家夥也不是好欺負的，直接咳了一聲，說道，“是啊，那日二嫂偏要看烏龜遊水，可她抓了一隻陸龜，不會水。於是……”
“啊哈哈……”我趕忙笑起來打斷，“皇爺爺，你知道我一向比較孤陋寡聞，不知道還有烏龜不會遊水的。是三叔扶貧幫弱，真的是個菩薩好心腸，要不然那隻烏龜就要被我給淹死了。”
“你兩個在打什麽啞謎，聽不懂。”太上皇看著台下，眉頭已經深深地皺到了一起，“哎呦，好臭的腳啊，剛剛那個是誰啊，是不是老薛家的老五，這孩子平時看著倒挺機靈的，怎麽這麽拎不清？”
我一看，趕緊拍手，“哎呀，太好了，終於進一球了，烏龍球也是一樣能得分啊！”
“操，行不行啊，不行讓行的上，占著茅坑不拉屎！”太上皇氣憤的噴了一句。
我跟恭王對視一眼，臉上的表情是這老頭難道也怕別人以為他是偽球迷，所以拚命的找代入感？
然後我跟太上皇一老一少兩個人一聲蓋過一聲，就在那聲嘶力竭的呼喊，要麽咒罵，要麽助威，別提多帶勁了，比專業的造勢隊伍都敬業。恭王招呼著我們喝茶，一杯又一杯的下去，可還是口幹舌燥的，到最後，嗓子都不行了。